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豆卻問了一句:“你說,我要不要向某人趾高氣揚地道別?”神情竟是異常認真。 荷沅打擊:“你又不是升任ms重機美國高層去,灰溜溜夾著尾巴走吧。”


    豆豆聽了垂下雙眼,許久,才“哼”了一聲,跟著,又是“哼哼”連聲,似是不絕冷笑。荷沅不去打攪豆豆冷笑,更不敢表示同情,隻覺得豆豆現在賭氣得厲害,憋著一股勁想將自己彈出國外去,應是一件大好事,走了才好。隔許久,豆豆才抬眼,看著荷沅,有點氣餒,“你巴不得我走,我一說到走,你恨不得打好背包將我扔進飛機。”


    荷沅老實地點頭,這是真話。離開一點,越遠越好,反悔都來不及最好。“是是是。” 豆豆氣道:“你還有沒有人性,朋友被放逐,你連走好不送都不說。”


    荷沅道:“誰說的,我一定送你到機場,看著你入關。不,押送,監視。” “我誤交匪類。” “損友。”荷沅很肯定。


    豆豆無力地翻個白眼:“荷沅,你想把我氣死才罷休?你就那麽喜歡我走?你都不說一句挽留的話?”說話時候終於開始眼淚汪汪。


    荷沅輕輕拍拍豆豆的手,也是歎息。“我佩服你做出這個留學決定,你走吧,什麽花招都不用耍,花招是留給有心人看的。”


    豆豆再次長長歎息,雙臂把臉圈了進去,悶聲甩出一句:“荷沅,你是標準的飽漢不知餓漢饑啊,唉。”臂彎裏傳出悶悶的啜泣,很輕,輕得隻有荷沅聽得見。豆豆是個好強的,即使痛,也不會曬給太多人看。


    豆豆這麽一說,荷沅不由得想到被她調虎離山的宋妍。會不會是因為她經曆過宋妍與祖海似曾曇花一現的曖昧,所以看到豆豆與朱總在一起才會那麽堅決支持他們分手?她可曾考慮到當事人的感受?荷沅不由得想起那天晚上朱總死命扣住她的手腕,差點將她手腕擰斷,還有,朱總的車子離開後又回,在停車場欲言又止。朱總似有難言之隱,他對豆豆絕非無情。難道打耳光這一幕是朱總導演?他忍痛割愛,將罪孽攬到自己身上,逼豆豆遠走高飛?朱總真有這份情誼?如此,朱總擔著豆豆的責備與怨恨,豈非非常痛苦?可是,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呢?荷沅懷疑,她問出早知今日何必當初的話,朱總與豆豆會一起說她飽漢不知餓漢饑。荷沅開始有所動搖。此刻,隻會傻傻地看著豆豆,摸摸她的頭發以示安慰,嘴裏再說不出自以為是的話來。


    很久,荷沅才道:“羹涼了,總得吃點。” 豆豆抬起臉,卻還是拿雙手捂著臉,輕輕吹著氣說話:“我沒臉見人,荷沅你會不會說我是狐狸精?”


    荷沅沒有猶豫,道“不會。”豆豆終究做不來狐狸精,否則怎會沒臉見人。


    豆豆吸了下鼻子,淚汪汪的兩眼從指縫間可憐巴巴地瞅著荷沅,“這一次,我把元神都折騰出去了,好不容易勾引上人,卻換來一個耳光,我怎麽這麽賤啊。荷沅,你放心,我不會回頭。你盯著我,別讓我回頭,一定要押送我去機場監視我出關,靠我自己定力,我懷疑不行。你怎麽暴力都行,我給你保證書,保證不因此與你反目。”


    荷沅心酸,不過還是強打笑容:“你以為你真是狐狸精啊,還元神呢。好了,換個環境就沒事的。”


    豆豆歎一聲氣,“哪那麽容易啊,我沒臉見人了,洗手間化妝去。”說著還真捂著臉去洗手間了。豆豆風格,一向說到做到,雷厲風行。荷沅心想,她若是扭捏一些,婉約一些,恐怕就不會像她自己說的那樣勾引朱總了。麵對豆豆疾風暴雨似的勾引,本來已對豆豆有好感的朱總大約隻有豎白旗投降了。男人的欲望,當初林西韻就宋妍與祖海的事婉言調解的時候,荷沅不肯承認,但是她又不是沒結婚的人,還能不知道有時候男人的欲望不受大腦支配。有了一次,不知道朱總這麽個人會有什麽想法,可他最終還是扇了豆豆耳光將她趕走,好像還是忍痛趕走。荷沅都不敢深想朱總可能有的想法,感覺,那裏麵有很深的痛苦。


    豆豆沒來,荷沅卻等來陶可笙的電話。“小梁,我是陶可笙。可以與你見麵說幾句話嗎?”


    荷沅客氣地道:“不知道你在省裏還是在上海,我這幾天在省裏,你如果也在,我飯後過去找你。” 陶可笙沉默了會兒,道:“你昨天前天都不在上海?”


    荷沅立刻醒悟過來,陶可笙發現什麽了。可真快。對此,荷沅並沒有遮掩包庇的企圖,隻實事求是說了句:“不在,我這幾天都在省裏。怎麽了?”


    陶可笙還是沉默良久,好一會兒才道:“沒什麽,宋妍問候你。改天我到省裏了再找你說話,我現在上海。不好意思打擾你,再見。”


    結束通話,荷沅對著手機發愣。宋妍對祖海才怎麽了一下,她已經使出手段對付宋妍。而如果朱總太太知道朱總與豆豆的關係的話,將會如何的暴跳如雷?其實她並不是飽漢不知餓漢饑,她是設身處地,站在她現在為人太太的立場上看朱總與豆豆的這件情事了。所以,她怎能理解豆豆的痛苦。她作為豆豆的朋友,別無選擇,隻有竭力安撫豆豆。


    至此,荷沅想起老駱曾對她說的話,人至察則無徒。朋友之間,確實不應一廂情願地堅持真理堅持原則,求同存異,而不是黨同伐異,才是交友之道吧。當然,前提是朋友。比如宋妍,荷沅已無法當她是朋友,已經受夠。


    一頓飯下來,荷沅看得出,豆豆其實很想通過她知會朱總有關她豆豆出國的事。這個傻女人,她的心思裏,隻要朱總對她出國有感傷或者有挽留,那麽她似乎可以走得圓滿了。可是,朱總一個耳光都打得出,荷沅都懷疑,告訴朱總,那是自取其辱。她將自己的想法告訴豆豆,豆豆隻會沉默。


    但荷沅也拿不定主意,究竟要不要與朱總通一下氣。不知道有沒有必要朱總如果有良好反應她就告訴豆豆,如果有惡劣反應她就瞞著豆豆。心裏沒法決定,準備等祖海回來與他商量一下。祖海這幾天密集找人幫忙,所以幾乎天天中飯晚飯都在外麵吃,荷沅也不等他,自己到王家園裏吃了飯,與祖海爸媽說會兒話,便回安仁裏。八月初的夜晚,天氣悶熱,絲絲縷縷隻能吹得動柳葉的風都被紗窗擋在外麵。反而還是房間裏麵陰陰涼涼,拿一隻電扇吹著,墊一塊草席坐在地上,隻要人不動,已經足夠涼快。


    祖海的爸將花照料得很好,今年的玉簪花發好幾枝,荷沅剪了兩枝插在花瓶裏,一室的甜香。給老駱的舊報紙已經整理好,荷沅坐在地上看《elle》,等祖海,心中不急,祖海總得到十點十一點才能回來。


    沒想八點多的時候,大軍給荷沅來電。“小梁,宋妍跟她老公鬧翻了你知不知道?” 荷沅反問一句:“不知道啊,你怎麽知道的?”


    大軍“嘿嘿”一笑,道:“不瞞你說,宋妍這一個月一大半時間與我在一起。現在她為跟我在一起與她老公翻臉了。我問你,宋妍來上海是他們公司派來的嗎?”


    荷沅一點不覺意外,今天中午時候已經有預感了。“大軍,不大好吧,宋妍有丈夫的人,而且她丈夫是我們這兒一家上萬人大型國企掌管營銷的副總的公子,雖然這家國企現在效益不大好,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壯,以權謀私派個子弟到上海廣州北京等好地方設個辦事處的實力還是有的。”


    大軍想了會兒,道:“怪不得宋妍胃口這麽大,原來是個早就給撐大胃口的。現在她老公威脅她要把她調回去,她不肯走,跟我商量怎麽留在上海,與她老公這就翻臉。看來我得給她找房子了嘛。”


    荷沅倒是沒想到宋妍竟然會想到甩掉陶可笙跟大軍,這個大軍沾花惹草,怎能托付。看他這個電話說的內容便透著輕浮,沒一點尊重宋妍的意思。荷沅想了想,道:“大軍,這話你壓根不該跟我商量,我現在知道也當作不知道。”


    大軍笑道:“跟你無關,我隻打聽一下宋妍說的是不是實話,你也別跟宋妍說我問你打聽過。”


    荷沅聽了微笑道:“我跟你說了半天你還沒領會,那家國企瘦死的駱駝比馬壯,在我們省裏非常吃得開,在上海嘛,你留意一下,留意之後再定,你看呢?”


    大軍一聽忙道:“噢,我明白,我明白。小梁,我就說應該問你一下。叢總呢?” 荷沅笑道:“他花天酒地去啦,別給我也帶個宋妍似的人進來才好。”


    大軍忙笑道:“那不一樣,叢總名氣好得很,再說又是結婚的,我不同,我還單身嘛。你們什麽時候來我酒店吃飯,好幾天沒遇見你們了。”


    荷沅笑道:“好啊,等我與祖海餓幾天再來找你。”


    放下電話,荷沅基本能肯定,大軍這個久經沙場的人會作如何打算了。做生意的人,誰都不願為一個沒分量的女人得罪人,女人多的是。荷沅並不願意做個王婆。


    祖海卻是九點半就回來了,是被董群力架回來的,整個人醉成一灘稀泥,站都站不住,放到白藤沙發上,他便順著沙發慢慢斜下去,軟癱在沙發上。一件雪白的短袖襯衫胸口老大一灘暗紅,估計是紅酒在喉嚨裏再也裝不下,溢出來沾的。董群力放下祖海,對荷沅微笑道:“整桌人都這樣了,隻有我拿著醫生寫不能喝酒的病曆卡才逃過。今天一頓飯吃下來,貸款事情基本上搞定,隻等上海資產轉移到這邊來的手續辦完,拿去銀行走一下過場就行了。這下可以放心。”


    荷沅連連道謝,董群力真是個可以托付的人。“董總,祖海隻喝了紅酒?中午沒喝吧?”


    董群力笑道:“請銀行的人,要麽洋酒,要麽紅酒,今天隻喝紅酒。中午沒喝,知道晚上這幫人好酒量。我走了,車上還有兩個放倒的得送回家。”


    荷沅忙殷勤將董群力送出去,回來,看著人事不省的祖海發呆。祖海滿臉通紅,皺著眉眼鼻子,睡得很不舒服。想到祖海酒量一向很好,此刻醉成這樣,都不知有多少酒精正在他胃裏熊熊燃燒,又通過血管傳輸全身,毒害肝髒,這哪是動腦筋賺錢啊,簡直是拿命換錢。


    荷沅想著都心疼,結婚後祖海還是第一次醉成這樣子。荷沅明白,那是因為此次危機非祖海以前所遇的小風小浪,昨天上海那邊的銀行因為還貸日期已到,給祖海下了書麵通知。通知裏麵說得明確,限定日期內如果不見錢款進帳,他們將通過司法機關采取強製措施。那一來,必將影響那筆貸款所涉房產承租者的日常經營活動,影響未來的收租。祖海心中急啊。前一陣祖海在裏麵時候她心急火燎,臉上長痘嘴角生瘡,現在,都輪給祖海了。荷沅摸摸祖海額角太陽穴部位紅紅的一粒痘痘,心疼地歎了口氣,去洗手間搬來一隻碩大大紅塑料盆,這是祖海爸浸花盆用的。


    祖海爛醉,簡直是打耳光都不會醒,而且荷沅也不舍得打他,她又不是朱總。醉的人又是死沉,幸好荷沅力氣也不小,左騰右挪終於將他的頭挪到沙發沿外,連忙一腳踢過紅盆乘著,不得已,使出孔教頭教的法子,一捏祖海的下頜骨,逼著祖海張嘴,忍心將手指伸進祖海的嘴,按壓他的咽喉。饒是如此搗騰,祖海依然有本事不醒,隻是喉嚨裏“呃,呃”連聲,終於“嘩”地一聲山洪決堤,暗紅的濁流夾著酸餿氣奔湧而出,鼻子也一起流出紅酒。


    吐了肯定是很難受,祖海雖然沒醒來,可是大口喘息,眼角有清淚淌下,打濕荷沅托著他臉的手。荷沅跟著心酸,他吐的時候,她騰出一隻手輕輕揉著祖海的背,他不吐了,她繼續忍著心伸手摳。祖海的眼淚,她的眼淚,還有祖海嘴裏的酒食,一齊沾在祖海背心的衣服,曾經雪白的麵料上一片狼藉。終於再摳不出什麽東西來,再摳,祖海也隻剩幹嘔的份了,荷沅才罷手,拿一塊小方巾擦了祖海的臉,讓他仰躺在沙發上。


    吐出的一大盆酒肉的酸臭惹得荷沅自己也幹嘔,她忙將盆子去倒掉清洗,又將濺出地上的一起抹淨,這才端來一臉盆的清水給祖海擦抹身子。昏黃的台燈光下,可憐的祖海,經這麽一吐,他臉上被酒燒紅的顏色倒是褪了,可兩片嘴唇也失了顏色,整個人似被抽了血似的無力。


    荷沅又不急著給祖海擦拭了,去廚房倒了蜂蜜水來,抱起祖海,讓他倚在她懷裏,繼續如法炮製,撬開祖海的嘴灌他蜜水。兩三口後,祖海終於嗆了,嗆得半睜開眼,看看荷沅,也不知道他真看清楚了沒有,反正嘀咕了一聲“荷沅,我難受。”荷沅含淚點點頭,仿佛祖海看著似的,輕而溫柔地像是哄勸嬰兒一樣說話:“祖海,把蜜水喝了,會好受一點,我喂你。”祖海雖然又閉上眼睛,可是挺聽話,一口一口喝著蜜水,喝掉一大半,又忽然避開嘴,將臉埋進荷沅懷裏,什麽都不說又睡了。總算,這次好像睡得舒服了一點,眉目舒展,像個放大了的孩子。


    荷沅淚漣漣地一直看著祖海,想著他為了這個家一直以來的辛苦,想著他到上海創業從被人背後譏笑鄉下佬到站穩腳跟,到現在又被葛行長絆住腳跟。若是他們不是外地人,葛行長未必做得如此絕情,通過前周行長貸款的又不隻他們一家,為什麽葛行長隻認準他們?總之是虎落平陽。祖海此次回來,本不是衣錦還鄉,明眼人誰都看得出。所以祖海才更加搏命,他不願丟了這個臉麵。而臉麵之外,更是追著如救火般緊急的資金流轉。荷沅前幾天已經親曆,自然能悉數體會祖海的壓力,自然是更加心疼。


    荷沅一邊歎息,一邊細細幫祖海擦拭,清水換了好幾盆才罷。可天那麽熱,祖海身上又有酒燒著,隻看著汗水在他臉上滲出,又看著他不時翻身。地上又太陰,睡著吃不消,祖海醉成這樣子壓根不知道冷熱,陰氣傷人了可不好。又不敢讓電扇對著祖海吹著,怕他著涼。還是拿一把扇子,坐在祖海身邊輕搖。左手酸了換右手,右手酸了換左手,荷沅自己熱出一頭汗,祖海終於慢慢安靜下來。


    花不香了,蟲鳴變嘈雜了,祖海累成這樣,苦成這樣,你還該死地堅持什麽?非得把祖海累出病來,才肯低下什麽高貴的頭顱?你本就是草根出身,你有什麽可清高的?該俗就俗,別總端著清高,沒有祖海的辛苦付出,你哪有資格清高至今?你一直躺在祖海的辛苦之上漠然享樂了。


    荷沅一邊替祖海扇風,一邊自責不已。慢慢地,心中有了打算。老駱不是說可以找他嗎?無論他多高多遠,無論他幫不幫得上忙,先求了他再說,或許還真能幫得上忙。她不能再坐享其成,束手等著祖海獨自苦撐了。她得有所行動。


    這一夜,荷沅醒醒睡睡,醒了時候給祖海打幾下扇子,扇著扇著又不知不覺頭一歪趴在祖海身邊睡過去,一直到天朦朦亮,才揉著酸疼的胳膊腿輕手輕腳上樓洗漱。祖海還睡得死死的,不過一夜下來,鼻息均勻,臉色正常,並無宿醉的樣子。仿佛額角那一顆痘痘還癟下去一點。荷沅這才放心。


    祖海這小子賊喊捉賊,醒來發現全身隻餘一條荷沅冬天戴的虎皮花紋絲巾,便硬說荷沅乘他醉非禮他,係著條虎皮圍裙跳來跳去叫囂著一定要非禮回來。荷沅看著他現在虎虎有生,對比昨天晚上的蔫頭耷腦,簡直是生死兩重天,不由又是辛酸,看著祖海眼眶子又紅了。祖海不知道怎麽回事,嚇得還以為昨晚自己老酒喝醉給無理取鬧氣著荷沅了,忙拉著荷沅賠不是。荷沅忙將昨晚經過說出來,祖海也是歎息,抱著荷沅讓她好好難過一陣。荷沅在祖海懷裏想到一個詞:牛衣對泣。


    既然打定主意,祖海去上班後,荷沅在家與林西韻聯絡一下,問清楚許寂寂的結婚日期就在八月十八日,然後打電話給許寂寂,說了下她準備前去參加婚禮的打算。許寂寂的回答是:你肯來,真好。可這不是一場喜慶,你來,或許可以給我帶來一點笑容。荷沅問她為什麽,她又不肯說,隻說來了以後麵談。荷沅覺得奇怪了,難道是李小笑逼婚?李小笑幹嗎要逼著許寂寂結婚?像李小笑這種身份的人,一般都是女的拿懷孕拿他兒子逼他結婚,怎麽會是他逼著許寂寂結婚?荷沅想來想去想不通。


    不過既然聯絡下了許寂寂,荷沅便可以給老駱發去一份傳真,“駱先生,我於十四日經過北京,準備將您所囑咐的舊報帶去,不知時間是否合適?”


    中午時候,老駱親自回電,“小梁,看到你的傳真了。整理用了不少時間吧?”


    “還好,都放在一起的,不用找。”荷沅回答時候畢恭畢敬,老駱的來頭和深不可測的學識讓她無法不收起嬉皮笑臉。她都有點懷疑,真正麵對老駱的時候,能提出什麽要求來嗎?


    老駱道:“你如果是特意送報紙來的話,我會很過意不去,過幾天有人會到你們省,不如我讓他們去你那裏取一下。不過我歡迎你來北京,如果時間湊到十六日的話,我可以帶你看看北方的四合院。”


    荷沅猶豫一下,終於還是實說:“我準備從北京轉飛內蒙,我一個同學十八日結婚,男方是您認識的人,李小笑。”


    老駱“咦”了一聲,笑道:“這麽巧。那你過來正好幫我帶一件禮物過去。我幫你把時間安排一下,你十五日過來,我請你吃晚飯。十六日我帶你看四合院和老家具,正好有個朋友讓我幫他鑒定一些東西。你可以選擇十六日晚上走,或者十七日白天走。”


    荷沅聽了這友善的選擇,忍不住開心地笑出來:“好,我就照著這個時間去定機票。基本上定在十六日晚上走,我可以找新娘說說話,否則可能沒我的時間了。您準備帶我吃烤鴨嗎?我先拒絕一下。”


    老駱一聽笑道:“我帶你吃什麽你就吃什麽,沒你討價還價的餘地。好生餓上一頓晚上跟我好好吃。”


    荷沅被這一句話說得一笑,老駱真可愛。結束與老駱的通話,荷沅才發覺就這麽短短時間,她已經一身是汗。原來,做違心事是那麽不容易,即使還沒說出口,才處於前期籌劃階段。她都不知道屆時麵對老駱,她將如何開口。對一個值得她尊敬的人說那些俗事,她覺得真會玷汙了老駱。


    林西韻硬著頭皮邀請青巒九日那天中午一起吃飯,然後幫她看看照片上的植物,辨認一下她采集來的種子。當然,林西韻很希望青巒這個專門研究花花草草的人能幫她將種子種植出來,所以她不得不先提出吃飯以賄賂,以增進了解,培養感情。


    青巒正忙著與同事組建實驗室,因為受荷沅所托,不得不答應抽時間出來。但九日周六那天,他還是先到辦公室去了一下,整理一下總部發來的傳真答複。同事見他難得不一起加班,好奇問他有什麽要緊事,青巒沒仔細想就說有人約吃飯。同事八卦,在問出是女子請客之後,大嘩,興高采烈地提醒青巒,今天乃是農曆七七是也。害得青巒出門後疑神疑鬼的,林西韻這個台灣女人約他七夕吃飯有沒有什麽意圖。因為據他知道,似乎台灣人對這些更有講究。


    等青巒依約定時間到一家五星級酒店大堂,找了半天才在總台旁邊看到正在發呆的林西韻。林西韻身材頎長,穿著一件黑色無袖小a字一步裙,風姿綽約,可惜正在冒傻氣。青巒不解,走過去叫了聲“林小姐”,沒想到林西韻居然差點跳起來,看見青巒如同見鬼,這個行事蠻橫的女人眼睛裏居然都是恐懼。青巒隻能當作不認識一樣介紹自己,“我是童青巒,梁荷沅的朋友。”


    “我知道你是童青巒。出事了,我沒時間請你吃飯,你還記得一起吃過飯的孔祥龍嗎?這家夥今天竟然不聲不響辭職跑了。我得去他宿舍找他。你請自便,行嗎?”


    青巒看著林西韻有點慌亂的眼神,想了一下,道:“我跟你一起去吧。我記得孔祥龍是荷沅以前大學時候的柔道教頭,他……對了,他好像就是在這家賓館工作。”


    林西韻點頭,忽然伸出手拉起青巒一起大步往外走,青巒著實佩服,踩在如此尖細的高跟鞋上她居然能來去如風。而最讓青巒目瞪口呆的是,此女人力大無窮。怪不得當初在美國碰麵時候會如此蠻橫,原來有所倚仗啊。不過青巒腦子清楚,跟著出去時候又問一句:“你去找孔祥龍?他除了賓館與宿舍,還有沒有其他可能去的地方?”


    林西韻愣愣地道:“沒其他地方可去了,除了內蒙古。這下鬧大了。童先生,你給荷沅一個電話,趕緊與她說一下這件事。我們去他宿舍看看動靜。”一邊說一邊將手機交給青巒。


    青巒接了林西韻的手機,立刻撥給荷沅,“荷沅,你有沒有你們孔教頭的消息?他今天辭職跑了,並沒有通知林小姐。我們現在趕去他的宿舍。”


    荷沅一聽,大吃一驚:“林教頭是不是懷疑他去內蒙了?這家夥不要命了嗎?”


    青巒傳達給開車的林西韻,林西韻道:“對了,我就是懷疑他不要命了才急。這家夥怎麽這麽沒頭腦,功夫再強,地頭蛇能碰嗎?告訴荷沅,如果方便,讓她立刻趕去內蒙。”


    青巒聽了立刻反對:“荷沅去內蒙有什麽用,每天去火車站晃悠著等孔教頭嗎?你得去電話給那個孔教頭去內蒙想找的人,讓他提前防備著,免得出事。”


    荷沅在電話裏隻聽見那端兩人爭執,不得不大聲道:“我已經定好十六日晚上去內蒙的機票,你們還是先去孔教頭宿舍看了再說,或許他隻是在宿舍一蹶不振都有可能。”


    青巒對林西韻道:“對,你急什麽,萬一孔祥龍還在宿舍喝悶酒呢?”


    林西韻一改往日文秀,一拍方向盤怒道:“你了解孔祥龍還是我了解?你見過孔祥龍聽說許寂寂結婚那一臉毀滅的神色嗎?他才不會悶宿舍裏喝酒,他會出去幹蠢事。越是老實人爆發起來越厲害。”


    青巒問荷沅:“你聽見了沒有?” 荷沅忙道:“你聽林教頭的。林教頭對朋友特別好,你最好幫忙疏導一下她的情緒。有消息隨時告訴我。”


    青巒答應。回頭想,越是老實人爆發越厲害,越是披著羊皮的狼咬人越狠。不過這個林教頭還真是對朋友特別好的人,以前衝顏一怒為荷沅,這次是為孔祥龍,最可憐是他童青巒,次次鑽進台風眼。但作為男人,麵對女士,青巒不得不尋找話題照荷沅說的開解林西韻。“許寂寂好像也是荷沅在大學柔道隊一起玩的吧?她是孔教頭的女朋友?”


    林西韻損了一句:“荷沅的事你記得很牢啊。不錯,不過許寂寂拿孔教頭普通好朋友相待,是孔教頭一邊倒的單相思。”


    青巒被林西韻說得臉上怏怏的,他還真的將荷沅的事記得特別牢,尤其是那段時間,他都是看一遍手抄一遍荷沅的來信,當然對其中內容刻骨銘心。“如果找不到孔教頭,隻有通知許寂寂了。否則,照你所說,孔教頭可能會尋上門去,到時都不好看。”


    林西韻道:“我倒還真希望孔教頭能說服許寂寂逃走,可是許寂寂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廟,她壓根走不了。孔教頭去了也沒用。”


    青巒看出林西韻這人是真正愛護朋友,這種人現在真少。“荷沅說她十六日到內蒙去參加許寂寂婚禮,或許能幹點什麽。”


    林西韻喃喃地道:“但願荷沅能帶回活的孔祥龍。”說話之間車子便到了,孔祥龍住的地方本來就離賓館不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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