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後我們幫著幫工扶正剛種下的菜苗,雖然被雨打得東倒西歪的,但是葉子反而硬朗,有說雨露滋潤禾苗壯,真是奇怪,同樣水下去,雨後的菜就是精神。期間我們基本沒說什麽話,各做各的,我冷眼瞧去。林唯平做得歡歡的,而且眼明手快,非常見機。


    屋裏電話響的時候,我跑進去接,一看,果然是黑手機。打開看了,可不正是董千裏。“隨意,你在哪裏?你幫幫我,我快破產了。”


    我深呼吸一口,淡然道:“我知道了。你還沒告訴銀行吧?啊,不,你還沒告訴申雪兒吧?是她負責你那一塊的吧。”


    董千裏道:“我哪裏敢告訴她,這女人手指極長,我要告訴了她,辦法還沒幫我想,我剩下的鈔票也得被她剝光。”


    我沒想到這一層,看來董千裏得這保證金的好處,還不是拿男色換來的。但我不去管他們怎麽樣,知道它幹什麽。“那不就成了?”


    董千裏被我說得莫名其妙,沉默了半天這才反應過來,連連說:“對,對,對,我怎麽沒想到。隨意,謝謝你,那你搬家也是這意圖吧?”


    我淡淡道:“我不知道你說什麽。”隨即合上手機。我知道董千裏一定是被我點明了,依他這腦袋,隻要有了方向,後麵有的是他發揮的餘地。


    放下手機走出來,見林唯平恰好抬起頭,我笑了笑道:“我不是善人,讓他們去狗咬狗吧。”


    九  再不能混水摸魚


    林唯平他們夫妻見後來沒人來打攪,住了三天就告辭了。我給他們裝了兩大箱水果。我很喜歡他們,慎之也喜歡與尚昆說話,他私下告訴我說,尚昆思維非常縝密,但沒他父親那麽一本正經,很是談話的好對象。他們夫妻約我們過去他們那裏玩,順便認識一些商界的朋友。慎之正巴不得有這一句,他既然想做地方上的工作,就得多認識這些人,了解他們的需求和不足。這些是他在國營壟斷性大企業裏所無法接觸的,偶爾還要來問問我呢。我們約了下周日到他們市裏去玩。


    這日上午,慎之電話過來,叫我去市裏與他一起中飯,我接到電話就覺得好笑,都周五了,立刻就要過來,還叫我上去幹什麽?不知要玩什麽花樣兒。才相處幾天,就知道慎之真的沉穩,花頭不多,但關心處處落到實處,很會為我著想,我想著他可能不是要來個慶祝什麽莫名其妙的節日,一定是有什麽要緊事和我說,電話裏講不清楚。


    我進屋換件衣服開車就走,直達慎之告訴我的飯店,慎之已經在那裏等我。見我落坐,他遞給我一本翻開的地圖,我一看,上麵是個很遙遠的西北城市,也算是個曆史名城了。我問他:“怎麽,想去那裏旅遊嗎?那裏我以前路過一回,這時候去氣候可不大好啊。”


    慎之看著我道:“前幾天我把我想下地方的想法與朋友說了下,他說這兒倒是需要人得緊,正需要我這樣沿海地區的年輕幹部過去充實地方。他給我個職位考慮,就是這個地級市的市長,而我想去的那個市他說現在暫時還動不了。我想,既然是曲線救國了,那就曲線到底吧,那兒好歹級別反而比我現在升了不少,而且那邊起點低,如果好好幹,也可以幹出成績,我們現在的國家領導人不也大多是從邊遠省市抽上去的嗎?再說,我總有一個夢想,不知道可不可以憑我的力量給那些邊窮地區帶來點歡樂。我一接到電話我就想叫你來與你商量,我需要你的支持。你如果願意和我一起去,我現在就回複他,如果不願意,我就磨著你答應,一定要等你答應為止。”


    我邊聽他說,邊順手把地圖翻到全國那一頁,說實話,這個市都已經快到雄雞尾巴了。我把地圖合上,對他道:“我昨晚已經想好了,以後你走到哪,我跟到哪,不許拉下我,不許嫌我煩。”慎之接到電話就先想到與我商量,而且他已經表明了他的態度,我還有什麽話可以說的呢?我當然支持他。“我很高興你說你想在那裏幹點事情出來,我最愛聽你說你的夢想是憑自己的力量給窮困山區代去歡樂,說實話你前麵一直說想到哪裏哪裏做官的時候我並不怎麽愛聽,倒是這句話才好,雖然你主觀還是想當官。我當初造莊園的時候也想過另一個選擇,就是去西北地區種樹,現在好啦,就跟著你去種樹吧,我們的混水莊園倒是範圍可以大大擴大了。”


    慎之有些臉紅,但是他想當官那是明擺著的事,我今天不說,以後也是要說的,反正今天大家討論嚴肅問題,一並說出來的好,免得以後說話還得藏藏掖掖。我不反對他跑官當官,但是我反對他為當官而當官,這點我要與他說清楚,他受得了那最好,受不了也得受,非受不可,誰叫他要我,他要我就得接受我得全部,包括我的思想。


    慎之按住我的手笑道:“那就好,你願意跟我走,我沒後顧之憂了。其他的,以後你隨時訓話,我總是聽你的。“


    這下輪到我臉紅了,嗔道:“胡說八道,好象我多委屈了你似的。“


    慎之神秘地微笑著,取出一隻戒指套在我的左手無名指:“隨意,你一直回避我求婚的明示暗示。我的調令可能很快下來,我得盡快去那邊上任,我要你一起去,住在一起,吃喝在一起。”


    這個戒指我放回他口袋好幾次,我總覺得現在的日子滿好,沒想這麽快再進一步,還想享受享受婚前的甜蜜。但是如果真隨他去的話那就不一樣了,他那時候已是一市之長,需要注意社會輿論,如果我沒名沒份地跟著,影響總是不好。我曲起手指看這指環,笑道:“這也可算火線結婚了。”隨即左手一收,右手輕輕一拍桌子:“咄,種慎之聽著,以後老婆的話全是對的,老婆即使說錯了也是對的,唯老婆是從。”


    慎之笑道:“那還用說,現在就已經是你老大,我老小了。我沒想到你答應得那麽爽快,還想著怎麽做你的思想工作,今天上午都沒上班了,就想著這些了。說實話,我也很放不下混水莊園,而且我們以後去的地方又是出名的窮山惡水,我很怕你吃不消。”


    我想,我又不是不知,但是凡事總有取舍,我既然選擇了他,那就隻有一條路走到底了。我笑道:“不怕不怕,我以後是市長夫人,這等威風足可抵消吃不到海鮮淋不到毛毛細雨的遺憾。”


    慎之拍拍我的手道:“ok,速戰速決,今天下午就去登記結婚,我們分頭打電話通知家裏,隨後你也別回莊園了,先去拜訪些朋友,以後我們肯定還要到這兒招商引資的,你的人脈不能丟。尚昆那裏也是一條路,我想這回過去就與他說明了,下午我先告訴他這個消息,他應該會在周日有針對性地做些準備。”


    我點頭,這真是大問題,看政績,最能量化的就是地方收入,能吸引資金投資那是最好,如果不行退而求其次,起碼勞務輸出也有個接收的地方。我看見慎之不是先與各部門寒暄拉關係,或與那邊電話聯絡親近親近,而是先一步就考慮到唯那邊做事實,心裏很高興,當然願意全力幫他的忙。還未吃完飯,我已經大致心裏想出個輪廓。製約那邊發展的因素很多,但主要和可以改進培養的應該是人才和環境,我以後過去就幫慎之把那裏改造成個大混水莊園。樹人,樹樹,兩手抓。


    吃完飯正想走,申雪兒不知從哪裏過來,笑道:“兩位也在這裏,早知道大家擠一桌多好。”我看著她,發現她比我會掩飾,這會兒她的神情又恢複到混水莊園第一次見她的時候,原來這是她留給慎之專用的。我微笑看著她不言,我想她也未必想我說話。


    倒是慎之道:“你也在這兒?又是誰請客?” 申雪兒坐下道:“最怕這種應酬,一大夥兒衝著你媚笑,膩味死。喲,李大姐,你手上戴了戒指啦,也不說通知兄弟們一聲。”


    我一聽她叫我李大姐,想不懷疑她和董千裏的關係都難。微笑道:“是啊,嫁了,嫁了,老大一把年紀的,也別臭美了。”


    申雪兒也爽快地笑道:“你這回和董千裏一樣做了筆大生意,嫁妝都賺來了吧。不象我,拿個死工資,窮得丁當響,都沒人敢要我。”


    我還是微笑,“要生意做好了的話呢,我也就不嫁了,關鍵是做虧了,沒錢了,趕緊嫁個人吃他的用他的,名正言順。”


    申雪兒眼珠兒一轉,笑道:“怎麽可能虧你?今年你們這一行都做得那麽好,最多是賺多賺少而已。” 我依然微笑,但我相信我的話已經在她心裏生根。


    果然申雪兒見我不說,有點坐不住,道:“董千裏說過,他家李大姐出手,沒有不看準的,所以他跟著你做就是。我偏不信你說的,董千裏在我這兒開了一大票信用證呢。你說說你們這一行做大的還有誰?我問他們去。”


    我還沒說,慎之已經搶了話去:“隨意是我的隨意,申雪兒你以後記住了。這戒指是我套在她手上的。”


    我一下覺得矜貴起來,結婚多好,有人欺負我的時候他會幫我出頭,不用我自己出手。


    我看見申雪兒臉色滯了一滯,隨即就沒事人一般笑道:“隨意一個現代獨立女性,即使嫁了你戴著你的戒指,她還是不屬於任何人的。隨意你說是吧?”


    我微笑道:“顯然不大是,但事實太肉麻,我不方便說。”慎之一聽,嗤地一笑。這時申雪兒想不理會都不行,形勢比人強,她勉強說幾句就告辭。


    等她一走,慎之就問我:“申雪兒說的做這一票是哪一票?你別嚇我,你沒做吧?”


    我知道慎之一定會問我,而我也本來就準備著告訴他,所以有備無患,“我上一票賺了一點,隨後董千裏看我做得好,叫我幫他中介俄羅斯的貨,給我三美金傭金,我想不錯啊,那就做吧,電話來去就幫他聯係好了。本來他是要出百分之三十的保證金的,但是不知道在誰手裏一弄兩弄,變成百分之二十的保證金了,我剛才聽申小姐的意思,好像是在她手裏開出去的。這下可能申小姐要幫他賣貨了,現在價格已經跌進一個低穀,我看董千裏得破產,他不會去銀行贖單了。我自己沒做,上回你一說我就覺得有道理得很,哪裏還敢涉入。”


    慎之看著我,忽然笑了,“剛才我還在擔心,你在申雪兒麵前怎麽沒有招架之力,這一看就放心了,還是有手腕得很。嫁我了,是我的隨意了,你可千萬不要真做家庭婦女,我喜歡你敢作敢為的,撞牆了我會替你揉。”


    我明白了,慎之接受的是真實的我,沒有他自己想象的成分在,這讓我高興。我笑唱道:“我不做大姐好多年,我隻想好好愛一回。”


    慎之聽著笑,拉起我去婚姻登記。他路上問我:“看樣子,董千裏還不知道你沒做,更不知道這一票是陷害他的吧?” 我道:“他要看得出來,李大姐也太疵了。”


    慎之想了想道:“申雪兒是不是要受他連累了?” 我笑道:“我就知道你要問我,我剛才已經給她點了一下,應該還不太晚,追款還來得及。”


    慎之看看我道:“如果追不回來呢?” 我笑道:“銀行貸款不是一個人可以決定的,是要層層審批的,信用證也一樣。申雪兒不會有責任。”


    慎之搖頭道:“這我也知道,但是事情攤到申雪兒頭上就可能有問題。”


    我明白他指的是什麽,多年交往,而且慎之的銀行開戶就在申雪兒那裏,他一定有聽到風聲。我斜睨他一眼,道:“你很了解啊。”


    慎之隻得無奈地笑,而我則再一次體會到結婚的好處,還有個人可以給我隨時欺負。


    不過我們最終沒領出結婚證,我們這兩個大而化之的人到了登記處才被告知要照片。雖然加快了,但是拿到手的時候時間已過,隻得等待周一。於是慎之很有理由地把我拐去北京見他父母。而我的父母早眼不見心不煩地躲到美國哥哥家去了,給他們帶孩子也勝過每天看著我隻知不務正業不知結婚。


    十  這樣的結局不是我願意看到的


    慎之的父母看上去挺嚴肅的,雖然看得出也是高興的,但是那張臉有點僵。尤其是她母親非常有條理地以一個類似人事工作者的精確提問嚴查了一遍我的祖宗三代,我看在慎之麵上非常誠懇地一一作答。慎之也看出我的不自然,沒在家過夜,和我一起住在酒店。他總是無微不至地照顧到我的需要。


    一到酒店,我才笑得出來,“老天,比求職麵試還緊張。慎之,以後我父母見你時候,我也要他們這樣問你。” 慎之得意道:“晚了,那時你已經是我太太,逃不掉了。”


    我笑道:“非也,非也,應是夫人,鍾市長慎之的夫人。”


    說話打鬧間,不知道誰的手機響,慎之去拿過來一看,我的黑機。又是董千裏的,我很不想理他,但是知道他現在非常時期,隻得接過,不想卻是申雪兒的。“李大姐,能不能請問一下,董千裏不住家裏的話會到哪裏去?”


    我反問一句:“怎麽了?” 申雪兒道:“我電話叫他來贖單,他答應得很好,但是就不肯見我,我到他家去找,下麵保安說他已搬走。”


    聽得出申雪兒急了,否則她不會與我說得那麽詳細,我想著可能董千裏聽了我的提示想金蟬脫殼了,但是申雪兒也不是尋常人,反應也很靈敏,這麽快已經把該做的做了,連他家都已經翻到。我想了一想才道:“具體我也不清楚,但是董千裏混那麽多年下來,開的公司都不隻一間,買的房子一定也不會隻有一間兩間,你最好找誰查一查。對了,他在葵花巷有套老房,你去看看,不大的,具體方位我忘記了。”


    申雪兒一聽,立刻說聲謝謝,收線。我對慎之道:“申雪兒真的遇到麻煩了,董千裏避開她,估計是不肯去贖單,想跑路。她是你的小朋友,我就幫她一把,找到董千裏她總有辦法的。”


    慎之卻凝眉搖頭道:“沒那麽簡單,要沒什麽內幕的話,申雪兒才不會那麽急切,肯定是她開證時候沒把程序都走好,現在出了問題,她推脫不了責任。而她肯為別人那麽冒險,不是她的本性,定是收到什麽好處,這一點上麵很容易被人抓把柄,起碼那個董千裏就可以威脅她。”


    我又給他一句話:“你很了解啊。”但是玩笑歸玩笑,我還是道:“我從董千裏嘴裏聽到的意思似乎是他財色都貢獻了。但是我就是想不通,申雪兒喜歡的是你啊,一定是董千裏自作多情汙人清白。”


    慎之意味深長地看著我笑道:“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想引我說申雪兒的事。”


    我笑了,我確實有這意思,“那你就說說吧,我好奇得很,有天我在銀行轉帳,看見他們兩個眉來眼去的,對了,申雪兒後來還把遇到我的事告訴過你了,就那一回。我想著不明白了,前腳她還在威脅我不要接近你,後腳董千裏一到她就轉了方向,我都不知道她究竟要的是誰。”


    慎之點點我的額頭,道:“除了這一次,還有上回來北京她騙你她要參加我的晚會,你還與她有別的交手嗎?”


    我笑視著慎之道:“雖然我不做大姐好多年,但還是不容易給欺負的,你放心好了。”


    慎之點頭道:“那就好,申雪兒除了在我們這些同樣是高幹子弟麵前,她對別人是很強勢的。我回答你前麵一個問題,她這人情和欲分得很清,不過這是別人告訴我的,在我麵前她一直規矩沉穩得很。”


    我想想我似乎不可能把情和欲分清,或者是我欲望不夠強烈。“她申雪兒如果很強勢的話,在單位裏估計會比較孤立,這一回信用證出事,可能她會受較多壓力。她的父母勢力在不在本省?”


    慎之愣了一下,道:“她父母已經退休,她得勢主要是因為我們幾個朋友的儲蓄都放她那裏,行長見了她都怵頭,怕她跳槽帶走業務。這回信用證事件對她應該影響不是最大,我調走她才會比較頭痛。”


    我笑道:“那她不如下一步跳槽到你做市長的地方去,一定更呼風喚雨。” 慎之恨不得掐我,但是手機又響,又是我的,這回看號碼是董千裏的了,我接起就道:“有完沒完?”


    董千裏在那邊道:“隨意,你聽到什麽風聲沒有?” 我道:“我不在市裏,我隻知道價格大跌,你破產無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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