可是她並不後悔,真正讓她收手放棄的並不是謝伏危是個無心的木頭。


    而是因為她以為的無心的木頭並非無心。隻是他所用的心思從來沒花在自己身上罷了。


    “不是的,我給師姐帶這些是因為她囑咐我,她想要我才給她帶的……”


    “你要什麽你下次可以給我說,你要什麽我都給你,什麽都可以。”


    “我什麽都不要,我就希望你能離我遠遠的。從此之後你修你的太上無情道,你要擇誰做劍侶做道侶,都與我沒什麽幹係。”


    謝伏危薄唇緊抿,他想要說什麽,可卻半晌都說不出一個字來。


    他眼尾泛紅,長睫之下情緒翻湧著。


    “好,我不說了。我知道你還在與我置氣,我不說便是。”


    “隻是最後兩層劍氣太重了,你再如何討厭我也忍一忍好嗎?”


    他這麽說著,見蘇靈站在原地一臉戒備地看著他。


    謝伏危心下一冷,垂眸避開了少女冰涼的視線。


    “……可以把手給我嗎?”


    蘇靈也不喜歡這樣,她不喜歡看到這樣的謝伏危,垂首低微,好似被折斷了一身傲骨一樣。


    她不喜歡。


    “擇劍又不是隻能今日,我看這次就算了吧。今日麻煩你了,我先回去了,等改日再說。”


    她說著也不看謝伏危是什麽反應,轉身就準備往下麵走去。


    結果蘇靈還沒有來得及下去,青年先一步上前扣住了她的手腕,一用力便將她帶到了懷裏。


    “師妹,你就當真這般討厭我?隻不過一小會兒也不能忍耐嗎?”


    謝伏危聲音很沉,擦過蘇靈耳邊的氣息分明灼熱,卻讓她莫名脊背發涼。


    “謝伏危你放開我,都是同門,我不想在這裏和你撕破臉。”


    “我不放。”


    青年的手搭在蘇靈的腰上,她的身體在之前洗髓的時候他曾經碰觸過。


    沒有隔著衣料,肌膚相親那般緊密貼合過。


    想到當時那細膩如玉的觸感,謝伏危覺得指尖燙灼得厲害,喉結不自覺滾了下。


    “……我今日若不帶你上去,之後你是不是要去尋那竹俞?”


    “他帶你上去也會像我這般碰觸你,與你渡靈力抵擋劍氣。”


    “師妹,我不喜歡旁人碰你。”


    蘇靈直接被謝伏危的話給氣笑了,她用手肘狠狠撞向了他的腰腹。


    在聽到了對方一聲悶哼後,這才尋了空擋掙脫了他的束縛。


    “什麽叫不喜歡旁人碰我?謝伏危,我什麽時候成了你的東西了?”


    “這話你說給別的人聽,沒準她們真的就信了你有多情真意切,深情不已了!你口口聲聲說不喜歡琳琅喜歡我,可你分得清什麽是喜歡,什麽是男女之情嗎?”


    “我知道。因為我喜歡你,我想吻你,我想抱你,我想時時刻刻與你親近……”


    “那你無情道破了嗎?”


    青年一臉認真地列舉著自己想要與蘇靈做的事情,描述著喜歡一個人是什麽感受的時候。


    蘇靈驟然冷聲這麽問了一句。


    他一愣,這才後知後覺地反應發現。


    自問心之後,那問心劍的確將謝伏危問開竅了,卻也隻是開竅。


    他的無情道並未破,除了明白自己的感情之外,一切好像都沒有什麽變化。


    謝伏危呆愣的反應落在蘇靈的眼裏顯得很是諷刺。


    她唇角勾起,眉眼卻森然,沒有絲毫的暖意。


    “看吧,謝伏危,其實你還是什麽都不懂。”


    “你以為的喜歡其實並不是男女之間的喜歡,不然你的無情道也不會固若金湯,毫無突破的跡象。”


    “或許真如你所說,你真的不喜歡琳琅。但是你也沒多喜歡。”


    蘇靈說不出心裏什麽感覺,是釋懷暢快,還是酸澀難堪。


    她長長的睫羽之下隱約有水霧凝起,好在四周昏暗,並沒有教人瞧見。


    “如今我與你已經斷了關係,你也不必對我心生愧疚。琳琅師姐既然這般喜歡你,你也放不下她,你可以試著將重心全然放在她身上,接受她。”


    “修者的壽命雖長久,可一個女修能夠這般無怨無悔陪你百年,別的不說,她對你必然真心一片。謝伏危,你還是好好珍惜身邊人吧,別再纏著我了。”


    “師妹,我,我現在不會的我怕都可以學,我會好好學,你不要與我置氣……”


    謝伏危很害怕,明明兩人距離這般近,可他總覺得自己如今和蘇靈隔了一道天塹鴻溝,如何也近不了她身。


    “你是不是還是誤會我喜歡的是琳琅?那我回去便讓師父讓她回明月閣,還有,你,你是不是生氣我之前不夠體貼,不夠了解你?你以後想吃什麽喜歡什麽我都會好好記下,我都會好好記住的。”


    他一邊說著一邊怕蘇靈離開,上前一步想要將她帶自己身邊。


    謝伏危的手還沒有來得及碰觸到蘇靈,一道扇風掃了過來,他反應極快,側身躲了開來。


    隻是這一躲,再伸手的時候手邊已沒了蘇靈的身影。


    “謝伏危,你以前可沒這麽沒臉沒皮。先打暈我扮成我的樣子誆騙師妹就算了,現在人師妹都不願意搭理你了,你難不成還打算用強?”


    出手攻擊謝伏危的不是旁人,正是從清竹峰趕過來的竹俞。


    青年手腕一動,手中折扇展開。就此遮掩了下半邊臉,隻露出了一雙灰藍色眉眼。


    “師妹莫怕,去我身後。有師兄護著你呢。”


    蘇靈瞧見竹俞來了,心下鬆了口氣。她點了點頭,也沒管謝伏危什麽反應,徑直走到了竹俞身後。


    “謝師兄,擇劍不需要三人,既然竹師兄來了你就先回去休息吧。”


    “蘇靈……”


    謝伏危張了張嘴,也不喚師妹了,直接喚了她的名字。


    “我,我不再碰你了。隻是第八層和第九層放著的都是千年的靈劍,它們的戾氣極重,我不放心,我想留下。”


    “你討厭我不想看我,我,我就走你後麵些,你就當我不存在就好。好嗎?”


    要不是竹俞剛才與他交了手,感知到了他的靈力。


    可能都要以為此時眼前眼尾泛紅,委屈可憐的人不是謝伏危本人,而是被什麽妖魔鬼怪給奪舍了。


    謝伏危是誰?萬劍仙宗,乃至整個仙門各派之中年輕一輩的翹楚,也是千百年來第一個百年之內便達元嬰修為的劍修。


    他如此天資,從來都是高不可攀,讓人望塵莫及的存在。


    何曾這般低微到低頭求過旁人,甚至這個請求小到,隻是希望不要趕他離開的程度而已。


    竹俞來之前的路上原本是很生氣的,畢竟謝伏危將他給打暈扒了衣服給丟在了山洞裏,下手極重,一點兒同門情宜都沒有顧及。


    可如今瞧著平日裏那般驕傲的人低頭請求的樣子,他心裏也有些不忍。


    “那個師妹,你別看師兄是個元嬰,但是說到底也隻是個藥修。劍塚最後兩層都是些生了靈的劍,大多都有意識,我皮糙肉厚挨幾劍倒是沒事。可是要是你受傷了師兄可不得內疚死……”


    蘇靈沉默了一瞬,掀了下眼皮看向竹俞,而後又淡淡掃了一旁的謝伏危。


    謝伏危原本小心翼翼注視著少女,見她看過來後連忙低頭避開了視線,生怕一個不小心又惹了蘇靈不愉。


    “那便麻煩謝師兄了,他日得空我定會帶上薄禮親自上萬劍峰的道謝。”


    青年聽了這話後一怔,猛地抬頭看了過去。


    蘇靈紅唇抿著,沒有多看他一眼,就這麽擦肩往上麵過去了。


    “還傻站在那兒幹什麽?沒聽見師妹同意你跟上一起了嗎?還不快跟上!”


    竹俞拿著扇子狠狠敲了謝伏危腦袋一下,沒好氣地說道。


    “謝伏危,我可與你說,我剛才這般說也不過是瞧著你可憐。是人蘇師妹心軟這才同意你跟上的,你最好在後麵好好跟著,別出聲惹人不高興。”


    “還有,一事歸一事,我替你說了話可你代表你早上打我的事情就算了。等擇了劍出去,我定要好好……”


    “好。”


    “??我這還沒說完呢,你好什麽好?”


    謝伏危聲音放低了些,抬眸直勾勾注視著竹俞,眼神清澈剔透。


    “你用法器也好,用劍也好。在你徹底解氣之前,無論你砍我多少刀我都不會還手。”


    “……倒也不必如此。”


    因為蘇靈不想和謝伏危走在一起,所以他一直乖乖在後麵跟著。


    但是即使如此,蘇靈不用回頭看都能夠清楚地感知到青年落在身上的灼熱視線。


    竹俞在她身旁走著,時不時用餘光瞥著她看,在瞧不出她生氣與否後這才柔聲開口。


    “那個蘇師妹啊,看來第八層也沒有羽你有所感應的劍,我們得去最後一層了。”


    “第九層劍氣很重,你把手搭在師兄手臂上,免得被劍氣給傷到了。”


    少女頓了頓,想著隔了一層衣料,於是微微頷首將手搭在了竹俞的手臂上。


    這剛放上去,身後的謝伏危臉色一下子冷了下來。


    他薄唇抿著,突然有些後悔剛才答應竹俞不還手的事情了。


    至少現在他瞧見這一幕,就忍不住想要拔劍過去。


    竹俞感受到背後傳來的寒氣後嘴角抽搐了下,卻也沒說什麽,隻硬著頭皮帶蘇靈上第九層去。


    “師妹,這宗門能夠入劍塚擇第九層劍的人少之又少,幾十年也出不了一個。”


    “第九層裏放著的劍不僅生了靈,而且大多都是各路仙門前輩身隕留下的本命靈劍。它們隨著先主浴血奮戰千百年,又放在劍塚數百年沒被渡化,劍身上戾氣極重。”


    他說到這裏不自覺抬眸看了一眼第九層的方向,現在隻差幾階台階便到了。


    “到了第九層就不再是人擇劍,而是劍擇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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