球衣看上去是簇新的,結果被自己踩髒了,也是夠倒黴的。


    ……算了,做回好人,全當是給還沒出分的高考成績攢點人品。


    王思年這麽想著,手不自覺就多拿了一瓶冷飲和一條士力架。


    買完單回去的時候,她特意走了樓梯間。


    那個少年果然還坐在那裏。頭低著,與黑暗融為一體。


    “你身體不舒服嗎?”王思年中氣十足的喊亮了燈,問道。


    對方沒有回答。


    一個小小塑料袋“呼”的一聲落在男孩身旁,濺起微弱的灰塵。


    “我給你買了瓶水,還有點兒吃的。要是不舒服的話,用不用我送你去醫院?”


    “不用,我沒事。”停了半晌,那人總算回答了。


    “你這麽斜坐著容易頭暈,低血糖。”王思年拿出扶老太太過街的勢頭,嘴裏建議著。


    說完又彎下身,從塑料袋裏拿出士力架,撕了個口子遞了過去:“吃兩口,絕對管用。”


    對方明顯遲疑了。


    但在王思年的熱情堅持下,最終還是伸出手接了過來。


    他的手指修長,很穩,一點不抖。


    王思年看這人身體不像是有大礙的,估計就是心情不好,所以一個人貓在這裏。於是放下心來:“你要是真沒事的話,我可就不管你了啊。”


    男孩依舊沒抬臉,單是隨意點了點頭。


    “王思年,你上個廁所上這麽久,是掉坑裏了嗎?”二樓突然傳來班長找人的吆喝聲。


    這板房隔音實在是糟糕透頂,以至於樓梯間都跟著發出共鳴,嗡嗡作響。


    “別吵吵了!我來了!”王思年大聲應和,往樓上衝去。


    快到樓梯拐角處時,她像是想起了什麽,回身衝那少年粲然一笑:“哎,年紀輕輕別跟活不起似的,吃好喝好!高興點!往好處想,明天又是新的一天了。”


    tomorrow is another day.


    這句話還是她剛從《飄》這本小說裏看來的,現學現賣,倍兒有文化人的麵子。


    聲控燈隨著活力滿滿的少女的遠去,忽的滅了。


    一切又重回黑暗。


    “明天又會是新的一天。”


    王思年好像聽見有人在身後默默複述這句話。但耳旁同學的歡聲笑語很快讓她轉移了注意力,甚至忘記了這場莫名其妙的偶遇。


    ……


    寢室裏。


    王思年握著滾燙的手機,在床上又翻了身。


    這張徐建聚餐的照片刷新了她的認識。


    他穿的這一kers行頭,板上釘釘就是高考結束那天自己遇到的怪人。


    王思年當時沒看清他的臉,但是記住了那個明黃色的瘦削身影。


    今天徐建英雄救美,那天自己美救英雄。都是十幾塊錢,誰也別回誰,正好扯平。


    估計這廝也沒認出自己來,畢竟當時烤肉店的樓道裏黑咕隆咚,他還戴了個帽子。不過好漢不提當年勇,自己從來都不是個細致人,就不跟他絮叨這事了。


    隻是說起來,兩個人能夠連續不斷的遇見,還同時出手相助,真的好像偶像劇裏的情節啊。


    這是不是就是傳說中命定的緣分?


    ……自己在胡思亂想些什麽。


    王思年猛地揉了把發燙的臉,努力壓住她砰砰作響的少女心。她忍不住從相冊又退回到男生的個人主頁上,去看了看其他人曾經給他留過些什麽言。


    再然後王思年同學就突然發現,人人網是會顯示最近訪客的。


    完了。


    她的頭像明晃晃的印在了徐建的主頁上,以及相冊裏每一張瀏覽過的照片後麵。全方位生動展示了自己是如何360度無死角偷窺人家的事實。


    啊啊啊啊——這回真是丟人丟大發了。


    她恨恨的咬住自己這犯賤的手,把土撥鼠尖叫憋了回去。


    ***


    手上傳來的微痛觸感突然變得很逼真。


    王思年低頭去看,打斷了一晃十年的記憶。


    她這才發現車子已經停在路邊,而徐建從駕駛位探身過來,正握著自己的手腕端詳。


    “嘶。”


    灼傷打通了觸痛的神經,因為對方這個緊握的動作,讓她忍不住低呼出聲。


    男人沒吭聲,下了車,進了路旁的藥店。回來時,手上拿著燙傷膏。


    “燙的不厲害,回去拿冰袋敷一敷就好了。”


    與王思年的不在意截然相反,徐建一絲不苟的塗著藥。


    乳白的膠狀藥膏跟不要錢似的,蓋了厚重的一層又一層,恨不得立刻馬上現在就讓她好起來。


    這點實心眼的舉動,讓剛剛從初戀回憶中晃過神來的王思年有些恍惚。


    她看著眼前認真上藥的男人,隱約感受到了久違的熟悉與甜蜜。


    一個沒忍住,她伸出沒受傷的那隻手,揉了揉徐建低下的頭頂。


    掌心觸感毛茸茸,一如從前。


    男人因為這個舉動愣住了。


    他有些錯愕的抬頭,驚喜的看見女人眼裏閃著依戀的光。


    胸中湧出的喜悅好像氣球似的鼓脹起來,徐建忍不住問道:“怎麽了?”


    “沒什麽。”王思年往椅背上靠去,人有些懶洋洋,“覺得你怪可愛的。”


    男人接收到了話裏的溫情。


    他好像受到塞壬蠱惑的水手,欺身上前,突破萬千阻礙去品嚐女人唇齒間,讓他朝思暮想的那點紅暈。


    一吻結束。


    徐建嗓音喑啞,突然提起了興致:“走,去給咱媽買禮物。”


    “花鳥市場關的最早,六點人家就下班了。”王思年摸了摸他的額頭,“你是不是瘋了。”


    男人笑的溫柔,眼眸裏卻陰晦不明:“我知道個地方,應該還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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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章 算命


    車一路往南開。


    穿過熙熙攘攘的西單大街,路過角樓疊嶂的紫禁城,最後停在了雍和宮邊上的胡同旁。


    這片離皇城根兒不遠的低矮灰瓦房,這些年被擴建成了一條文化步行街。


    大抵和京城裏新修起來的文創胡同差不多,全在售些換湯不換藥的旅遊紀念品。


    周圍有賣旗袍的,有賣老北京炸灌腸炸醬麵的,甚至還有賣西藏天珠的。這幾樣組合在一起,基本就是宰客標配了。


    “你確定這兒有賣鳥籠子的?”王思年下了車,表情明顯難以置信。


    “大眾點評說有,評價還很好。”男人一邊看手機導航,一邊試圖牽起她的手,“往前直行500米。”


    王思年下意識的往旁邊避了一下——沒別的意思,夏天太熱,手拉手有些膩味。


    徐建沒有言語,停下了腳步,望向了她。


    男人鴉羽似的睫毛下,是一雙平靜無波的眼睛。


    王思年不想破壞難得的好氣氛,心裏有些退縮,最終還是主動伸出手去。


    男人笑了,用力回握過來。


    指尖交錯的觸感,溫熱中帶著些微妙。


    徐建說的沒錯。


    前麵果然有一家不起眼的小門臉兒,招牌上寫的就是【專賣花鳥用品】。進去之後別有洞天,各色花肥、盆土、鳥糧、籠具,讓人眼花繚亂,活脫脫塞滿了裏外開間。


    籠子裏跳躍著嘰喳的文鳥,白的灰的擠作一團。一個個眼珠滴溜溜的轉,跟小機靈鬼似的。


    “老王同誌要是來這兒該走不動道了。”王思年隔著籠子“咕咕”學著鳥叫,忍不住調侃起自己親爹來。


    圓滾滾的文鳥點點胖腦袋,應該是對她的說法頗為讚同。


    徐建看著她像逗孩子似的逗鳥,嘴角也不自覺的帶了笑。


    他們以後的孩子,若是像她,也一定是世上最可愛的。


    打剛剛在車上給她塗燙傷藥開始,女人的態度就奇異的軟化了,一直延續到現在。


    他不想去細想對方突如其來的溫情是因為什麽,生怕驚醒這場幸福的夢。


    王思年過於沉迷看鳥,以至於過了老半天,才發現他們進店後都沒人招呼。往櫃台看去時,老板正縮在裏麵,頭也不抬,不知道在忙些什麽。


    “老板!”王思年忍不住提高音量。


    隻可惜老板沉迷手遊無法自拔了,從傳來的“人家就是來砸場子的~”蘿莉音來看,玩的還是安琪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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