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林先生可不那麽想,抬頭急道:“但是你知道殺你娘的那把刀未必是我落下去的,殺你爹娘朋友還有其他好多人,你過來,我與你談個條件,隻要你答應殺死我,我可以告訴你這些人是誰。”


    粥粥心動,是啊,那些人也是凶手,他們殺了那麽多人,也不能叫他們逃脫了。便回轉身子道:“好,我問什麽,你答什麽,要是答得不詳細或者答非所問,我立刻走,答得好的話,我立刻答應你的要求。不就是殺一個人嘛,容易得很,我閉著眼睛就可以。”


    林先生道:“不可以,這兒是什麽地方,處處都有耳朵。我有的事情不可以說出來,叫陳四知道了我會沒臉死。我隻會告訴你是誰參與了屠殺周村老小的案子,其他一概不會說。”


    粥粥道:“好吧,你就說這些,我記著。”粥粥想,他的後台不是誠親王就是包廣寧,兩個都是該死的,不問他殺了這兩個人也不冤,算不得伊叔叔嘴裏的由著性子胡亂殺人。“我還有一個問題,你到周村搶《避就真經》,是真的垂涎這本東西,還是另有圖謀?或者是一石兩鳥?”


    林先生道:“這個問題我不能回答你,我隻能說我要告訴你的這些。”


    粥粥道:“什麽事情都有個討價還價,你要是不接受我的條件,我想著那些你準備告訴我的人其實是隻是被你支使的人,罪魁禍首還是你和你的後台,所以我找不到他們也無所謂,沒了你們的支使,他們未必會再作惡。你這人不可救藥,還是我叫陳四爺過來吧,他就在門口侯著。對了,告訴你一聲,昨晚上你連累包廣寧了,他被皇上賜自殺,大皇子崇高被圈禁,其實你也沒什麽指望了。”


    林先生一聽,渾身一震,竟然晃晃悠悠地坐了起來,血紅了雙眼看著粥粥,道:“還有沒有連累其他人?”林先生想知道誠親王的子孫有沒有受牽連,隻有從粥粥身上下手,他以為粥粥小孩子容易問話,沒想到粥粥已經騙了他一道,其實包廣寧最後沒有死。但是粥粥嘴裏包廣寧的死訊還是刺激了林先生,叫他知道包廣寧已經沒必要保護了,也不可依恃了,那也就不用再考慮包廣寧的感受,心裏的擔心少了一層,這以後隻要閉住嘴不連累誠親王的子孫就行了。


    粥粥看著他的臉色瞬息千變,不知道他在想什麽。但是粥粥想起昨天陳四看著林先生家所在之後說的話,林先生家可以看見包廣寧府,現在已經知道了他是為了看見包廣寧招呼他的信號,而陳四說他的家與誠親王家有關,又說她粥粥原來的推測有錯,難道是說林先生是為了保護誠親王的子孫而不得不受包廣寧約束的?如果那樣的話,豈不是可以拿誠親王的子孫作要挾?粥粥與林先生兩人對視半天,忽然冷笑一聲,轉頭就走,道:“皇帝不會殺某些人,但是某些人在我眼裏便如周村百姓之於你。殺他們便如你切瓜一樣省力,可能他們養尊處優,比殺周村的人更省力。”


    林先生立刻明白粥粥嘴裏說的某些人是誰,頓時一張本來就白的臉顯得更是蒼白。他一言不發半天,終於吐出一口氣,道:“連你也知道。陳四隻有更清楚,好吧,我也仁至義盡了,你走吧。”說完閉上雙眼,再不說話。


    粥粥感覺非常挫敗,倒是反而不走了,把前後因果想了一想,串起來考慮半天,這才道:“我明白了,其實你自始至終隻是為誠親王辦事,即使是聽包廣寧的話做些什麽出來,可最終還是為的維護誠親王。誠親王圈禁在他自己原王府的時候你還可以接觸他,所以殺周村嫁禍於劉將軍的應該是誠親王的想法,他是唯恐天下不亂,巴不得自己不好了,比人也不好過,而你做了他的大棒。包廣寧應該那時候還不會那麽做,而且他要一本《避就真經》做什麽?所以你不用說話啦,我已經知道我家血案的幕後是誰。既然做出來了,就不會查不出來,你早就應該想到這點,可是你太愚忠,被誠親王利用著作惡了,毀了你自己的一生。”


    林先生聞言眼皮跳了幾下,但最終沒有開眼,他隻是歎了口氣,全給粥粥這個小孩子說中了,粥粥最後那幾句話林先生後來也想到過,但是終究是太愚忠於誠親王,沒敢深入多想,不錯,自己就是那麽稀裏糊塗地被利用做了一回罪人。


    粥粥見他不說話,也不再打擾他,自己退出。到外麵見到陳四,見陳四笑眯眯的,與先前的神色不大一樣,不由想起林先生說的話,這兒是刑部大獄,處處是耳朵。自己與林先生的對話一定都一五一十傳到陳四耳朵裏,對陳四而言,也是了卻一樁公案。粥粥忽然覺得很累,不想戳穿陳四的心思,木著臉走出來。沒想到外麵蔣懋還在,見她出來就道:“粥粥,天已不早,我請你到鬆雲樓吃飯。”


    粥粥此時滿心的混亂,不住地在想,這個林先生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該說他是忠還是奸,但是誠親王卻絕對是惡的。不知道誠親王現在確切關押地是哪裏,很想殺了他為娘報仇。所以對蔣懋的話充耳不聞,自己悶著頭走自己的,到外麵牽上毛驢就回家,整個人象遊魂似的。這兒的蔣懋看著她反而眼中出現奇異的好奇色彩。粥粥居然有了不愛錢不貪便宜的時候。


    第四十一章


    粥粥騎著毛驢漫無目的地走,蔣懋在後麵亦步亦趨地跟著,終於見粥粥拐進自家客棧,也沒回屋,徑直坐到店堂裏等飯吃。蔣懋便走過去坐在粥粥同桌。粥粥看看他,皺皺眉頭道:“來我這兒蹭飯?”


    蔣懋見她小臉上滿臉的不開心,不知怎麽心裏竟然也有點不開心,道:“我剛才在刑部說請你吃飯,但是你光顧著想心事沒聽見,隻好追過來了,雖然是在你的店裏,但是還是我請客。”


    粥粥疑惑他前倨後恭的態度,疑惑地看著他,道:“你為什麽堅決要請我客?無事獻殷勤,非盜即奸。”


    蔣懋一臉尷尬,道:“我看你不開心,這麽晚了又還沒有吃飯。”粥粥沒好氣地一把打斷他:“我看著覺得你很怪,下午你過來的時候愛理不理的,現在怎麽就巴著上來理我?看見什麽好處了?人說商人無利不往,我身上隻有蠅頭小利,不值得你看重。”


    蔣懋笑著陪不是,道:“是我誤解你了,是我不好。我見你到京城卻不來找我,卻是要通過錢修齊與我說話,我心裏不高興,你以前說過你與我最談得來,比錢修齊要談得來多了,你還記得嗎?你不知道錢修齊見了我多得意,說你現在不理我隻理他了,所以我看見你很不高興。剛剛我在刑部才聽說了你的事,這才知道事情與我想象的不一致,所以我要向你賠罪,一定要請你吃飯。”


    粥粥一聽,不知道他這是借口還是真話,總覺得心裏有懷疑,便道:“你說你還記得我們以前說過的話,那你還記得你以前怎麽說的?你為什麽要定下與鄭中溪家大孫女的親事?”


    蔣懋想起以前自己說過一定要娶粥粥為妻的豪言壯語,心裏尷尬不已,忙道:“那還不是父母之命。我都沒見過鄭家小姐長什麽樣子,都是他們大人們自己定下的。粥粥妹妹,我們見麵別吵架如何?”


    粥粥起身道:“就你可以輕輕一句父母之命就把事情揭過了?那我和錢五爺說話關你什麽事?你一個有未婚妻的人還跟著人家女孩子請客吃飯算什麽意思?蔣懋,你這個人現在年紀不大,壞腸子倒是不少。討厭你。”說著飯也不吃了,轉身回去裏麵住的房間去。


    蔣懋一邊追上一邊解釋:“粥粥,你以前不是說是你小子嗎?要與我做兄弟嗎?”


    粥粥“呸”他一聲道:“你是對自己有利的話記得牢,對自己不利的話記得不牢,翻手雨雲,投機得很。我那時候才多大,知道什麽?你別跟著我,我看見你生氣,昨晚開始我就發誓不要理你了,你走開,回你的家去。你去趨炎附勢你的鄭家大小姐去。你再跟著我把你打出去。”


    蔣懋無法,知道粥粥現在的武功他拍馬也追不上,隻好止住步子,看著粥粥進去。心裏有點無奈,對粥粥,是兒時的好朋友,但是不知怎的,心裏一直牽掛得很,所以錢修齊向他炫耀與粥粥的關係,他才會特別反感。見天在刑部澄清此事,他本來心裏又內疚又高興,想和粥粥修好,但是粥粥卻又不接受了。蔣懋趕到非常失落,他忽然想到,如果退掉與鄭家的聯姻,不知道粥粥會不會因此而開心?但是旋即又想,這幾乎是不可能的,退掉聯姻意味著得罪鄭家,鄭家在這次事件以後當獨步朝廷,權勢如日中天,得罪鄭家,即使鄭家礙於麵子不屑計較,但是那些攀著鄭家的人會見機踩他們蔣家幾腳以博取鄭家歡心,以後蔣家怎麽可能還有好日子過?除非鄭家自己退婚,但是鄭家是詩書之家,鄭中溪又隱隱是個清流的領袖,他怎麽可能做出如此仗勢欺人的事來?所以這種可能幾乎是不可能。


    聽蔣懋走後,粥粥沒滋沒味吃了一頓晚飯,想想又睡不著,晃晃悠悠走了出去。夜晚的京城,街上人少了很多,練以往燈火輝煌的特殊行當店今天也因三皇子去世而關閉。粥粥不由自主逛到鄭中溪的鄭府,見鄭府門麵看上去比較大方簡樸,沒有崇仁的府第金壁輝煌的感覺。粥粥想了想,悄悄從側牆翻進去,找到個仆人問路後,稍稍使勁點倒她塞進假山裏。鄭小姐的閨房不難找,是個幽靜的小院,院子裏有柱梅花在悠悠吐香。


    鄭小姐一直沒出屋,隻有丫鬟進進出出,偶爾可以聽見她低聲吩咐丫鬟的聲音,聽著很柔和,很有教養。粥粥這幾年看的達官貴人也多了,知道了人分層次,這個鄭小姐說話的聲音一聽就是上層人。粥粥繞了個圈轉到後麵,挑開茜紗窗紗,又輕撩大紅窗氈,見到房間裏又個女子坐在暖龕裏看書,蠟燭映著她嬌好的容顏。她究竟有多美,多驚人,粥粥說不清,但是粥粥覺得她比粥粥以前看見過的人都美,隻有王秋色與瀟子君兩個姐姐可以媲美。粥粥看著心裏泄氣,怪不得蔣懋會和她定下親事,這麽美麗的人誰不喜歡。粥粥看了怏怏而回,心裏很不舒服,悶走了半天,直奔包府。


    包府的書房再沒象昨天一樣升起信號燈,而且整個府裏今天也是沒聲沒息的,感覺很是壓抑,也是,主人差點給皇上處死,現在又免了職,誰還敢笑一聲出來?書房裏麵倒是亮著燈,粥粥悄悄過去,見左右沒人,推開門進去,裏麵隻有包廣寧一個人。粥粥也不認識什麽包廣寧的,但是聽說過,見屋裏隻有一個錦衣老頭坐著,那不是包廣寧還有誰?


    包廣寧本來是驅走所有人自己沉思,聽見動靜正要發火,卻發現來人陌生得很,而且穿的衣服也不象是本府之人。心裏立刻警覺起來,直起身大喝道:“什麽人。”他話音剛落,外麵聽見的仆人立刻反應過來老爺這兒出問題,搶著趕過來。


    粥粥才不怕這些人,她沒精打采地道:“幫你忙來的。我今天才在刑部大獄和林先生說了些話,想著或許可以救你一命,但是要你答應我一件事。”


    包廣寧一聽林先生三個字,立刻豁地站起身來,對衝進門想表達忠心的仆人道:“你們出去,這是朋友。”等門關上,他才又道:“你就是傳說中周村出來的唯一幸存者?昨天林先生是被你捉住的,我的今天有一半是你害的,難道你還有什麽可以挽救的?”


    “林先生殺我周村全村,我不捉他捉誰?誰叫你與他勾勾搭搭的,你要不惹林先生,你會有今天這麽慘?”粥粥雖然在鄭家小姐那裏很失落,到現在還是沒情緒,但是還是不願意給人占點口實去,非要打起精神與包廣寧理論不可。


    但是包廣寧是多麽老奸巨猾的人,怎麽可能與粥粥吵嘴,他還親自起身替粥粥倒了杯茶,請粥粥坐下,這才道:“周村的事真的是林先生所為嗎?你可不可以把你知道的全告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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