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朗有一絲慌亂。


    正當薛朗要繳械投降,卻隻見她把手放在了自己脖子上。


    薛朗鬆了一口氣。溫柔勸慰道:“你醉了,阿狸。”


    阿狸抬頭看向薛朗,眼神裏都是數不盡的嫵媚之色。


    薛朗心裏驚起陣陣雷聲,數日來被冷落地的心找到了出口。


    夜色下,甜甜的酒香裏,她昂起頭,不小心蹭掉了固定頭發的玉簪。


    黑發如瀑傾瀉,微紅的臉頰,嘴角勾起笑容。那迷蒙美麗的雙眼,像是深潭,像是幽林,像是深淵。


    什麽是人間尤物,薛朗見識到了。


    她仍不自知。笑意盈盈看向薛朗,眼睛裏都是迷戀,她伸手摸向他的臉,嘟囔著:“酒不醉人,美色才誤人呢!”


    作者有話要說:  勺子+笊籬=?


    ☆、她與月色皆動人


    薛朗已經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了,砰!砰!砰!如亂石擊落。


    薛朗怔怔,不知道在想什麽。


    “阿狸?”薛朗笑。


    “嗯?”應昭璃懵。


    “你知道我是誰嗎?”薛朗問。


    “你是我的阿朗啊!”阿狸迷瞪瞪看著他。


    “你喜歡我嗎?”這問題問的像是歎息般輕,薛朗卻緊張了....


    “喜歡。”應昭璃覺得他好奇怪的。


    “有多喜歡?”忽而歎氣,神情溫柔,聲音仿佛從虛空而來,是太華山秘技,問心。他問:“這美色有多誤人呢?”


    問心,就是考驗人心智的一種做法。修道者多會對問道之心有所考驗,問心就是模仿天道詰問,且不能說謊,意在看清自己心之所向。


    應昭璃像是自言自語,道:“想睡個三五十年吧!”


    他笑彎了嘴角,眼神裏有點得意。心道:人嘛就得有點追求,萬一實現了呢!隻是這個怎麽還帶個期限呢?


    於是調整下表情,很執著的追問:“隻是三五十年嗎?”


    應昭璃迷瞪瞪看他,思索未果,道:“我還能活更久嗎?”


    薛朗想了想,凡人壽數有限,七八十歲已經是高壽了,三五十年,便是一生,她這是想要托付終身了。


    這其實是個誤會,薛朗以為她就是個普通人,看的出來她雖也修功法,不過修為太低,也就是比普通凡人長壽些,實在太弱了。


    要說應昭璃怎麽想的,誤會更大了。應昭璃剛到了築基初期,隻要不突破進入金丹期,好好苟著,那就是三百歲的壽數,目標:美食、美酒、美少年,剩餘壽數約兩百歲,分他五十年自覺已經很長情了。


    薛朗得到想要的答案,喜上眉梢。


    平日裏阿狸雖然叨念著喜歡,粘著薛朗,然而這半月忙到對薛朗不聞不問,這擊垮了薛朗的自信。


    從前出門,阿狸總是溫柔小意,如今就隻有淡淡的一個“好”,低頭翻書填詞。從前回府,阿狸總能笑臉相迎,如今隻有一個“哦”,低頭翻書填詞。


    “哦”?薛朗坐不住了,一向隻覺得外物整潔即可的薛朗,為了能讓阿狸多看兩眼,找人定做了華冠美服,像小孩子顯擺新衣服一般,在她麵前走了兩圈,可阿狸並沒注意到,眼神都沒多分一個給他,一心專研她的填詞遊戲。


    薛朗難過了,專門去教坊司走了一圈,男男女女看了一圈,實在沒什麽特別人物能比得上自己。她費盡心力專研那些就是圖個樂?


    薛朗不信。琢磨也琢磨不來個結果。她所謂的喜歡自己是到什麽程度呢?是什麽樣的喜歡呢?薛朗一直沒敢深究。如今倒是了了一樁心事。不免得意起來,笑的燦爛極了。


    應昭璃被那一笑蠱惑,搖搖晃晃站了起來,薛朗趕緊去扶。


    應昭璃便借著這個扶,雙手攀著薛朗的肩膀在石凳上站了起來,笑的清純無比又百媚橫生,這矛盾的氣質竟然就這麽糅合了,似清曇在夜間幽幽綻放,一舉一動皆是風情。


    忽而,她拿自己的臉去蹭薛朗的臉,涼涼的,很舒服,無意識的哼哼一聲,整個人都倚靠上去。不停的去蹭,應昭璃的呼吸就在薛朗的耳邊,薛朗不知道怎麽應對。


    薛朗的臉被撩撥到通紅,手握拳,緊緊的拽著衣袖,應昭璃甚至開始撕扯衣物,想要再尋一處冰涼。薛朗太震驚了,也太緊張了,愣怔地看著她。他從未經曆過這些,隻覺得好像要做點什麽,理智告訴他不行。分神間,應昭璃把他推倒了。


    兩人伏在一處,應昭璃趴在他身上,這麽近,這麽真。


    薛朗躺在地上,這冰冷的土地、這迷蒙的月色,他能感覺到身上的重量。那倒地一磕,使他清醒了一些,看清了日日糾結地自己。允許她靠近,又害怕她太近。她不靠近,他又難受。


    他用問心之法問自己:是沉淪了嗎?


    他的回答如道心堅定。


    他想如果與她沉淪在世間情愛裏,真是美好。


    欣喜若狂是她,緊張難過也是她,不知不覺都是她。


    天道無情,道途艱難。可他有心有情,往後漫漫路途,如果要有人一起,此心所係隻想是她。


    應昭璃整個人黏在薛朗身上,她並不知道薛朗經曆了怎樣的心理變化。


    隻感覺薛朗安撫的拍拍她的背,眼神裏都是愛憐。


    夜色太涼,月光打在青石板,像是冰霜。


    她醉了,明日便與她好好訴衷腸,想著又笑了,相愛真是一件幸福的事。不迷茫,不彷徨,她就是心中最踏實的地方。


    他撥開應昭璃散亂的頭發,在她額頭印上愛憐一吻,像是承諾般鄭重。


    天氣漸涼,更深露重。他抱起應昭璃,踏著月色想要送阿狸進臥間休息。


    應昭璃一進門就不肯了,扳著門框喊著:“太熱了。”一邊扭動著想出去。薛朗拗不過,隻好由著她,又將她抱了出來。


    出來後,她伸著手臂要摸月亮,還嘟囔著:“我沒摸到月亮,天上的海裏有,地上海裏沒有月亮。”


    薛朗被逗笑了,問:“海裏?”


    阿狸思考了一番,了悟道:“對,我是魚,我要到水裏去。我要到水裏去。”


    薛朗見她的神態天真,又極其認真,雙眸直直地盯著人,美好的不忍拒絕。她醉了竟如此可愛,忍俊不禁道:“魚?”


    應昭璃躺在他懷裏,手並不老實,還摸著他的眉眼,她可太喜歡了。他一笑,她也莫名的快樂,說道:“美人魚啊!住在海裏那種,我也很漂亮的!”


    薛朗想:是啊,漂亮。美女千萬,隻她入了眼。


    見薛朗沒有應話,應昭璃委屈的嘟囔:“我要到水裏去嘛。”


    那話仿佛帶了鉤子,都打在薛朗心上。


    薛朗頭疼地想,哪裏有水呢?


    又聽阿狸帶了濃濃的鼻音,拖長了語調,嚶嚶嚶起來。委委屈屈道:“你陪我去嘛……”


    薛朗心裏像是被貓兒抓過,癢癢的。還真讓他想起來一去處。


    歡都四季如春,皆因此處地下有兩條靈脈,陰陽相聚的泉水,最是滋養萬物。


    外麵自是不能去的,不過這處宅子經過歡都城主的精心挑選,最是精巧。


    他記得在後園設有一池溫泉,設凝靈氣陣法,又布嶙峋山石,又培花木掩映。有了主意,薛朗就將應昭璃帶到了溫泉。


    來到溫泉邊,薛朗才看見,她雖然吸氣嚶嚶嚶了半天,卻並沒有半滴眼淚。


    細想來,這抽噎竟然是有章法的。鬧騰半天,不過是為了想要找到水罷了。


    雖然是裝的,薛朗卻認栽了。


    應昭璃並不規矩,原本薛朗就是想讓阿狸在池邊坐會,哄哄她。


    誰曾想阿狸直往水裏去,撲騰撲騰的遊著,唱著奇怪的歌謠。


    薛朗怕她嗆水,拽著她,她就開始嚶嚶嚶假哭。


    薛朗輕聲安撫:“你乖一點。”


    應昭璃許是覺得有戲,哭的更加起勁了,聲音拔高了三個調,薛朗笑笑,頗有耐心地給她講道理。


    應昭璃聽不進去,迷糊地想:他這麽溫柔,莫不是在我夢裏?既然是夢裏,那必須我說了算,我才是夢境主人,我想如何就如何。


    雖然是假哭,但是也很廢嗓子,哭了一圈,嗓子難受,應昭璃清醒了些。做個夢罷了,薛朗怎還是如此難纏?如此下去,多會才有結果?僵持一陣,應昭璃歇了歇,重振旗鼓,小聲啜泣又高了三個調,哭的抑揚頓挫,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就像較著勁一般。果不其然,薛朗無奈,妥協了。


    應昭璃在水裏繼續撲騰,所幸這就是個浴池,挖的並不深。許是衣服太笨重了,應昭璃很難受,濕了之後就粘著身上。她覺得撲騰不動了,就開始拽衣服。眼見衣服鬆鬆垮垮,要掉的樣子。薛朗急了,趕緊抓住她的手,嚴肅道:“不許拽。”


    應昭璃委屈的扁起嘴巴,雙手蒲扇下衣袖,道:“阿狸,重!”


    衣服浸濕,變重了,在水裏很影響發揮啊!美人魚穿的可都是比基尼。


    應昭璃嘀咕道:“凶什麽?美人魚穿的就不多呀!”


    薛朗無奈,蹲在池邊,讓她來到身前,拿手裏的汗巾替她擦擦臉,百般耐心哄著道:“回去吧,玩夠了。”


    阿狸向後退去,喊著:“不要,阿朗,我是魚,上岸會死的。”迅速栽到池底,薛朗心道:不好,她喝迷糊了。


    他隻得趕緊跳入池中,將她拉起來,她掙紮著不願意,他隻能是抱起她,她才能在水麵上透氣。


    抱著她,掙紮間阿狸就剩長裙還穿著,藕白的雙臂掛在他脖子上,薛朗苦笑。


    隻看得阿狸哭了,是真的哭,眼眶泛紅,眼淚就在眼眶裏打轉,也不知道掙紮間是不是碰到了哪裏。薛朗柔聲問:“怎麽了?”


    阿狸苦著一張臉,道:“腳疼。”


    薛朗隻得將她抱到池沿,她抬起左腳,委委屈屈道:“疼.....”


    薛朗拿起一看,這腳隻有他手掌大,大腳趾確實更紅些,他替她揉揉,道:“可好了?”


    應昭璃癟著嘴搖頭,神情像是沒吃到糖的小孩子。


    薛朗低頭吹吹,像哄小孩,問:“好了嗎?”


    應昭璃一邊驚異夢裏的薛朗如此好說話,果然是我的夢,我做主。一邊一本正經地道:“不好,親親才好。”又指向自己的額頭,“親親才好的快。”


    應昭璃迷迷糊糊的想起前世在家,她碰到了頭,媽媽就是這樣親親的。


    薛朗托著她的腳,站在池子裏,仰視著坐在池邊的她。


    他就這麽看著她,腦海裏想起了《月出》:“月出皎兮。佼人僚兮。…”


    他突然想起一個詞—“裙下之臣”。他明知道她就是喝多了胡鬧,依舊俯身親吻了她的腳。


    應昭璃就這麽看著他,果然是做夢呀。


    謫仙就這麽入了凡塵,那動了情的樣子,她從未見過。醉一場,竟能有香豔的美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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