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沅這才恍然,原來這就是掛杯的意思,要是換了瓷杯的話,沒法欣賞這種景象,還真有點暴殄天物。便大致給肯介紹一下這是藏了二十年的酒,不知道那麽多年裏麵酒起了什麽化學物理變化,粘度加大,成了現在這樣子。


    朱總的秘書翻譯給朱總他們兩個說了什麽,朱總聽了笑道:“小梁說得不錯,這酒最大的好處就是在這裏,就一個‘醇’字。老駱,我們碰一杯吧,好久沒有跟你喝酒,你現在幾乎戒酒。”朱總與老駱碰了杯後就與荷沅碰,荷沅一點不敢拒絕,人家老駱都這麽說了,她哪還好意思拿出灌紅茶這等下三流的招數來?但沒敢多喝,稍微碰了碰酒,喝進去真有點粘,回味也夠香醇。


    還好老駱也沒喝完,但估計他的意思應是喝酒聊天,而不是拚酒鬧事,否則糟蹋好酒。一杯下去,老駱招呼他手下的人將包給他,他取出一隻小盒,先遞給朱總,“老朱,看看我新買的和田玉下酒。”


    朱總打開盒子,取出一看,便笑道:“我隻知道看著好看,好像與小梁剛剛飯前給我看的掛墜差不多。上麵怎麽盤著一隻壁虎?”


    老駱便看向荷沅,荷沅知道這是要她回答的意思了,隻得硬著頭皮搜腸刮肚:“那叫螭,一種無角的龍。” 朱總笑著將盒子轉移給荷沅,道:“小梁你給評評。”


    荷沅忙道“不敢”,但還是取出來好好地看了,見是一條螭盤在一隻卵型石蛋上,整件顏色白如羊脂,微微透明,似有油光透出,而隻有螭背上有一片黃色,質地粗糙,似是具體而微的鱷魚皮。長度約中指左右。想到自己一塊小小的掛件都要值老價錢,可想而知,眼前這玉是多少來頭了。當然是愛不釋手,但不得不放手,小心輕放回小錦盒裏,這才長籲一口氣,道:“真是上好的子玉,而且雕刻時候因勢利導,幹脆將天然衝刷形成的黃皮保留為螭的皮,看上去很有質感。可惜不是在自然光下看,色澤一項上麵沒法很好體會。”


    老駱這回終於不再居高臨下,又將盒子打開,取出來托著看,道:“有人懷疑這皮是上色做上去的,我看著不像,如果不是子料,山料如果隻有這麽簡單的啞光打磨,那就看不出油光了。而且最主要的是我看皮的斑駁不像人工可以造就,應該是本身礦質加水流衝刷才行。”


    荷沅終於忍不出掏出她的放大鏡,又接過老駱手中的螭蛋來看。仔仔細細看了很久,才道:“不會是做上去的皮,感覺材質都有點不一樣,如果是山料的糖色造假的話,做得出斑駁,但作不出材質。說不上來,就是憑感覺,看時候的感覺。”


    老駱讚許地微笑,收回螭蛋,道:“對,就是憑感覺。寶玉通靈,與自己的感覺對上了,就是好玉。你的掛件也給我看看。”但螭蛋依然放在桌上,蓋子打開著,他還真是準備拿玉下酒了。


    荷沅隻得摘下她的掛件,連著放大鏡一起交給老駱。老駱仔仔細細看了一會兒,道:“也是子料,好玉。皮的質料也很細膩,又不大,看上去整體性非常好。你這件大概戴了有幾天了,內涵的光澤已經有點出來。古人說君子溫潤如玉,你的掛件已經非常溫潤。”


    荷沅接了掛件,恨不得擦幾下再戴回去。不過做不出來,隻好幹脆揣進包裏。“是的,我五月份的時候去蘇州玩,偶爾發現這隻掛件的,我最喜歡的是它幾乎沒有雕琢,隻穿了隻洞。好好一塊玉,要是刻工不好,簡直毀了靈氣。不過螭蛋雕得不錯,那麽大塊料,如果不雕一下,似乎也不行。”


    “螭蛋?”老駱聽了幾乎笑出聲來,“啊,對,可不是螭蛋,很大巧不工的名字,以後就叫它螭蛋。”


    荷沅聽著臉都快紅了,她自己想的,不知不覺給漏了出來,螭蛋,多土的名字,人家給她台階才說什麽大巧不工。


    一瓶酒很快喝光,肯這家夥自覺自願喝了不少,荷沅很想阻止他,但英語又不是冷僻語言,在桌多少人懂,阻止了難聽。看朱總的秘書與老駱的隨從幾乎都沒怎麽喝,顯然是知道此酒珍貴。要不是感覺朱總似有隱情,荷沅其實挺享受與這兩個中年人的聊天的,他們知識淵博,怎麽說呢?比較溫潤如玉,沒什麽架子,聽他們的話,勝讀十年書。可因為感覺不對,所以一直兩股戰戰,幾欲先走。業務是要緊的,但她梁荷沅還不至於為業務把自己也陪進去,她現在的收入連給自己買花戴都不必,幹嗎要為有犧牲多壯誌?


    酒席很快結束,但肯被朱總的秘書帶出去玩,荷沅這下連保鏢都沒了。到一樓大堂吧的時候,荷沅勉強笑著說不敢打擾他們老同學談話,卻被兩人一致挽留。於是兩男喝酒店的自製啤酒聊天,荷沅吸她的奶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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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九章


    老駱的三個隨從也不知去了哪裏,隻留三個人坐在寬大的沙發上麵聊天。他們兩個當然是可以舒服地全身陷在沙發裏麵,而且老駱與朱總說話時候隻要稍微伸一下脖子就可以耳語。但荷沅如果想說話,就不能不隻坐沙發一條邊,否則自己得大聲說,他們兩個也聽不見。好在總是他們兩個大人在說話,而且有點神色凝重,荷沅當然知道不便豎著耳朵聽人說要緊話,但坐在沙發上麵吸奶昔又很無聊,便說聲“對不起”,去了洗手間。出來後,往精品店裏逛了會兒,想想他們有話也該說完了,才裝若無其事地回去。


    過去,卻隻見朱總一個人,心中不由一沉,不好,雖然不想偷聽他們的講話,但老駱走的時候她都沒告別一下,怎麽都是不給朱總麵子。完了,兩隻手表。弄不好這回得空手回去。荷沅都有點不知道怎麽說才好。


    沒想到朱總見她過來,還沒等她坐下,便道:“安德列怎麽會又派你來?他五月份來的時候應該已經知道合同已無可能。我已經跟他解釋過,國家收緊投資,我們原來的擴容計劃幾乎被全數駁回。現在一分錢得掰成兩半用,不可能再行采用你們公司出品的高端產品,說實話,這也是你們公司在我們這個行業目前麵對的普遍困境。如果國家繼續宏觀調整,你們公司最近基本沒有出路。小梁,我當你是小友,實話跟你說,免得你還去另一家碰壁。”


    荷沅被朱總疾風暴雨般的話打得不知所措,並不明白他怎麽會忽然說出那麽一席話來,一時不知道怎麽正確應對,隻好很實在地道:“我也很不清楚老板為什麽要調基本已經轉入內勤的我來這兒。我想老板的意思可能是生意不成交情在,親戚朋友常走常親。不過我懷疑也是因為我們老板不知哪兒打聽來朱總的愛好,想讓我這個三腳貓投其所好來朱總這兒公關。死馬當活馬醫,有一絲生機也要把握機會,生意難做。”


    朱總聽了反而失笑:“你這話倒是實話。你現在應該不在ms公司核心吧?”


    荷沅的臉一熱,道:“是,我論壇以後已經退出核心。對不起,朱總,剛剛我看你們談要緊事,不敢在旁邊偷聽,所以離開,沒能送別駱先生,請您以後幫我轉達歉意。”


    朱總笑道:“老駱沒走,他出去車上接一個要緊電話。你為什麽退出核心?受排擠,還是你心不在此?”


    他幹嗎問這些?荷沅很不以為然。猶豫了很久,才道:“女孩子做業務有先天弱勢,老板照顧我吧。目前我掌管的是信息發布,老板可能覺得我與有文化的人交流比較好,所以這次也派我過來。”順便拍一下朱總的馬屁


    朱總當然不會相信,但答案他早就一猜了然。小姑娘天資出眾,咄咄逼人,而安德列如今因為宏觀調整無法拿到業務,擔心風頭被手下蓋過,所以雪藏得力部下。不過看來小姑娘吃了一虧後現在收斂許多,天高地遠都不說老板壞話,不像上次論壇時候似乎整個人都會發光,所有與會者都可以注意到這麽個精靈。他笑了一下,道:“來日方長,你說得不錯,生意不成交情在,以後常來常往,交流收藏經驗。我看你是個要求上進的人,今天指點小友一條路,想要在市場立足,你必須打入這個行業內部。光靠你們這樣舉辦論壇,蜻蜓點水一樣的交際是沒有大效果的。還是那句話,來日方長,不要急在一時。”


    荷沅聽著一頭霧水,怎麽朱總現在又不做王婆了?難道是她多疑?可聽朱總的話,實在是肺腑之言啊。她很誠心地回答:“謝謝朱總指點,我剛出校門,有點急功近利,要不是有那麽多前輩指點我,我還不知道錯在哪裏。”


    正好老駱回來,坐到朱總與荷沅之間,笑道:“我們鼓勵年輕人犯錯誤,你們要是不犯錯誤,還讓我們這些渾渾噩噩大半輩子的人怎麽做人。”然後換成一臉嚴肅地對著朱總道:“老朱,我明天必須趕回去北京,沒機會再去欣賞你的收藏。你過幾天去北京時候來找我一下。”


    朱總忙應了聲“好”,然後老駱伸手與荷沅握了一下,微笑道:“我們幾乎是同行,以後還有見麵的機會。什麽時候我去你們省,你一定不要拒絕向我展示你的收藏。”


    老駱的握手如蜻蜓點水,非常禮節性,這讓荷沅放心不少,忙笑道:“駱先生若去我們市,請千萬聯絡我,我一定灑掃以候。”心說現成話不說白不說,人家連名字電話都沒告訴她,估計今天一見以後,是黃鶴一去了。


    老駱沒再說什麽,與朱總握了手以後匆匆離開,可見他是真有什麽要緊事。於是朱總與荷沅的喝茶也結束。朱總的司機送荷沅回賓館,到達時候交給她一個小袋,荷沅回到賓館一看,正是她送出的兩隻手表。


    送出的禮物被退回來,這說明生意是無望了,看來真如朱總所說,這個行業現在被國家控製得很嚴。原本指望兩家之中拿一家回去,現在成奢望了。但是朱總既然早就無心與她做成生意,又為什麽一直對她那麽客氣,還請吃了額外的飯?本來還以為他要做王婆,現在看來也不像,他這麽有身份的人,他的級別應該是副市,而那個老駱應該更比他還高一階,兩人都是風華出眾的人,怎麽可能做出太過下三濫的事?荷沅被今天的事情搞得非常摸不著頭腦。


    有難事,找祖海,雖然時間已經不早,但相信祖海應該還沒睡。打去電話,果然是一聲過後便被祖海接起,顯然他是守在電話旁邊。“祖海,我很沒麵子地被打回票了。而且,今天很多事情匪夷所思,你得幫我想主意。”


    祖海卻在電話那頭罵:“該死的電信,該死的漫遊,荷沅,我都擔心了一晚。你沒喝酒吧?怎麽那麽晚才回房間?”


    荷沅也急,道:“你別急,我才沒事呢,又不是家裏等著我的工資揭鍋,我不會賣命。我把事情詳細經過跟你說一下,你等聽完我們再討論。”於是荷沅一一道來,祖海在另一頭“嗯嗯”地聽,聽完之後,荷沅又道:“詭異得很,或者是我從沒真正接觸過高層,他們的說話行事對於我來說很陌生。祖海,但基本可以確定,安德列是想死馬當活馬醫,借朱總喜歡收藏,讓我與他取得共同語言吧?”


    祖海道:“是不是你們公司真的像朱總說的拿不到生意?否則安德列幹什麽要出這種下三流的招數?他是不是狗急跳牆了?荷沅,你不用受那委屈,不喜歡就當是出門旅遊一回。”


    荷沅笑道:“我才不會委屈自己,你沒見我半路出去逛精品店了嗎?祖海,我給你買了一條領帶,很好看的。我隻是不明白,為什麽朱總和老駱要對我那麽客氣,如果隻是因為我質地優良,與他們臭味相投,你說,換了你,你會不會對素不相識的小人物那麽客氣?”


    祖海想了想,道:“對,荷沅你說得對,如果有人一眼看出我用的章是上好封門黃,我雖然會對他們親熱幾分,但不會帶回家看我們的所有收藏。我想著你說得沒錯,這個姓朱的想給姓駱的拉皮條。拉你回去看他所有的收藏估計隻是掂掂你的分量,看姓駱的會不會喜歡上他送上門的貨色。後來一看你眼光獨特,當然立刻聯係姓駱的與你見麵了。荷沅,你知道你今天多麽危險。要是他們不要臉的話,你今天還回得來嗎?你還是別顧著公司了,早點回來吧,越早離開越好,誰知道他們後麵還會做什麽。”


    荷沅忙道:“祖海,你別說得那麽嚇人,他們好歹都是國家幹部,太過分的事情做不出來,何況老駱明天就回北京,朱總後來還提點我怎麽入行,應該不會有太大危險。”


    祖海道:“荷沅你別掛,我想想。不會那麽簡單。”


    荷沅笑道:“就隻有你拿我當寶,你以為我那麽有魅力了?那些人什麽好的沒見過?好,我等著。”說完,眼珠子一轉,將電話設為免提,飛快跑進浴室濕了一條小方巾,回來小心擦拭掛墜。等掛墜擦完,才聽見祖海在電話裏叫,荷沅連忙拿起電話,取消免提,“到,老大。”


    祖海一點都笑不出來,憂心忡忡,“荷沅,我想著那些人應該不會對你用強,但是他們的手段那麽高明,我真怕你被他們賣了還得幫他們數錢。”


    “有那麽嚴重?祖海你危言聳聽。”


    “你聽我說完嘛。”祖海有點焦急,“依我看,那個老駱是很有身份的人,朱總已經是夠有身份了,見了他還那麽恭敬。那個朱總看似好心給你指路,其實是暗示你想入行就得攀老駱。他是想引誘你自覺投入老駱懷抱。”


    荷沅聽了不由笑道:“祖海,那你還擔什麽心,我是那種把自己交換出去給ms辦事處賣命的人嗎?對了,朱總套出我已經不在ms核心的消息,知道我不甘心,所以拿前途引誘我。可是他們不知道,我是祖海的董事長呢。既然如此,我以不變應萬變就是了,不怕。再說我明天就去另一家公司,隨便去那裏轉轉,很快就回家來。你要好好想我,還要教笨笨也想我。”


    兩人說了半天情話這才掛機。幾乎是才放下電話,鈴聲又響,荷沅連忙接起,卻聽肯在那邊道:“梁小姐,老板讓你趕緊給他一個電話,告訴他你這兒做得怎麽樣了,他問我我怎麽知道,隻知道你們拿出古裏古怪的東西比劃。”


    荷沅忙謝了,給安德列去電話,果然安德列沒有關手機。可見他是真的很在乎這邊的生意。安德列幾乎是抓起電話就道:“梁,談得怎麽樣?聽說氣氛很好。後來進來的那位是什麽人?“


    荷沅如實匯報:“老板,手表被退回來了。酒桌上氣氛雖然好,但那隻是因為大家都喜歡收藏,可是離開收藏的話題,事情就談不通了。朱總說,國家現在限製投入,我們辦事處最近的生意可能很難做,生意以後再談,現在隻談交情。後來進來的那個大佬我隻知道姓什麽,他們沒有告訴我具體是什麽人。”


    安德列聽了沉默很久,過一會兒才道:“你另一家也別去了,看來形勢如此,勉強不得。明天回來吧。”


    荷沅答應了,放下電話,心想,看來安德列還真是拿她當救命稻草的意思了。可稻草還是稻草,即使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還是改變不了稻草的本質。憑她一個小人物,怎麽可能力挽狂瀾?又給祖海一個電話匯報自己可以立刻回家了的消息,這才睡覺休息。


    肯沒想到吃喝玩樂了一圈,啥都沒做就得打回頭了。問荷沅接到生意沒有,荷沅說沒有。但荷沅覺得好奇怪,朱總竟然很客氣地派車直送他們到武漢機場,荷沅覺得這似乎不應該是她該享受的待遇。受寵若驚之餘,買了機票坐在機場好好反思這其中究竟還有什麽她沒觀察到的細節。


    肯實在無聊,沒想到與美女一起出差會這麽沒意思,這個美女冰涼的,不可親,但挺神秘。忍無可忍,終於搭訕:“梁,為什麽我們這回的待遇這麽好?既有飯吃,又有人陪著玩,還有車送我們?”


    荷沅也正想不出,但隻有回答:“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因為上回北京的論壇我接待他們接待得挺好,他們回報我。”


    肯搖頭道:“不會,老板也認識他們,但大家見麵冷冰冰的,笑容又是假的。我們回來武漢還是自己乘火車回來的,沒有車子送我們。他們對你不一樣。”


    荷沅想了想,道:“可能是因為我跟他們一樣有收藏的愛好,大家坐一起即使不談生意也有話可說。聊著聊著大家覺得是朋友了,送朋友上飛機是很應該的,是不是?但是他們對我再好,我還是沒談下生意啊。肯,是不是最近都沒大的業務?我光顧著自己結婚,都沒來了解辦事處的情況了。”


    肯陽光一般開朗的臉竟然也會陰沉:“是,最近隻有唐帶隊談下的兩筆業務,但因為都是小設備,價格不是很好,業務成本據說挺高的。不過有總比沒有好,是不是?”


    荷沅點頭,心說安德列危險了,那麽會花錢,卻隻買到兩筆小業務,那不是明擺著業績不佳?“可惜,這回我還是沒法幫上忙。那家單位總經理跟我說,現在中國限製投資,以控製經濟過熱,他們大公司上馬新設備一般都是要國家批準的,現在國家不批,他們隻有沒辦法拿到錢上新設備了。大環境對我們ms不利,我們隻有等待。”


    肯憂慮地道:“原來是這麽回事,老板說是因為中國經濟緊縮,你這麽一解釋我就明白了。梁,我很擔心,根據ms總部的辦法,經濟不景氣時候,可能會裁員。”


    荷沅愣了一下,抬眼看肯的表情,不像是在說笑。“那就麻煩了,肯,我可能是第一個被裁的。”


    肯安慰道:“梁,你前一陣的工作一點看不出績效,還真挺麻煩的,但公司一般不裁花大價錢培訓出來的人,你可能會留下。啊,這事別提了,或者中國辦事處是例外,他們不會裁員都難說。”


    荷沅勉強一笑,道:“不行回家吃我先生去。可是,肯,你也看到,我現在是沒法做事。我喜歡以前的一個人做三個人的事,比如裝修辦公室,比如舉辦論壇,沒日沒夜都可以。但是現在呢?老板不要我做事了,我不知道為什麽。這回我們兩個來武漢出差,其實你應該知道不會有結果的吧?”


    肯猶豫了一下,道:“是我們幾個一起提議讓你來的,都說你能力特別強,汪先生說你比較能與大機構的人打交道。現在看來,你來的效果果真要比別人都好,但是機會不行,你也被辦法。”


    荷沅心裏發寒,原來是這樣,原來是這樣,他們在背後操縱著她的命運。“肯,要不是你們都對我好,可能這回我還是沒有機會。你也看到,我們沒花費什麽,隻花費了旅差費,便已經與朱總成了朋友。你有機會跟總部的人說,不是我們這兒的人不努力,是因為大環境不好,沒辦法。我們現在趁市道低迷的時候廣交朋友,市道低迷的時候大家最需要朋友的幫助,等市場恢複了,我們就可以順勢進入。裁員對我來說不是大事,因為你們都知道我家境很好。但是對其他員工來說就是大事了。肯,你有機會一定要跟總部的人說,每個員工身後可能都有一塊市場,裁了是很大損失。”隻能拿朱總說事了。


    肯不由笑道:“梁,你的話是對的,但不是所有員工身後都有一塊市場,你有,別人沒有。我這回回去如果告訴他們我們在這兒受的高規格接待,他們一定都會讚歎你的魅力。我不明白了,你究竟是怎麽跟他們攀上交情的,都沒見你怎麽大聲言笑。”


    荷沅心中矛盾,本來一直堅持韜光養晦,甚至自甘墮落,免得遭安德列等人忌憚,現在看來是不行了,再韜光下去恐怕還真會趕上裁員,被喀嚓了去。失業了不會沒法生活,但被祖海養著,或者去祖海的公司工作?多沒麵子。知道肯回去一定會跟他們核心集團的那些外籍員工說起這幾天的出差,荷沅幹脆先給肯灌輸知識。“大機構的人都有特定的思維方式,了解了便會比較容易接近他們。比如說朱總,他職位高,手中的權力大,相當於我們這兒的副市長。他要是不想搭理誰,他就不願理你,他才不會太給我們麵子。但他要是喜歡跟我說話了,那麽什麽都好說。我也就投其所好而已。不過可以想見,如果以後來,我們都不用他的秘書引見了,直接可以見他。等市場大環境好了,他們需要上馬新設備了,我們再來找他就沒問題了。”不管朱總究竟是打的什麽主意,反正在肯眼裏明擺的是她荷沅就是吃香,誤導他是很方便的事,肯老兄眼見為實嘛。


    肯連連點頭,道:“是的,是的,以後你再來,他們可能會到機場來接你。”


    荷沅一笑,忽然道:“你知道嗎?昨天你喝的酒是人家朱總私人藏了二十年的珍品,所以那麽香醇。當然不是為我拿出來的,但恐怕你以後在中國也喝不到那麽陳年的酒了。”


    肯吃驚:“真的?怪不得喝進去那麽香,喝了以後嘴裏都是餘香,讓人又忍不住要喝一口。”


    荷沅笑道:“未來二十年這種私人收藏的酒可能會比較多起來,但從現在倒推的二十年前,大家連吃飯都要糧票,哪來那麽多錢藏酒,所以才珍稀非常。你回去可以跟他們吹牛了,他們肯定都沒那機會。”


    肯最是好玩兒的,聽了非常得意,一個勁地“真的真的”,荷沅相信他回去肯定宣傳,那不是側麵突出她的水平嗎?所以當然得撿希罕的說。


    輾轉經過上海回到家裏,已經是晚上。荷沅下了公司的車看見祖海的車子停在路邊,心裏不自覺地歡喜。拖著行李才到門邊,就見門呼啦打開,祖海出來將她抱進門裏。燈影裏滿園都是香氣,笨笨圍著兩個主人繞了幾圈,卻發覺沒它穿插的縫隙,悻悻躺到一邊沒精打采叫了兩聲以示抗議。


    過了很久,祖海才問了一句:“吃了沒有?我讓傅姐留著飯。” 荷沅掛在祖海身上,嘻嘻笑道:“該不會你還沒吃飯吧?我在飛機上已經吃了。祖海,你聽到汽車聲音了?”


    “你又不讓我接你,我隻好豎著耳朵等在門邊。”祖海將荷沅抱進客廳。“那我開始吃了,你再吃一點嗎?”


    “不吃了,我看著你吃。”荷沅去廚房洗了手,倒杯冷水出來,靠著祖海坐到他身邊。祖海便自覺把小黃魚裏麵的魚膏挖出來夾給荷沅。荷沅吃了,卻笑道:“我吃了武昌魚了,跟鯿魚似的,但比鯿魚肥,我還是喜歡海鮮。與我一起去的老外對著武昌魚的小刺犯愁,哈。”


    祖海笑道:“我早幾年就吃了,我還是喜歡他們那邊的辣菜。有次早飯是紅辣椒炒綠綠的泡辣椒,上麵灑著芝麻,我吃著還特別下飯。啊,不對,那是在長沙吃的。那一帶吃回來,我舌頭都會起泡。你呢?請客的菜是不是都是辣的?”


    荷沅笑道:“我一向都是喜歡辣,給學校訓練出來的。不過朱總請客時候因為老駱那個人跟你說的一樣,吃辣吃傷了,所以一點辣的都沒有,吃得我挺沒勁的。哎,這粒香螺給我吃。”祖海隻得把剛挑出來的香螺肉送進虎口。幹脆自己不吃,又給荷沅挑了幾粒才罷。


    “那個老駱究竟是什麽人?來頭有那麽大?”


    “不知道,我明天到公司去問問雜誌社的總編,既然是同行,又是曾經準備邀請但請不到的,總編一定知道。我都忘記了。祖海,我現在不擔心什麽老駱朱總了,換作擔心失業了。”荷沅下巴枕著祖海的肩膀,貼著他的耳朵說話。“聽老外說,公司形勢挺不好的,隻有唐生年談成幾筆吃不飽的小生意,都沒談成過什麽大生意,所以安德列才急了,把我拋出去救死馬。老外說,一般遇到這種外部大環境不好的時候,ms總公司都是裁員解決。我都懶了半年了,估計刀子會揮到我頭上。怎麽辦?以後你真的要給我裝修辦公室去了。”


    祖海笑道:“鹹吃蘿卜淡操心,說的就是你這種人。你們公司花了那麽多錢送你出國培訓六個月,換了我是怎麽都不肯開了你放你給別人用的,非得磨著榨幹了你才放你走。你要真失業了,我才高興,荷沅,那時候我們要個孩子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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