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角落下一顆淚珠,寧棲緩緩低下頭,“臣女並無此意,也並無為父親狡辯之意,隻是……父親亦有一顆遠大報複之心,奈何處境艱難,前途處處凶險,他一人又如何力挽狂瀾。”


    她手心一緊,聲音沙啞,“我隻……隻求皇上能夠留父親一條命,無論是上刀山下火海臣女都願。”


    屋內瞬間寂靜無聲,蕭辭眼簾一抬,深深的望著眼前的人,“你覺得朕需要你上刀山下火海?還是你認為朕是色令智昏之人?”


    他目光深沉的凝視著女子發頂,黑瞳中閃過一絲幾不可見波光。


    “臣女並無此意。”寧棲目光灼灼,“父親雖然罪有應得,可他活著亦能有更大的用處,寧尚書這些年做的那些勾當父親基本都能拿到證據,隻要皇上肯饒父親一命,日後他必戴罪立功為皇上檢舉那些腐敗害人的賊子,也隻有父親才能深入其中讓那些人毫無犯備露出破綻。”


    她知道現如今除開眼前人,再無法子能救她爹。


    四目相對,望著那張滿是淚痕的小臉,下頜處甚至掛滿了晶瑩,男人忽然伸過一隻手。


    望著眼前骨節分明的大手,寧棲頓了頓,粉唇微抿,僵硬的抬起手放了上去。


    第21章 進宮


    隨著手上一緊,寧棲整個人忽然被順勢拉了起來,隻能落座在對麵。


    隨著一杯清茶推來,她目光頓了頓,想說什麽卻也知過猶而不及,求情的話多了反而會讓人厭煩。


    “這裏雖靜,但到底是遠了些。”


    似覺時辰已深,蕭辭隨手放下手中的書,垂下眼簾起身緩步離去。


    寧棲一步步隨至屋外,一縷清風襲來,忽然彎腰行禮,“姨娘與舍妹還在客棧,臣女想與她們交代一番。”


    夜色下掛著是輪下弦月,銀輝皎潔的灑滿院落,不同外麵的十步一守衛院中卻一名侍衛也看不見。


    那雙眸清似水的杏眼還泛著紅潤,麵上也有未幹的淚痕,蕭辭神色如常,“你對誰都如此?”


    一般口齒伶俐的人都不會以德報怨。


    寧棲抬起頭對上那雙黑眸,“皇上應該明白,這年頭惡人比偽君子更易相處。”


    好比那個祖父,表麵惺惺作態舍己為人,實則自私自利殘害親兒,這種人已經不值得稱之為人。


    眉峰微動,男人負手徑直走在前麵,“朕會讓人去。”


    他忽然腳步一頓,回頭看向身後還愣在那的女子,一邊伸出手。


    四周的銀輝並不明朗,那道頎長挺拔的身形讓人看不清那張輪廓,無形的壓迫卻如冬夜的寒月讓人望而卻步。


    寧棲頓了頓,緩步上前將手放上去,下一刻就被握在一道溫熱寬厚的掌心。


    掌心的小手軟若無骨,似一不小心就會滑走,他收緊了些許力道,似也無需光亮,借著微弱的星輝沿著小道緩緩前行。


    一直跟在後麵的寧棲卻忍不住開始左顧右盼,耳廓漸漸泛紅,她認為自己的思想一定是被原主同化了,不然怎麽會這麽別扭。


    早知道考研前就該找個男人,實踐總比理論知識來的可靠。


    夜色如漆,一直守在外麵的周遠海仿佛看到了什麽,又立馬別過頭假裝什麽也沒看到。


    出了府邸,隻見外麵停著一輛其貌不揚的馬車,寧棲看了眼四周的護衛,跟著還是踩著台階上了馬車。


    “微臣恭送皇上。”周遠海連忙躬身道。


    蕭辭回首看了他眼,“你每日倒是閑的很。”


    聞言,隻聽見車軲輪緩緩離去的聲音,周遠海一頭霧水的望著馬車離開的方向,仿佛不明白皇上是什麽意思,難道他幫寧姑娘傳話還傳錯了?


    可今日不是皇上召自己進宮的嗎?


    宵禁的京城一片安靜無聲,宮門按理說已經落鎖,寧棲也不知外麵發生了什麽,隻聽見了仿佛有道極重的門在緩緩打開。


    接著又是馬車行駛的聲音響起,透過車簾縫隙,露出一角暗紅色的大門,而後就是禦林軍不時巡過的腳步聲。


    大約行了兩刻鍾馬車才慢慢停了下來,期間不知遇到了多少隊禦林軍,寧棲此刻才意識到皇宮是真的很大,大概因為宮裏進不去刺客,所以那些人才會逮著機會在萬華寺行刺。


    下了馬車,映入眼簾的是一座雅致的殿宇,寧棲還未說什麽,手腕驟然又被拉住,被迫給人牽著走了進去。


    偌大的前院中跪滿了一地宮女,好幾個手裏都提著燈籠,右側還有個栽著蓮蓬的小池塘,這個季節小荷才露尖尖角,月色下格外美麗。


    “這裏僻靜,想來應該適合你。”蕭辭回頭看了她眼。


    寧棲微微眨眼,“皇上真會說笑,除開冷宮,宮中何來僻靜之處?”


    相視一眼,男人眉梢壓低,“你若想去,也無不可。”


    旁人都壓低著腦袋大氣也不敢喘,頭一次看到有人敢在皇上這樣說話。


    “皇上挑的自然是好的,臣女是個俗人,就喜歡人多的地方。”她微微一笑。


    仿佛第一次看到她笑,不似平日的淡然自若,那雙秋水剪瞳中似泛著點點星光,蕭辭忽然轉過身似要離去。


    寧棲唇角微抿,“皇上難道不該派人來教教臣女規矩?若是衝撞了貴人如何是好。”


    男人好似聽不懂她的試探,聲音清冽,“你隻需不衝撞朕即可。”


    望著那道背影逐漸消失在黑暗中,外麵又悉悉索索響起起駕聲,寧棲掃了眼這偌大的殿宇,神情頗為複雜。


    一名年紀稍大的宮女忽然上前,“見過寧姑娘,奴婢梓春,乃上林苑掌殿宮女,因上林苑隻是粗略的布置了一番,許多家什都未備齊,還望姑娘暫且將就一二,若是缺什麽大可吩咐奴婢去辦。”


    轉身進了內殿,裏麵布置雖不奢華,但卻清雅別致,縱然如此裏麵每一個物件放在普通百姓家中都是價值千金的珍寶。


    寧棲來到牆上掛著的一處畫下,目光瞬間被角下的名字給吸引了視線,皇宮中果然處處都是寶貝。


    “姑娘一路必定勞累,奴婢這就讓人給您準備晚膳。”梓春恭聲道。


    寧棲忽然想起自己一整日似乎都沒有吃東西,不提還好,一提她隻覺得有些頭暈眼花。


    “我初來乍到,對於宮中之事所知甚少,若是犯了什麽忌諱還得你告知才行。”她來到一處坐下。


    聞言,梓春立馬神情嚴謹的跪倒在地,“姑娘言重,能伺候姑娘是奴婢的福分,必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從先帝時期她便在宮中伺候,不知見慣了多少美貌佳人,但像眼前這位容色無雙的怕隻有先帝的貴太妃才能媲美。


    難怪皇上獨獨把人接進了宮。


    “宮中家世顯赫之人數多,我這般罪臣之女隻能是無關緊要。”她輕笑一聲。


    不進宮就隻能被那個祖父當作聯姻工具,雖然不喜歡宮鬥,但事到如今也別無他法,她一定要親眼看著那所謂的祖父如何一步步自我毀滅。


    “姑娘有所不知,因為皇上剛登基不足三年還未出孝期,要到明年才會開始大選,所以宮中隻有幾個太後娘娘挑的答應才人,隻是皇上從未臨幸過她們。”


    說到這,梓春又偷偷抬眼,“姑娘還是皇上第一個如此親近的女子。”


    雖說寧大人還在天牢,可隻要皇上喜歡,這位姑娘封個貴嬪應該非難事,說不定還能得個妃位也不一定。


    聽到這話寧棲怔了好半響,但是現在沒有不代表以後沒有,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吧,至少現在不會有人整天想著害她。


    其實她本以為對方今天會留下,沒想到竟然走了。


    這個皇上的心思她的確猜不透。


    沒多久底下就傳了膳食上來,雖然宮的東西比起外麵要精致千萬倍,可一想到她爹還身在牢獄中忍饑挨餓,寧棲便也有些食之無味。


    可是該做的她都已經做了,但是結果如何隻能聽天由命,說太多隻會讓人厭煩,或許從一開始她就該逼她爹說出實情,那時候補救也許還來得及。


    許是這段時間神經崩的太緊,太過殫精竭慮,雖然是在一個陌生環境,寧棲還是很快就沉沉的睡了過去。


    沒有人喚醒,次日直到巳時她才起來梳洗,明媚的光線從窗前投射至寢殿內,寧棲想打聽一下天牢的情況,可是梓春也所知不多。


    白日裏的上林苑的確很雅致,內院還有許多待放的花苞,小池塘裏遊著幾條鯉魚,梓春也很快就送上了魚食。


    “你們平日做事也如此安靜?”她一邊投放魚食一邊看向後麵的人。


    梓春低著頭恭聲道:“王公公囑咐過奴婢,說您喜好清靜,切不可讓您心煩。”


    聞言,寧棲垂下眼簾沒有說話,怎是她喜好清靜,無非是覺得她爹這時身陷囹圄,怕惹得她心煩意亂。


    許是說曹操曹操就到,不多時竟見王德全從外麵走了進來,後麵還陸陸續續跟著一群小太監,大大小小不知搬了什麽進來。


    “這上林苑收拾沒多久,若是缺了什麽姑娘定要與奴才說。”王德全笑著走上前。


    寧棲瞥了他眼,繼續蹲在池邊喂魚食,“有勞公公掛心。”


    她就像池塘裏新來的魚,因為新鮮所以還有人惦記著。


    “姑娘說的什麽話,這都是奴才該做的。”


    說到這,王德全又認真道:“待會午膳會有人來接姑娘,其他的倒也不必準備。”


    第22章 衝撞


    寧棲遲疑了會,忽然轉身問道:“敢問公公,不知我姨娘舍妹現下如何?”


    接過她手中的魚食,梓春揮揮手與其他人一同退下去。


    王德全笑了笑沒有立馬接話,也知道她所係之人是天牢中的寧懷元,左右環視一圈才上前兩步,“姑娘是個聰明人,這是寧大人做的也甩不掉,不是他做的別人也扣不著。”


    更何況皇上的心思也非他一個奴才可以猜透。


    四目相對,寧棲忽然淡淡道:“聽聞宮中藏書閣包羅萬象,不知我是否可以去觀摩一二?”


    王德全點點頭,“除了皇上與太後娘娘,宮中並無太多忌諱,姑娘自然可以四處走動。”


    笑著微微頷首,寧棲隻說自己會記得午膳時辰,然後目送對方出去。


    她並非閑著沒事做非要亂闖,隻是想看看過往關於這種案子的典籍,按照當朝律法,貪墨官銀該當何處。


    她如今已經不奢求她們皇上會法外開恩,因為對方就不是這種人。


    藏書閣在宮中的東南角,上林苑在西南角,寧棲發現皇帝住的太極宮就在前麵一點,難怪上林苑不僅僻靜還視野開闊。


    皇宮非常大,大約行了小半個時辰才抵達藏書閣,饒是她記性不算差,也不能一次性記住來時的路。


    裏麵足足有五層,上至天文下知地理,下到前朝辛秘都有記載,寧棲翻閱了許久才草草發現了兩個相同的案例,先帝昏庸無能,這個時期的不知慘死了多少忠臣,她便不再做參考。


    隻有太宗時期的兩個較為相似,其中一個是寒門出身,為官數十載也算是清廉,也不知為何突然貪墨了數十萬的賑災銀,最終被革去烏紗帽,流放邊關做了奴役。


    另一個也差不多,隻是並未流放邊關,因為曾經有過功勳,所以隻是受到鞭刑三十下,而後貶為正八品司務。


    其實她爹也算掏了家底安置了一部分災民,聽洪氏說她爹還賣了好幾個莊子,應該都是貼了上去,可能她爹以為堵的住,誰知道別的城鎮災民也湧了過來所以才會導致最後那種局麵出現。


    不過做就是做了,或許這次讓對方吃點苦也好,也能就此看清那祖父的真麵目,不然要還有下次她們都會屍骨無存。


    眼見已經到了午時一刻,寧棲挑了好幾個卷宗一起帶回去看看,別說這藏書閣的確是包羅萬象,連春宮圖竟然也能看到,聽說先帝時常讓人繪這種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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