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靈心裏有一大堆問號,可如今她的身份也不方便往深入了問。


    她斟酌了下語句,看謝伏危臉色稍霽了後這才小心翼翼開了口。


    “師尊,你討厭琳琅師姑?”


    謝伏危沒有立刻回應蘇靈,那剛入鞘的寒劍卻又顫動了起來,隱隱有出劍的跡象。


    甚至還帶了殺氣。


    “怎麽?你喜歡她?”


    “沒,我與她也就一麵之緣,談不上喜歡,也說不上討厭。”


    說到這裏蘇靈頓了頓,感覺自己原好奇想要問一些信息,卻被反問了回來。


    她有點兒不甘心,又補充了一句。


    “不過琳琅師姑生的好看,一般男修都不會討厭吧。”


    果不其然,謝伏危在聽到蘇靈這後半句後臉色沉了下來,眉宇之間都生了戾氣。


    “再好看有什麽用?心術不正,用心險惡。”


    “一雙沾染了鮮血的手,再好看也醜陋不堪,惹人厭惡。”


    這後麵兩個詞用在一個女孩子身上著實狠了,連蘇靈都被嚇了一跳。


    她隱約覺察到了什麽,腦子裏下意識想起了九重塔時候的事情。


    若是真的用心險惡心術不正的話,她能夠想到的也隻有當年那件事了。


    一百年的時間,很多不清楚的也都想明白看通透了。


    當年那件事,要說沉晦還算給了她選擇,讓謝伏危動手誅殺陸嶺之,做得沒有那麽明顯。


    那麽琳琅卻字字句句,從始至終都站在那昆侖劍修的背後推波助瀾,一步一步逼著她往深淵裏走。


    謝伏危陰差陽錯成了行凶者,而琳琅至始至終都是那個給他遞刀的人。


    蘇靈沒想過報複回來,或者澄清什麽。她從這一次回萬劍仙宗時候開始就心如止水,隻想著拿回身體離開這裏。


    這件事若是謝伏危不這麽隱晦提起,她可能都不會想起。


    她放下了一切,因此也沒什麽恨意,更別提在意了。


    隻是聽了謝伏危的話,蘇靈或多或少是有些吃驚的。這些事情旁的人看得清她並不驚訝,可沒想到他也知曉。


    看來這一百年裏,通透了的不隻是她,還有眼前人。


    蘇靈勾唇笑了笑,很清淺的一個弧度,風輕雲淡極了。


    “師尊說的是,我以後瞧見了她會繞道走的。”


    謝伏危盯著蘇靈唇邊一瞬即逝的弧度看了一會兒,長長的睫羽顫了下,壓著心頭的情緒,克製著自己不要將眼前人拿來與蘇靈比較。


    “你隨我進去吧。”


    他說著推門先進去了,也沒回頭再看,指尖微動將一塊無名的命牌取了下來。


    命牌是由神木的枝幹做的,每一個剛入內門的弟子都要過來取。


    “你且將手放上去,然後凝神渡靈力進去。等到這上麵出現了你的生辰八字和名字即可。”


    名字?


    蘇靈手上動作一頓,她根本不知道這身體的主人姓甚名誰,這“林姝”也是她臨時想到的。


    “你還愣著幹什麽?”


    謝伏危最不喜歡就是墨跡的人,看著蘇靈拿著命牌遲遲沒有渡靈力進去,他有些不愉。本來這徒弟他就不怎麽想收,如今瞧著她這麽磨磨蹭蹭的更是不愉。


    “哦哦好,我這就渡靈力。”


    蘇靈心下擔憂露餡兒,可現在若是不繼續的話才更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她想著若是到時候名字不對她就糊弄謝伏危,與她說自己之後改了名,應該也沒什麽問題。


    她深吸了一口氣,凝著靈力在指尖將其渡到了命牌之上。


    不一會兒上麵出現了她的生辰八字,還有“林姝”兩個字。


    蘇靈見此鬆了一口氣,剛想要將命牌收好的時候,謝伏危伸手扣住了她的手腕。


    “等一下。”


    青年垂眸死死盯著那命牌上的生辰八字。――那上麵的生辰八字和蘇靈的一模一樣。


    蘇靈一愣,也反應過來了這一點。


    她不知道要找寄宿魂魄的身體需得和自己同年同月同日出生的才成,因此她和這個身體的生辰八字是一樣的。


    之前重火並沒有與她提起過這一點,今日看著這命牌時候她才知曉。


    “你也是三月初五的生辰?”


    這都顯露在命牌上了,這還有什麽好問的?蘇靈隻得微微頷首,算是回應了對方。


    如果隻是眉眼相似,偶爾行為舉止相似謝伏危還能當成是個巧合。


    但是生辰八字相同,又喜歡海棠花,喜歡糖三角。


    種種巧合湊在一起便很難讓人覺得是個巧合了。


    謝伏危看著蘇靈因為被自己直勾勾盯著而不自在,垂眸避開自己的動作。


    他也不知道怎麽的,心下一動,有一個猜測冒了出來。


    隻是這麽一下子,便讓謝伏危心跳得厲害,連碰觸到她手腕的那隻手也跟著發燙了起來。


    他在緊張,在興奮,又在害怕。


    “那個師尊,你可以鬆開一下嗎?你力氣太大了,我疼……”


    其實謝伏危並沒有用多少力道,她也不疼。隻是這時候這氣氛讓她覺得很不妙,如果不打破她不知道後麵會發生什麽。


    謝伏危聽到這話後連忙鬆開了,他很拘束,單單隻是因為那個猜想便讓他緊張了起來。


    他掀了下眼皮看向蘇靈,蘇靈依舊和當時青雲台拜師時候一樣低著頭不安害怕的樣子。


    少女這副模樣落入謝伏危的眼裏,將他剛升騰起來的希冀一下子給潑滅了。


    這樣唯唯諾諾,怯懦膽小的樣子,怎麽可能是她?


    要是眼前人真的是蘇靈,她不會是這種反應。她就算不恨他,也不可能做到這般淡然平靜當做什麽事情都沒發生一樣對待他。


    他是殺害她的罪魁禍首,像他這樣的劊子手不可能得到原諒。


    若她心中還有恨,還有不甘。


    他願意成為她的劍,讓她親眼看著自己將昆侖,還有當年眼睜睜看著她身死的所有人一並誅殺。


    她是他的道,他願意為她肅清一切。


    包括他自己。


    正因為如此,謝伏危這百年來一直努力修行,守著等著她回來。


    從始至終他就像是個等待行刑的罪人,一直在等著那個判刑的人回來。


    想到這裏,他看向麵前顫抖著身子,低頭連呼吸都不敢重上一分的少女。


    謝伏危覺得自己可能瘋了,不知道是因為夢魘 ,還是因為生了心魔。


    他覺得自己意識模糊,神智不清,隻要是一點兒相似,便看誰都是蘇靈。


    有些時候的確浮雲遮眼,虛虛實實當不得真。


    可霧裏看花的人可能知道水中月非天上月,卻不知眼前人未必不是心上人。


    第七十七章


    除了在看到自己生辰八字時謝伏危失了態之外, 沒過一會兒他又恢複了最開始冷若冰霜的模樣。


    蘇靈剛才是真的慌了,生怕自己被認出來, 出師未捷身先死了。


    她知道謝伏危對自己有執念,要是真認出她來了他定然是不會放她離開的。


    想到這裏蘇靈的心緒還是沒怎麽平複下來,她見眼前人隻是冷著眉眼看著自己。


    咽了咽口水,盡量裝作很害怕對方的樣子,而後顫著聲音小心翼翼開了口。


    “師尊,我,我現在可以走了嗎?還是之後還有什麽修行,你, 你先安排了我再走也成。”


    青年眼眸很沉,努力將心頭的異樣情緒壓著。


    “今日先跟著其他弟子熟悉熟悉峰內, 明日三更天時候去後山那片海棠林等著。”


    “記住不是晨鍾響的時候, 而是三更天。要是晚到一刻,明日就別吃飯了。”


    他也不知道怎麽回事,突然這麽大的火氣。這麽硬邦邦地撂下這麽一番話後也不管蘇靈什麽反應, 甩袖便離開了。


    蘇靈站在原地盯著對方遠去的背影, 直到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在了自己的視野裏, 她這才真正鬆了口氣。


    雖然這個態度挺讓人火大的, 不過也由此可見謝伏危應當是沒認出自己來。


    她也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如何, 明明隻是回來拿個身體,結果身體的影子都沒見到便還真的正兒八經地跟著修行了起來。


    蘇靈低頭看了看手中的命牌,指腹輕輕摩挲著上麵的凹陷。


    有那麽一瞬間她盯著“林姝”兩個字覺得莫名不真實起來。


    她不知道這到底算別人的命牌還是自己的, 若是別人的命牌,那麽驗證她在這個世間唯一的存在又是什麽?


    百年前她身死時候, 那塊屬於自己的命牌就在腰間掛著,如今也不知道還在不在……


    蘇靈深吸了一口氣將思緒收回, 同樣的也將手中的命牌也收了回去。


    謝伏危讓她跟著其他弟子去熟悉熟悉萬劍峰,而這萬劍峰是她除了小南峰最為熟悉的地方,她也不想再去看。


    昨夜後半夜是睡著了,隻是還是有些困,與其留這時間去看什麽萬劍峰,倒不如省著回去睡一覺比什麽都強。


    蘇靈這麽想著,也打算這麽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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