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三時候, 於揚居然接到梅欣可的電話, 說是自己開車在鎮上, 帶著兒子, 想見見於士傑. 於揚想她一定是挾兒子見於士傑的意思, 不過轉告於士傑, 卻被於士傑拒絕了, 說這個時候手續還沒辦完, 不方便見. 於揚心裏雖然覺得也是不該見麵, 但還是感到梅欣可這時候也滿可憐的, 隻得自己跑鎮上去見了梅欣可, 讓她抱著哭了一場. 這叫於揚認識到, 人要是沒有感情的時候, 千萬一刀兩斷, 否則於事無補不說, 還徒留笑柄.


    整個春節真是糜爛, 每天除了吃睡就是等吃睡, 腦子都懶得動一動. 隻除了打幾個電話給北方那幾個人拜年的時候才活動了一下腦子. 回城最終還是沒叫陳星來接, 隻是到自己小窩的時候與他通了個電話, 告訴一下. 放下電話想, 再回來, 已經是三十歲了. 想都沒想到自己也會挨著這麽個可怕的年齡. 也是, 以前同齡的朋友都是紛紛結了婚, 如今叫出來都麻煩, 不是小孩纏著就是丈夫托著. 四周看看, 也就差不多年齡的望雪還是單身了. 但是她的等待會有結果嗎?似乎於士傑沒有這種心思.


    不過於士傑有這心思也不是旁人能看出來的, 這人太圓滑.


    上班第一天, 都是無精打采的, 辦公室裏不見熱火朝天工作的氣氛, 倒是見熱火朝天的新年氣氛的尾巴. 但是當周建成麵若冰霜地進來的時候, 大家立刻都噤若寒蟬, 乖乖趴回自己桌子. 但是於揚正等著見他, 拿了桌上從工廠區傳來的報表就過去. 才一敲門, 周建成就吼了一聲:“沒見門開著嗎?”


    於揚知道他會有這種反應, 誰手頭六百萬砸了水漂都不會高興. 她也不響, 進門後就掩上門, 正好見到曹玉笙從外麵經過, 疑惑地看了這兒一眼. 於揚把報表放到桌上, 見周建成也是疑惑地看著她, 便道:“周總還記得我有個朋友在劉局那個縣嗎?春節時候我們通電話, 說是劉局那裏情況不太好, 我又叫他打聽了……”


    周建成一聽立刻起身道:“你坐著慢慢說. ”親自給於揚倒了杯水. “劉局那裏的公司究竟怎麽了?”


    於揚找椅子在周建成麵前坐下, 道:“聽我朋友說, 他們已經停了近兩個月了, 也就是說我們春節前去的時候他們早已停了, 那一天的生產是做給我們看的. 我們走後更是不行, 公司裏麵隻有門衛看著門, 討債的倒是川流不息, 有單位的也有私人的, 而劉局就壓根兒沒出現過.”


    周建成一時麵如死灰, 但還是掙紮地道:“但是你還記得我們去的時候他們成品庫是滿的, 還不時有貨發出去嗎?即使是庫存也不應該賣了那麽久的.”


    於揚此刻不再作無知或者事不關己狀, 反而是一針見血地道:“向同行出錢租界成品一天也不是件為難的事, 我查過資料, 在劉局那個市的附近市, 也有一家同類企業. 而我們那天過去時候看見的發貨可能隻是他們裝上借來的東西物歸原主去.”


    周建成聽了癱在椅子上, 半天才說了一句:“我再去劉局公司的時候, 大門緊閉, 叫也叫不開, 吳總也是說在外出差不見我. 到處找人問但是問不出什麽來. 誰都是對這件事一問三不知.”


    於揚早在心中編有一套說辭, 此刻不慌不忙地道:“這和劉局平時為人有關, 我以前開玩笑說她是全縣人民的大姐, 看來還真是的. 我的朋友自那天知道我出差是與劉局的事有關後, 第二天也就不敢來送我, 怕被懷疑是他透露的. 他與我講了劉局受人尊敬勢力龐大的原因. ”於是便把金行長與徐匯中告訴她的有關劉局的事詳細與周建成說了一下, “所以對於我們這些外來人來說, 那個縣就劉局的事是鐵板一塊, 我朋友說了, 他不敢把告訴我的事讓別人知道了, 否則他就不用回家了. ”借子虛烏有的朋友之口, 把其中利害與周建成說了, 叫他知道蜀道難.


    果然之間周建成的臉色一會兒青一會兒白的, 可就是沒有血色, 用麵無人色來解釋正好. 聽完後沉默了半天才道:“那照你的意思, 我春節前第二次去那裏沒被關進狗籠裏還算是運氣的了?”


    於揚此刻必須一點不露破綻, 周建成也是個老江湖, 如果她說的話前後不搭, 他此時被懵住了, 回頭再想想就露馬腳了. 於揚略微想了想, 道:“我估計是劉局剛剛麵對上門討債的人潮, 一時還沒調整好自己的姿態, 不知道怎麽應付, 所以到外麵躲著去了. 她不在, 大家最多是不理我們, 但是類似關狗籠什麽的事應該沒人敢出頭做. 也不知道劉局什麽時候回來麵對現實, 那時候再去的話, 可能情況會不一樣吧.”


    周建成麵色鐵青地道:“你的意思是以後我們再上門討債的話, 弄不好在他們那裏住著半夜遭了黑手?”


    於揚道:“我這個隻是猜測. 不過也不排除這個可能啊, 我們上次去又不是劉局訂房付費的, 但是她要進你們房間叫你們起來, 總台的人就問也不問給她開門. 誰知道她有多少勢力.”


    周建成一拍桌子, 怒道:“沒王法了, 這什麽事, 她欠我的錢難道還要我去求她?”


    於揚平靜地補充一句:“問題是你想求還求不上, 她電話不接, 麵不給你見, 難道你摸到她家去打砸?那也沒用, 別人早就想到這事了. ”於揚想到曾收到劉局拿出的假承兌的那家單位就是敲上門去的, 但是這件事情不能與周建成說, 一下說得太多他會起疑.


    周建成不響, 拿起電話撥打, 但是半天都沒說話, 於揚想他一定又是在給劉局通話了, 劉局哪裏會接. 果然周建成“啪”一聲把電話敲到桌上, 憋了半天氣才道:“劉局不是說與你關係不錯嗎?你還送她花過的. 你春節與她拜年過沒有?”


    於揚道:“一樣是沒人接聽, 劉局對我好什麽的還不是看的公司的麵子. ”這個一定要講清楚, “不過還有一件事, 劉局那個公司的資產隻包括設備, 土地與房屋是問政府租賃的, 至今沒有產權. 那些設備估價不知多少, 但是我想既然不止欠我們一家的債, 我們如果不早動手討債, 隻怕她那些設備還不夠債主們瓜分. 而劉局又不會看在周總麵子上, 主動把周總的貨款先退了, 所以我想, 必要時候我們隻有動用法律武器給自己討公道了. 她劉局可以不見我們, 但是法院傳票她不會不接吧?隻是, 這樣做等於是撕破臉皮了.”


    周建成沉著臉一聲不吭, 過了好久才道:“也就隻有如此了. 春節期間我與劉局公司其他幾個外地客戶聯絡一下, 大家三三兩兩湊起來的信息也是這樣, 不過沒有你的全. 掌握在劉局手裏的預付款除我的外, 最起碼還有四百萬, 他們目前都是觀望的意思, 不過我手頭的最多, 我等不起, 隻有走打官司這條路. 小於, 這件事你做得好, 我先感謝你. 我立刻準備去律師那裏, 你收拾一下資料跟來, 看看律師怎麽說.”


    於揚道:“還是先電話預約一下吧, 春節剛過, 不知道人會不會在.”


    周建成道:“法院都開門了, 他們律師怎麽可能還沒上班. ”但還是拎起了電話, 非常不幸, 事務所說這個律師出國旅遊還沒回來.  於揚道:“等他回來?”


    周建成叱道:“等他?時間會等我嗎?劉局會等我嗎?另外找一家. 我一個朋友剛剛打下官司, 正好問他要. 再說我那個律師現在招牌太亮, 他接的案子最多也是叫手下助手做.”


    於揚聽了心中竊喜, 真是天助我也, 律師與周建成不是老熟人, 不正好方便從中便宜行事?便出去自己找了與劉局的合同, 春節前來回旅差單子, 不知律師還要些什麽其他的.


    很快, 周建成就站在大辦公室大聲喊:“於揚, 準備好沒有?”


    於揚忙答應著出來, 跟上周建成出去. 幾乎可以肯定, 不少人心裏會說, 喲, 攀上高枝了. 隨他們說去, 還有比周建成高的枝呢.


    但是比周建成高的枝是需要自己攀的, 世上沒有救世主, 全靠勞動人命一雙手. 於是見到律師, 等周建成吧事情經過細訴一遍, 於揚就插話道:“莫律師, 可不可以申請訴前保全?因為對方在當地很有勢力, 隻怕我們訴訟過程中她把設備轉移了, 到時給你來個要錢沒有要命一條. 我們的目的隻是把損失討回來, 把對方當事人送進監獄隻是退而求其次的考慮.”


    話音剛落, 就見周建成讚賞地看過來, 點點頭. 都是聰明人, 說的話出的主意高明不高明, 一目了然.


    後麵的談話漸漸的變成莫律師與於揚的商榷, 兩人不時舉筆記錄各自的要點. 周建成畢竟文化程度有限, 再說也不願意做瑣碎的工作, 是以就在旁邊聽著. 但他畢竟不是傻瓜, 聽得出是好是歹. 所以聽到後來對於揚分外讚賞, 沒想到這人平時不顯山露水的, 但是水平不錯, 最難得的是不用他提點, 她已經事事都從他的利益出發考慮了, 這人不錯.


    第一次見麵無法談得太深入, 主要還是谘詢. 這種官司對於揚來說也是第一次, 所以這是真正的谘詢, 如假包換. 所以中飯前就打道回府了, 路上周建成雖然還是心煩, 但是起碼看見出路. 於揚一邊開車一邊忽然想起什麽, 對周建成道:“周總, 這事最好對同行保密, 否則他們也一起上訴的話, 隻怕劉局的設備還不夠分的.”


    周建成都忍不住笑道:“小於, 你認真得可愛, 這種事牽涉到我大筆的鈔票, 我會不想到嗎?不過難為你這麽為我的利益考慮. 好了, 這個官司就叫你一手盯著, 以後與莫律師聯係都你去.”


    於揚要的就是這個結果, 這樣才能插手整件事, 為徐匯中把資金套出來. 但要是表現得太欣喜了會招來猜疑, 便裝作遲疑了一下才道:“這個工作以後可能出差挺多的, 官司要到那邊去打呢. 我這邊的工作比較緊, 別到時候兩頭都做差了, 不如叫個能說會道的業務員去做吧.”


    周建成不以為然地道:“你這人也太實在了, 還能叫你做秘書嗎?那天在飛機上我就說你的水平不止是做秘書, 這回正好是機會, 好好表現, 有你的好處.”


    於揚又是道:“可是, 我們過去是打官司去的呀, 別到時候劉局叫人把我也關進狗籠子裏站不得坐不得的, 那就慘了. 周總去的話, 可能劉局會看在你們多年交道的份上對你客客氣氣, 或者她畢竟是欠你錢的, 見了你心虛.”


    周建成道:“這你就錯了, 我隻要打上這個官司, 尤其是提出什麽訴前保全, 她看見我就當我是敵人了. 你不同, 你是聽差打工的, 為老板打官司也是為了飯碗沒辦法. 再說你不是與她滿講得來的嗎?你隻管在她麵前講軟話, 罵我也成, 隻要你一直盯著這個官司打出結果. 實在不行就逃回來嘛, 他們總不會太為難小姑娘. 好了, 別擔心, 官司的事我相信你, 委托你去做, 你一定做得好. 有空我也會去盯著, 你在那裏遇到事情隨時與我電話聯絡.”


    於揚發現, 搞了半天周建成其實是不敢自己去那裏打官司, 說來也是, 與劉局幾年交道打下來, 對其的大致秉性還是知道的, 否則年前去的時候喝酒也不會那麽老實了. 所以周建成才會那麽順趟地接受公安局長小舅子被關狗籠的現實. 人家小舅子還不知道是犯了劉局什麽事, 他周建成的絕對不亞於拿著刀子往劉局身上剜肉, 他即使是不住在招待所, 劉局難道就會放過他了嗎?不過要的就是這個全權委托. 周建成雖然沒有簽字畫押地給個全權委托書, 但是也差不多了.


    到了公司後, 周建成就和曹玉笙打了個招呼, 要他自己再找一個秘書用用, 於揚就被升作辦公室付主任, 工資相應提了到主任級別. 曹玉笙才不管她怎麽漲工資呢, 於揚調走正是他巴之不得的事, 歡迎之至.


    於揚則是開開心心地寫下日記, 隻是寥寥幾句:“目的達成, 順利. 意外的是還加了工資.”


    第二十五章


    加工資對於揚而言隻是細枝末節, 有最好, 不加也不會去在意, 沒心思去顧慮這些了. 回到家裏, 因為已經沒有一個嗷嗷待哺的範凱等著, 吃飯也就隨便很多, 還是先打電話給徐匯中, “徐鎮長, 幸不辱使命, 已經著手打官司的準備了, 相信會行動非常迅速, 不日我將可以過來與徐鎮長當麵切磋.”


    徐匯中立刻道:“你等一下, 我正吃飯, 立刻出來打. ”隻聽見話筒裏傳來嘈雜的背景聲, 領導幹部也夠忙的, 日日為革命轉戰酒台. 隨進聽見周圍聲音隨著一記關門聲而消失, “好了, 小於, 說吧, 需要我這兒做些什麽.”


    於揚道:“徐鎮長這麽說倒叫我手足無措了, 不過以後請您配合的事情多了, 可千萬別聽見小於兩個字就頭痛萬分啊. ”雖說這次明擺著是互相利用, 但徐匯中是一方土地, 自己的計劃如果得以完全實施的話, 以後用得著他的地方多了, 所以怎麽通過這次接觸, 把關係調整為朋友關係, 這首先得自己先放低姿態, 不要再談及以前的秘議, 即使是徐匯中知道這事其實是為的他自己, 於揚這兒也要說得他像是仗義似的. 俗話說三人成虎, 久而久之, 自然會培育出朋友情來.


    徐匯中在電話那頭笑道:“小於你也是, 跟我還這麽客氣幹什麽?直接就說老徐, 這個這個, 那個那個, 限你三天內辦完, 這不就行了嘛, 哈哈.”


    於揚聽了也笑, 這種應酬場裏打滾的人, 隻要不與他們認真, 說起話來有時候也是很有趣的, 道:“完了完了, 還真是被徐鎮長一句猜中, 手頭還真的全是要您配合的事情呢. 我們準備想向法院申請訴前保全, 以免設備被劉局提前轉移掉的話, 剩下的還不夠抵掉貨款, 這樣, 就沒法讓這邊的原告在貨款外另外付錢買那些全套設備了. 不過既然徐鎮長已經要跑一趟法院了, 不如再給您添一件事. 看來劉局的設備是不夠這些債主瓜分的, 所以一方麵得要求法院發麵不要透露出有這麽個官司來, 叫別的債主醒悟過來也一起效仿, 另一方麵, 如果有類似官司的話, 請法院暫時找借口不受理, 或者拖時間, 否則僧多粥少. ”這兩件要求其實都是為徐匯中自己的, 相信徐匯中也知道, 所以也就沒必要在話力時時刻刻提醒邀功, 反而叫人生厭. 隻要點出這麽做的目的是什麽, 徐鎮長隻要沒想與他的錢過不去, 就一定會不折不扣地做到.


    徐匯中果然一口答應. “小於, 這事你接頭, 就聽你調度. 你的事我也在著手啟動. 我們這樣子很好, 大家都透明步驟, 讓對方知道下一步要做什麽, 免得到時候手忙腳亂. 看來你是個實幹的人, 好, 這樣合作起來就方便.”


    是的, 既然這兒的官司啟動, 徐匯中那邊也得開始著手, 大家本就是說好的利益交換. 不過徐匯中也是場麵上的人, 說話行事一點不難看, 即使心裏是計較著於揚這邊的程序而動, 說話還是好聽得很, 叫人不會反感, 也是高手. 其實, 有時候還是這種久經沙場的老狐狸容易合作, 大家都有差不多的行為規範.


    放下電話, 於揚便上去範凱開的網站逛逛, 其實範凱的目的是不到半年後就出山的澍, 想借此與她時刻保持聯絡, 但是現在澍沒法時時上來, 這個就變成範凱、於揚、陳星、和幾個其他誌願者的大本營了, 於揚雖然參與不進那些誌願者們的談話, 但是自嘲說, 洗滌美化一下心靈也好.


    範凱則是不時傳輸一點曹玉笙電腦裏挖來的記錄, 偶爾還促狹地問一句:要不要幫你理理內存?


    做得最多的還是坐在書房裏, 隻開一盞台燈, 手頭一支筆, 一張紙, 想到什麽就記錄下來. 這一仗太關鍵, 必須任何時候都不能出一絲紕漏, 否則前功盡棄. 最難的還是怎麽周旋於這幫江湖經驗十足的老狐狸中間, 言行如何才能滴水不漏. 所以必須事前做好精密安排, 想好他們的應答, 想好自己的應對, 務求不會前言不搭後語. 走棋看三步, 尤其對手都不是輕量級的, 不是件馬虎得起的事.


    而打官司也不是說打就打的, 起訴書, 證據, 證人, 一樣都不能少, 當然還有律師費和訴訟費. 於是這幾天白天, 於揚便是律師事務所、自己辦公桌、和周建成的辦公室三點一線, 還得和風細雨地培養一個新招的看上去嬌嫩的總經理秘書. 隻是於揚覺得奇怪, 怎麽那麽快就招來了總經理秘書, 簡直與在門口等著拉進來那麽快. 可見以前懷疑曹玉笙想換掉她是有道理的, 瞧這新人都是早就找好的. 但不知如果沒出現這個官司的話, 曹玉笙將如何發落她於揚呢?真是個疑問. 原來自己在算計著曹玉笙, 曹玉笙一樣也不是傻瓜, 坐等著被她算計.


    腦袋高速運轉, 人非常興奮, 晚上睡夢中都會忽然想出一個好點子, 但是反應在臉上的話, 真是不能細看, 畢竟是三十歲了, 幾天折騰就可以出效果. 這天梅欣可邀她吃晚飯, 坐下互看, 兩人都是熊貓眼. 連梅欣可都問:“小揚, 你臉色不好. 去年好像於士傑說起過你公司開不下去的事, 你不會是還在想不開吧?那你以後也不要說我了, 兩人半斤八兩.”


    於揚忍不住掏出小鏡子看, “有那麽嚴重嗎?看不出啊. 不過我睡眠少了點, 精神可是滿好的. 而且我早不再想自己公司開不下去的事了, 你以為是演苦情戲啊, 我現在有吃有住有工作, 老板還挺看重我, 一點不落魄, 隻是工作忙了一點, 睡覺不安穩. 這年紀還真是不行了, 說老就老. 呀, 你不是海南去了嗎?怎麽這麽早回來?”


    梅欣可道:“這不是兒子要開學了嘛. 小揚啊, 其實你完全可以問於士傑借點錢再做一行生意的, 幹嗎給人打工去呢?”


    於揚最近與律師打交道打多了, 說話不知不覺也條理分明起來, “兩個原因, 一個是沒看準什麽生意, 愣頭愣腦就跳進去做, 不是翻船就是做不起來;另一個原因是你, 當時我要是問於總借錢的話, 你還不跟我鬧死, 這個險我可不冒.”


    梅欣可不由得尷尬地笑道:“你這張嘴能不能客氣一點, 現在我好歹是你的梅姐.” 於揚道:“那這頓飯你請客的話, 我就吃人家的嘴軟, 不說你了.”


    梅欣可笑道:“這還不是一句話, 早就想請你了, 你就是不給我麵子不肯出來.”


    於揚笑道:“你沒見我黑眼圈嗎?我可憐啊. 哪象你逍遙快活到海南享受去, 問你, 找了異性馬殺雞了沒有?”


    梅欣可一筷子就敲過來:“你這大姑娘, 怎麽什麽話都說得出來, 要命了, 要是叫於士傑聽見非嚇得眼珠子掉出來不可.”


    於揚笑道:“就你聽見, 你還特特意意找上去說這個不成?要不你們倆最後見麵的時候不談兒子就談我吧. 起碼槍口對外, 同仇敵愾.”


    梅欣可真是一筷子敲下來:“你這丫頭真是瘋了, 拿我這個開玩笑起來, 敲我今天還請客不.”


    於揚這時候卻是一臉正經地道:“你看你看, 都快分到一半財產做富婆了, 連這點飯錢都不肯請客. 不過梅姐你看來是恢複得很快了, 開玩笑已經沒事, 換以前的話, 你還不拂袖而走?所以說嘛, 其實人都是很彈性的, 沒有吃不了的苦, 隻有享不了的福.”


    梅欣可呆了一下, 這才簡短地道:“是. 人還真是賤.”


    於揚道:“說什麽呢, 生命力強怎麽是賤了?說說, 你準備後麵怎麽過日子, 現在沒人回來吃飯, 兒子又在外地讀書, 你總不至於天天出門做美容吧?”


    梅欣可道:“做什麽美容, 都一把年紀了, 再做也是一臉皺紋.”


    於揚笑道:“要做, 你這以後手頭一大筆現金, 不知多少男人追著上來找你, 你總得把自己打扮得美美的吧?其實我問你幹什麽真是白問, 你以後就是拒絕找上門來的男人就有得你可以忙了. ”於揚知道此時與她說正經的, 她反而會難受, 不如插科打諢. 時間一長, 她自然會忘記.


    梅欣可又是一筷子敲過來:“不得了了, 這小丫頭滿嘴胡話, 你別光顧著說我, 你倒是自己找個來給我瞧瞧, 你現在有那麽多產業, 人又年輕, 追你的才多.”


    於揚笑道:“那可不一樣, 我這種人人家看著我都怵頭, 哪裏敢找上門來.” 話才說完, 陳星的電話不早不晚就趕了進來, “今天難得在外麵吃飯啊, 在哪裏?”


    於揚前兩天一直拒絕陳星一起吃飯的要求, 說是忙, 但今天都已經聽得出在外麵了, 隻得道:“在聽柳吃飯, 你沒吃的話也過來一起吃吧.”


    梅欣可聽了笑道:“我倒是要看看這個是誰, 膽子那麽大看見你不怵頭.” 於揚做個鬼臉, 笑道:“一個傻大膽, 直腸子.”


    梅欣可卻是沉下臉道:“老公傻一點才好啊, 管得住, 太聰明的不知什麽時候就豁邊了.”


    於揚當不知道, 笑嘻嘻道:“那正好, 等下他人過來, 你看著喜歡的話, 現在就可以發展起來了, 我一定幫你說盡好話.”


    梅欣可都沒時間感慨, 就被於揚氣得打斷, 由不得道:“小揚, 你怎麽現在都沒一點正經, 人家小男孩喜歡你, 你這麽糟蹋人家.”


    於揚笑道:“梅姐, 不瞞你說, 我還覺得我以前做人太正經了一點, 什麽事都幫人家想好, 不要虧待別人, 大家都有口飯吃. 現在才知道, 自己好才是最要緊的. 我好的時候, 朋友自然會有, 我不好的時候, 哪裏還有朋友, 不來踩我一腳已經是好的了. 你啊, 也是看明白一點, 錢在自己手裏抓緊了, 這樣你才自己過得好, 也會有朋友, 否則太大手大腳的話, 一是人的胃口是填不滿的, 二是你的錢也是有限. 到時靠兒子去嗎?遲早被兒媳難看掉. ”於揚說出這些, 自己也呆住, 怎麽會和梅欣可說這些話?兩三杯紅酒哪裏撬得開自己的口, 看來最近也是憋得慌了, 逮誰都說得出這話來.


    梅欣可卻是低頭想了好久才道:“這我還能不知道?以前是抓的, 但是後來自己水平不夠, 於士傑東設一個分支, 西設一個工廠, 抓不起來了, 我一個腦袋怎麽搞得清這些東西. 以後就不會了, 大不了錢都放在銀行裏, 誰問我要錢, 沒有!要命一條. 老公靠不住, 兒子到時娶了媳婦忘了娘, 還是錢最靠得住. 小揚, 我要是分得財產多的話, 你是不是會對我好一點?”


    於揚忍不住要翻白眼, 但是嘴裏卻笑道:“梅姐, 你要我對你好幹什麽?該不會你是現今最時髦的蕾絲邊了吧?”不想回答她的問題, 這人現在最敏感的時候, 說什麽都不討好.


    梅欣可問:“蕾絲邊是什麽?人怎麽會是蕾絲邊?” 於揚笑道:“我要說出來你又要說我不正經了. 這個蕾絲邊嘛, 是一個英語單詞的讀音, 就是女同性戀啊.”


    梅欣可頓時和身撲上, 要擰於揚的腮幫子, 於揚看她來勢洶洶, 忙跳開討繞, 正好撞到急急趕過來的陳星. 陳星攔在兩人中間, 笑問:“怎麽回事?”


    見梅欣可忙著打量陳星, 於揚忙道:“沒事沒事, 這個梅姐沒吃過豬頭肉, 想把我掰了吃. 梅姐, 陳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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