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聽人家感謝我為慈善事業做貢獻?”傅荀冷瞥了眼趙楊,趙楊聳了聳肩膀,覺得非常相當極其不值。


    最後一站去京城,確定在某央電視台投放住宅項目的廣告內容。


    京城分公司辦公大樓會議室內,坐了幾方人員,廣告初始方案早就已經經過重重審核,成片效果很好,從多種角度去詮釋家這個主題,短短的一則廣告播了幾遍,坐於上首的傅荀背靠著椅子一直未作言語。


    分公司總經理向秘書示意,秘書繼續重播。


    片頭是商業,片中才到住宅,主題是個簡短的故事,由男女兩個演員帶入,從商場到家,男人手拿購物袋,女人幸福的從背後將男人抱住,雙手扣腰,甜蜜幸福的在男人背上嬌笑。


    鏡頭一轉是女人從廚房端出熱氣騰騰的菜,擺了滿滿一桌,男人雙臂撐在桌沿,從桌上探過身去在女人臉頰上一吻。


    片子邊播,製作方邊對片子內容進行講解,詮釋片子中要表達的幸福生活。片子繼續,講解也繼續,孩子上學,老人散步,從商業到居住到生活所涉及的一切配套設施由兩位主角帶入進了鏡頭。


    傅荀看著屏幕,眼中是一桌子的菜,“荀哥哥,晚餐好了。”


    清晨,“荀哥哥,牛奶涼了不好喝。”小丫頭眉眼甜甜的看著他。


    她從背後抱住他,“荀哥哥我好想你。”


    傅荀心髒一陣悸動,喉嚨上堵了一口氣。他先前手肘一直撐在桌麵上,手指有意無意的搓著。為了更好的觀看屏幕上的內容,遮光窗簾緊閉,室內燈光沒有開的太過明亮。昏暗裏傅荀手指開始發顫,他閉了眼睛,手指抵上額頭,喉嚨上咽了一下,喉結滾動。


    有人發現他的異常,“董事長,”


    傅荀睜眼,抵在額上的手指敲了敲頭,“大概感冒了。片子不錯,就這樣。”撐了桌沿起身,離開,椅子空空的晃了幾晃。


    一會議室人靜默無言,黑深深的人逃也似的消失。


    陳望跟上去,留下趙楊和劉秘書善後。


    室外光線清白,傅荀獨自走上公司一處陽台,陳望沒有跟上,隻遠遠的看著他。


    這棟樓很高,他雙手撐在欄杆上,又鬆了一隻手來拽鬆領帶,樓高,風大,吹的刺眼,吹的他眼中濕潤。


    他手握在胸膛上搓,黑色襯衫布料光滑,他越搓越用力,他雙手抱上頭,抓住短短的頭發蹲下。一個渾身黑氣深深的男人,從不屈服的強者,直的像一杆槍的身軀蹲在那一方,身體折疊。


    “人生苦短,何必要跟自己作對。”陳望站在陽台入口,對著蹲在風裏的人說話。


    傅荀開始怪異的搖頭,“你說我是不是病了,以前我要個結果,不顧一切就要那個結果,現在有了,為什麽還是不滿意?”傅荀轉過頭,臉上是一種從未出現過在他身上的神情,這種苦痛的神情和他的身份格格不入,和他取得的成就格格不入,他還有什麽可不滿足的呢。


    他看陳望,“為什麽?你告訴我?”


    陳望也苦著臉對著他,不說話。


    “我錯啦?我忍了這麽多年,就是為了這個結果,我錯了嗎?我是撿了芝麻丟了西瓜?我真是錯了嗎?”


    “沒錯過,怎麽知道什麽是對!”陳望冷不丁來一句。


    傅荀從地上站起身來,剛才弱小的快成了個孩子的人瞬間變的高大無比,他抵到陳望跟前,深深呼吸,像要打人,卻抬了雙手握了陳望還算厚實的雙肩,“那你告訴我,告訴我什麽是對,”


    傅荀抵的很近,近到呼吸相抵,近到陳望十分壓抑,難受,他身子不動,盡量向後縮著脖子,“別跟自己做對,就是對。”


    傅荀嘴唇咧開,眼睫眨動,“啊?”尾音拖長,語氣沉厚的一個字。


    陳望將垂下的眼睛再抬起,“你知道我指的是什麽。人生苦短,不試試怎麽知道?”陳望苦著的臉上擠出一抹笑,笑的難看至極。


    傅荀目光在他雙眼間遊移,深呼了一口氣,略抬了下巴,嘴唇蠕動,他看著陳望,就像要從他臉上看到答案,就像要在他臉上找出自己的結症。


    他總算鬆開陳望的肩膀,他拍他,拍平了被他揉皺了的衣料,轉了身,迎風而立,“下午回江城。”


    *


    江城,入夜,一所庭院會所中,一處形狀別致的廊架下,七八個人談笑風生,有男有女,侍者送來他們要的香檳同時送來兩盒甜品。


    侍者小心翼翼將食盒打開,是一盒精致的手工巧克力。


    侍者離開,才有人看到這價值小5位數的巧克力。


    “哇,”一個拖著長長尾音的字出口,薑婭從食盒中拿起一塊兒外形做的和山竹相似的巧克力,“你們誰請的?這巧克力可太難訂了,誰,誰這麽有心,”


    還在談話當中的人也才都看矮桌上的食盒,層層疊疊的巧克力擺了幾層,每一層的巧克力顏色形態皆不一樣,但看得出,每一種都極為精致,且兩個食盒裝的還不是一類。


    這邊,顏色偏深,形狀更像餅幹,也是層層疊疊形態各異,做工十分精致。


    十月秋涼,林恩筱內著一條米色連身裙,外麵是一件黑白撞色薄披風,光滑的手臂伸出,挑了個形似樹莓的巧克力放入口中,香濃潤滑。


    這種巧克力是江城的私人訂製,京城的不是這個味兒。


    大概是生活條件太過優越,對於食物她一向沒有太大的貪戀,卻唯獨喜歡甜食,又鍾愛巧克力。


    沒找著預訂巧克力的主人,幾個人笑鬧是不是誰的追求者,朝四處看。


    這所庭院會所,檔次不錯,但人也很多,不過客人與客人間還是有足夠的私人空間,夜幕下灌木花草間燈火耀眼,熱鬧非凡。


    林恩筱又挑了顆放進嘴巴,手機在一旁響起,側臉看了眼,一股喜悅泛上眼底,她握著手機從舒適的矮椅上起身,急急忙忙進了花園。


    這個電話得全心全意的接聽。


    她從京城回來是因為一檔節目,江城衛視籌劃的一檔全新的訪談類節目,她回來有一個多月了,節目組已經籌備的差不多,就快要開拍,這些天她每天看很多資料,今晚應薑婭的約,出來小小放鬆。


    團隊對她非常有信心,每每盡是鼓勵,而越是這樣,她卻越害怕自己經驗淺薄,是他們看錯了人,找錯了對象。


    她惶恐不安的全力以赴著為此做準備。


    花園裏小徑幽深,安靜,舒適。小小的一塊巧克力早已化盡,她清了清嗓,鄭重接通電話,“喂,方老師,”


    是一位京城的老前輩,她白天打電話,對方在為節目作準備,匆匆掛了她的電話,說是下來聊。


    她在京城工作時認識了不少人,這位行業中的老前輩是在一次宴會上認識的,人很善良,願意為態度虔誠的年輕人解惑,林恩筱便是其中一個。


    林恩筱說了一些自己發現的疑惑,和將要麵對的工作的擔憂,對方卻沒有與她就此談論下去,而是改換了話題,和她聊起了天,聊起了她自己的事,聊她訪問過的人,再聊到她第一次做訪談節目發生的糗事,和她收到過的來自於觀眾的信,有罵她的,有鼓勵她的,有表白的。


    這個老前輩毫不避諱的講這些事,林恩筱握著手機一路沿著花園中的小路往深處去,天聊的很快樂,十分輕鬆,卻受益良多,像看了一本好書,作者不會直接為你解惑任何事,閱者卻能從她麵對生活的所思所想中找到自己要的答案。


    接完電話,林恩筱很感激,她站在夜幕中,會心一笑,抬頭看看,蒼穹浩渺,竟有一輪明月掛在天空,周圍閃著無數的星子。


    將要麵對的那道厚厚的高牆,在這浩大之下似乎變矮了變小了,變的和藹可親了。嘴角自然揚起,呼吸著清新的空氣。


    一陣風過,她才垂下頭,回頭,是一條昏暗的小路,兩旁是灌木叢。


    她走的太遠了。


    花園裏燈光幽暗,草叢裏有蟲鳴,林恩筱原路返回。


    高跟鞋敲出清脆聲響。


    一條岔道她隨便選了一邊,將信將疑走了一段,確信走錯,她笑了下,回頭,視線被罩住,她撞上了什麽,是一個男人結實的胸膛。


    一片冷涼的布料滑過臉頰,她在往後歪斜,腰後被一隻有力的手掌托住,一道冷沉的聲音灌入耳朵,“走丟了嗎。”頭上一道溫熱氣息。


    在混亂中抬眼,入目是男人修長的頸脖,幹淨的襯衫領口和凸顯的喉結,一股淺淡香氣躥入鼻腔,喚醒了某個久遠的記憶。


    第30章


    “筱筱。”男人開口, 林恩筱看著人,久違的稱呼,毫無準備的遇見。


    她睫毛快速閃動, 手指抵著麵前的胸膛, 退了開。唇上閃過一抹禮貌的笑意, 她抬眼掃了下人,開口,“好久不見。”


    傅荀的手僵直在半空, 懷裏的一道香氣從鼻息間抽離。有發絲滑過西裝掃過手背, 他眸光微閃, 凝結,目光隨著跟前的人的移動而移動,女人說話嘴唇翕張,有一星白齒閃過。


    他落下了頓在半空的手, 手指收緊,握起來,指腹還殘留著剛才的觸感。手指落在腿邊輕輕摩挲著, “好久不見。”他回她。


    聲音冷而沉。


    林恩筱退開,是生理性的警惕, 因為和這個人的最後一次見麵, 他也是對她不管不顧的動手動腳。


    然而現在的他,她退了, 他並不上前,隻紳士的立在夜幕裏,他背後灌木叢裏有燈光出來,黑色西裝左肩被染成了金邊。


    一年多了,都有了自己的新生活。她在心裏暗笑自己的這種過激反映。


    小插曲結束, 林恩筱淡然回來,淡淡的看著眼前的人。


    城市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從前她想要看這個人一眼,就非得費上九牛二虎之力不可。而現在沒有任何見麵的意義了,倒還在這兒遇上了。


    真是造化弄人。


    林恩筱看人,一雙眼睛明澈通透,幹幹淨淨的,不帶一點額外的情愫,“我還有事,失陪了。”她微微彎唇,是一個規矩禮貌的笑意,略點了下頭,便錯肩走開,也並不需要對方的客氣回答。


    高跟鞋輕響,“再見。”她聽見他說。


    夜裏有風,頭發浮動,她略側了臉,餘光裏男人黑深深的在那頭,不知在幹什麽,她回頭,大步離開。


    再見?


    她輕搖了下頭,男人總是粗糙的,而她一向用詞嚴謹,她不會對他說“再見”。


    這麽久了,他也過的挺好,一回來就聽薑婭說了他的事,其實在新聞上也有看到過,他過的真的很好,那才是他的生活,毫無牽絆,直直的心無旁騖,走的更遠。


    好在,她也很好,大家都挺好。


    林恩筱回到薑婭身邊,沒待多大一會就回了。


    她沒有回萬通山,因為萬通山太熱鬧,熱鬧的她根本不太能專心做事,家裏多了一對兒小侄兒,雙胞胎,半歲,全家人整天為他們著魔。


    車駛向城西,海邊,很喜歡這裏,有海浪聲相伴,既不寂寞,也不被打擾。


    將自己洗漱幹淨,她坐到書房,頭仰靠在椅背上,濕發從椅背上垂下,發尾帶著卷度,帶棕色的頭發成了漆黑的顏色。


    她閉著眼睛,回味夜裏的那一通電話,回味這通電話對她產生的影響,思考接下來她最應該去做的事。


    好一會兒,她直起頭來,濕潤的頭發順在臉側,黑發白膚,幹淨通透。


    她從桌角搬出先前未看完的書。


    節目的首期受訪嘉賓是一位文學大師,其幾年前因獲得文學界的巨獎而倍受關注,但其人極其低調,住在鄉村,深居簡出,因為出了名的性格內斂,他幾乎沒有接受過正式的采訪。


    近期又因某部文學作品的片段被拍成了電影創造了國內票房記錄而再次受到巨大關注。


    他們的節目也並非要借名人之光,受訪者也不皆是社會名人,但受訪之人都會有一個共同的特點,有一個與尋常人不同的人生,或有大家未見識過的生活方式,創造了叫人驚歎的奇跡,做到了常人所無法企及之事。


    節目名稱《傳奇記錄》。


    想要真誠的訪問一個人,連對他基本的了解都不夠,談何真誠。


    大師姓石,林恩筱以往看過他的一些書,但還太少,她坐在燈下,翻開一本先前看了一半的書,手邊是一本筆記本,她邊看邊抄錄,加深一些特別之處的記憶。


    從書中去尋找作者的蛛絲馬跡,了解他的所思所想,了解他所崇尚,所鄙夷。她要從他的身上探索出來一個不尋常的傳奇故事來,將一個製造傳奇之人的生活真實的展現出來,讓大眾知道原來還有這樣的人,原來還有這樣的生活,原來還有這樣不可思議的故事。


    夜深,人靜,夜蟲淺鳴,海浪聲聲,書偶爾翻一頁,看到精彩之處用筆勾畫一下,筆記本上記錄一下,時間很快到了深夜。


    夜裏睡的晚,清晨便起的晚,林恩筱吃完早餐出門散步已近11點。


    她穿著一身顏色清新的運動服,長發高高的束在腦後,馬尾豐盈微卷,腳踏運動鞋沿著家門口的道路散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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