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揚嘴裏說著:“無聊, 我們學校隻要是女生就是美女, 換成文科的大學隻怕是女生反過來調查你們了. ”心裏卻是想, 即便如此, 也沒有這麽多年下來還記得那麽牢的, 再說了, 想起來了, 這龔鵬以前是係裏唯一的係學生黨支部委員, 與輔導員關係好得油裏蜜調的, 難說這些資料是他當時找出來的, 嘻嘻, 可能還是個老暗戀者. 於揚操起她那著名的小狐狸笑容看著龔鵬微笑, 最近流年不利, 四處撞頭, 被人拒絕得很慘, 終於龔鵬的出現恢複了她前係花的信心.


    龔鵬嗬嗬而笑, “那看來你是回家一趟, 現在回去公司了?一個人在北方不辛苦嗎?” 於揚沒回答他, 隻是問:“你暑假出來幹什麽?去旅遊嗎?”


    龔鵬笑道:“不是, 我們課題很忙, 沒暑假. 先到你們市裏參加個學術討論會, 然後到你要去的地方做個小報告, 沒想到會遇見你, 也真是巧了.”


    於揚聽了打趣道:“喲, 比明星趕場子還熱啊, 我們市裏沒別的風景, 隻有廟多, 你們該不會是方丈室開的學術會吧?不知道唯心與唯物有沒有碰撞出火花?”


    龔鵬一點不惱, 反而笑著道:“還不都是湊一起見麵聊天, 哪有那麽正經了, 吃完喝完就跑路了, 報紙上登出來還象模象樣的. 北方那個大公司我本來也不要去, 但是他們剛好準備新研發一套設備, 我們係辦實業老總找我商量, 請我套套交情把他們拿下. 這個公司老總是我導師的門生, 前幾天通電話客氣得很.”


    於揚見龔鵬說得那麽謙虛, 卻一點不顯小氣, 算是把自嘲發揚得爐火純青了, 心想也是, 否則以前大本時候怎麽可能混上學生支部的, 這人做人應該還是很有一套的, “看來現在全民皆商, 連你們教授都出來做生意了啊.”


    龔鵬笑嘻嘻地眨著眼睛道:“這不叫做生意, 這叫談項目, 還是有不同的, 嗬嗬.”


    原來現在再不能用老眼光看問題, 教授不一定是木訥沉穩的, 其中滑頭也是層出不窮的. 和龔鵬說著那些曾經唱過的歌, 做過的夢, 愛過的人, 甚至是吃過的食堂, 心情恢複, 不知不覺兩個小時的旅程就那麽過去. 於揚懷疑依著龔鵬的大嗓門, 隻怕周圍的人都知道他們倆是哪裏出身的了, 還好不是什麽明星, 沒有狗仔隊來追蹤.


    現在這世道真是尊重知識尊重人才了, 一出機場就見一張招牌被人高舉著, 上書“歡迎龔鵬教授”, 於揚心想, 自己是龔鵬的話, 見此也得挺胸凸肚, 回看幫她推著大行李的龔鵬, 確實挺胸凸肚, 不過是渾身肥肉使然. 畢業若幹年後還有前仰慕者做觀音兵, 不是不叫人得意的. 何況是龔鵬非要叫司機送於揚一段, 真是方便不少, 於揚很感激龔鵬.


    沒想到的是, 門衛告訴於揚, 徐鎮長帶著一幫人在裏麵參觀, 但是他們又說不出來的還有些什麽人, 參觀來幹什麽?於揚忙叫門衛把自己的行李扛上去, 自己拎著一頂安全帽走去車間, 但是腳踩高跟鞋, 身著連衣裙, 照規定是不能進去車間的, 隻得站在門外等候. 奇怪的是匆匆與之道別的龔鵬並沒走, 反而不顧接他司機的急躁, 跟了進來, 笑眯眯跟在於揚身後. 此人軀體巍峨龐大, 是塊遮太陽的好料. 於揚心想, 前四大美女辦實業, 哪有路過不進來看仔細的道理, 回去可是一把八卦好材料.


    徐鎮長的秘書一見於揚就跑出來, 先是看龔鵬一眼. 便對於揚耳語道:“是徐鎮長的老領導過來看看, 他那邊聽說一些風言風語, 所以突擊過來看, 我上午打你電話一直不通, 真把人急死.”


    於揚心裏立刻有數, 這個老領導是擔心徐鎮長的前途呢, 所謂風言風語不外是說徐鎮長惑於美色低價出讓國有資產之類. 雖然徐鎮長低價出讓國有資產確實是事出有因, 但是惑於美色倒是冤枉了他, 要說, 這個龔鵬真是送上門來的好道具, 但是這可怎麽與他說明的好?算了, 隱隱約約曖昧一下就是, 來人都是聰明人, 說得太明反而會叫人懷疑.


    看著秘書進去, 龔鵬不知情地依然笑道:“你這兒很大啊, 這塊空場地都差不多可以練車了, 你好像住在這裏麵?”


    於揚心裏掛牽著裏麵的徐鎮長, 但是嘴裏不得不敷衍龔鵬:“是啊, 你說我們當初住八人一間寢室的時候哪裏會想到某一天自己會做地主婆?所以怎麽舍得離開這塊土地, 當然日夜守著它嘍.”


    龔鵬看著於揚笑, 知道她是說笑, 但這不正是以前學校時候傳說中的小狐狸嗎?可見人是萬變不離其宗的. 這樣子看在剛從車間裏逛出來的眾人眼裏就有了別樣的意思, 都是在想, 人家不是有男人的嗎?還公開著拿出來亮相呢.


    見麵自然是寒暄握手, 互相介紹, 於揚便延請他們進會議室坐坐. 見龔鵬還是跟著, 便回頭道:“不好意思, 你還是忙你的去吧, 我沒時間管你了.”


    龔鵬卻是笑著道:“沒事, 我看你那麽忙, 連道別的時間都沒有, 隻好跟過來等你良心發現看到我, 好吧, 我過去市裏, 等你有空再來找你. ”他這人說話聲震四座, 聽得前麵走路的人都回過頭來看笑話, 倒是弄得於揚有點哭笑不得. 不過效果真是歪打正著了.


    領導過來當然是很宏觀地問一些問題, 於是於揚見機先說了自己公司七月初開始上繳地稅若幹, 雖然數目不多, 但是對於一個倒閉重開企業來說也是不易雲雲, 隨後就大吐不易具體表現在哪裏, 當然是放大再放大, 恨不得說出這是筆大大蝕本的買賣, 每天做夢也是恨不得退貨. 無非是想說明你們別把這塊地當寶, 我現在多麽的有苦說不出. 別的還是企業內部的事, 但是劉局欠電費欠電信費等都是三頭六麵大家都知道有帳可查的, 都是覺得叫於揚背了去有點冤, 一點窺麵, 可見這個攤子有多爛, 鎮上包袱甩得有多英名. 是以最大領導的麵色反而越來越緩和, 於揚心想, 徐匯中的難關是度過了.


    果然送走他們後不久, 徐匯中電話過來開心地道:“小於, 沒事了, 沒想到今天會那麽巧, 早上聯係不上你的時候我真是擔心死.”


    於揚道:“徐兄吉人自有天相, 再說我們做事情本就光明磊落, 明眼人自然是一看就知的. 我早上正在飛機上, 也不知道有領導突然襲擊. 好險.”


    徐鎮長頗為得意地道:“謠言失去上頭的重視, 謠言便是無用, 謠言不得當事人的回應, 便是失去生存土壤, 所以小於你看著, 不出一周, 再沒有人關心這件事. 對了, 縣國稅局長叫我問問, 你怎麽光繳地稅不繳國稅?”


    於揚笑道:“這個就不足為外人道了, 不過我和你說說, 你別說出去. 你說我每月要繳的增值稅不是小數目, 這些錢拿來發展再生產能產生多少利潤, 再有, 這些錢如果繳稅上去, 我勢必得從其他渠道籌錢進貨, 這一筆財務費用得有多少?所以你說這一來一去, 裏麵有多少利潤可以產生啊, 我怎麽會那麽傻現在就繳掉?不過你讓他放心, 十二月十日前我一準繳上.”


    徐鎮長聽了發笑:“你們江浙人真是精明, 難怪你這麽快就產生利潤, 據說劉局這幾年幾乎都沒上繳所得稅過, 每年都是虧. 不過你不要偷稅漏稅啊, 這我可幫不了你.”


    徐鎮長這話一聽就感覺得出那是對自己人說話, 也是, 兩人過去和現在麵對的是同樣的利益, 再說於揚又是見機的人, 根本不用他說就把事情料理得幹淨, 兩人說話又投機, 還能怎麽樣?“徐兄你放心, 偷稅漏稅這種事是給人抓把柄的事, 做了會日夜不安心的, 我隻是有效控製一下每月的進項銷項, 但是到年底是肯定要繳的, 這麽大差價沒法控製一年不繳. 你放心, 年底利稅一定好看.”


    徐匯中聽了好笑, 這話他愛聽, 鎮裏企業做得好, 他有麵子有功績. “什麽時候大家有空, 我叫上金行長, 你不許說沒空, 知道你一直住廠裏的. 我們好好喝酒聊天, 很久沒見麵了.”


    於揚自然連連叫好. 放下電話, 財務經理進來說話, “於總, 金行長說貸款已經進市分行在批了, 應該很快下來. 最近銷售很好, 幾乎沒有庫存, 你看我們是不是稍微漲點價?隔壁市那家產品向來比我們口碑差, 我上回打聽清楚, 他們都和我們一樣價格, 以前我們都是比他們稍微貴個十塊錢的, 大家也都是認可這個差價.”


    於揚一邊得意地心想:瞧, 這就是利益共享下麵培養出來的主人翁精神, 一邊一臉誠懇地拿出紙筆一邊畫一邊說明:“這也是我剛開始時候因為流動資金相當緊張才想出來的主意, 你看, 我們離供貨單位近, 所以什麽時候要貨什麽時候拉, 不存在供貨時間影響資金周轉的問題, 所以對資金周轉影響最大的是銷售. 我把價格降十塊的目的就是為不留一點存貨, 讓資金最快周轉. 你看, 現在我們周轉基本可以保持在一月四次, 每次周轉, 相當於每件商品產生一百九十塊毛利, 如果因為提價十塊每月導致少轉一次, 這部分毛利沒了不說, 每月攤到每件產品上的辦公費用也要多一點, 這叫得不償失. 所以我寧可快轉, 薄利多銷. 再說還有個工人積極性問題, 大家每天上班有事做, 積極性不就也高了嗎?”


    連穩重實在的財務經理都豎起拇指道:“高, 這才是大算計.”


    於揚笑道:“你也別誇我了, 要不是你隨時指點, 我哪有那麽快入門的. 等這筆貸款下來, 我準備上新條新生產線, 繼續把量做上去, 占有周邊市場. 等下你出去的時候叫兩個廠長過來商量一下, 看來貸款應該是沒問題的.”


    看著花白頭發的財務經理出門, 於揚心想, 利益上早就抓住他們了. 現在應該是一步步叫他們打心眼裏認可她於揚, 漸漸從心裏消除劉局的影子. 這就需要自己多操心操力了.


    還是走鋼絲. 不過這鋼絲越走越來勁.


    第四十三章


    日子順風順水地過, 十一月份的時候, 新車間與最新的兩條生產線投產. 車間用的是鋼結構房, 鎮上還是第一次出現這種藍得耀眼的廠房, 好多人都是趴在大門口看, 所以投產時候於揚特意舉行一個儀式, 讓每個員工邀請十個親朋好友過來參觀, 回去時候每人又可領取一箱蘋果, 本地蘋果便宜, 但是一箱蘋果領回去效果卻是奇好, 一下給於揚長了麵子, 連員工回家也麵子十足, 自然而然, 凝聚力就這麽產生了.


    由於水電等基礎設施都是現成的, 最多也就改造一下, 所以新線投資要比新上項目合算得多. 安裝購買新線用的都是公司自己產生的利潤, 和於揚托於士傑幫忙貸的房屋抵押貸款, 雖然是每天計算著花, 但還不至於挪用銀行貸來的流動資金. 工資獎金都是依照考核一文不差地發放, 工人們從來沒拿到過那麽多的錢, 當然幹勁更足. 而於揚自己還是克勤克儉住在公司辦公室旁邊小房間, 車子也隻是買了一輛普桑. 這與劉局架著空殼子開廣本形成鮮明對比, 大家雖然不說, 但是心裏都是佩服, 覺得於揚這人是個幹實事的.


    而於揚自己知道, 開普桑是為不刺激他人, 發得太快, 多少有人會眼紅, 為了一點享受一點麵子而給自己在他鄉異地埋下禍根, 不值得. 要拉風以前也不是沒拉風過, 可是最後不也是政策一轉向就倒閉嗎?做人還是實惠一點好. 再說她現在又不是開買空賣空的公司, 身後有那麽大實實在在的架子挺著她, 即使破衣爛衫出去人家也不會小看她. 所以反而把一個以前飛揚的心沉澱下來.


    而且於揚也實在有點擔心劉局的反撲, 不知道她會不會康複, 會不會回來, 如果她回來的話, 那麽多日子下來, 她還會不知道誰是最大的黑手嗎?住在公司, 天天人來人往, 還有兩條大狼狗放在身邊, 住在外麵, 有什麽事, 那可就叫天天不應了.


    北方的冬天來得很快, 十二月的時候公路運輸開始提價, 開始叫不到貨車, 冰雪讓整個行業也進入冬眠. 過完元旦, 連車間生產用水都時時出現凍結現象, 於揚當機立斷結束生產, 提前分發年貨獎金, 在眾人的皆大歡喜中提前回家過年, 不是不像出門打工的民工的. 提前回家的另一個原因是周建成公司終於差不多折騰到頭, 一次一次地審計, 結果相繼拿出, 韓誌軍電話裏有叫於揚一起過去麵對的意思. 都已經白用了人家半年多的設備, 哪能有事時候拒絕出現的, 於揚當然要回去.


    可是未到春運, 機票已經開始緊張, 隻能飛到杭州再說, 好在龔鵬說了管接管送, 於揚電話過去一約, 龔鵬真的同意, 叫於揚倒是好生意外, 畢竟隻是連麵都不很熟悉的校友, 請他接送也隻是不是辦法中的辦法, 誰叫杭州的蕭山機場離城十萬八千裏, 又誰叫於揚到了北京象鄉下人進城似的狂買, 為此還不得不多買一直旅行箱安放. 太不方便, 不得不麻煩朋友. 不過於揚準備一條羊絨圍巾送龔鵬.


    門口看見穿著羽絨服的笑眯眯的龔鵬時候, 於揚腦子裏隻有從黔驢技窮那兒看到的五個字:龐然大物也. 而看到龔鵬的佳美時候, 心裏才是真的吃驚, 看式樣, 這是佳美的新車型, 笨重好多的樣子. 龔鵬曾說係辦實業念其好處撥輛車子給他開, 於揚最先以為不過是代步的普桑什麽的, 沒想到會是佳美, 奸商誰都不會無事獻殷勤, 說明龔鵬其實給他們搞定不少生意. 看不出嘛, 傻乎乎的還有這能耐.


    “這麽多東西實在拿不過來, 隻好麻煩你. 你看民工我好不容易回趟家, 真是不容易啊. ”於揚坐上車總要客氣幾句.


    龔鵬笑道:“你還跟我客氣, 麻煩什麽, 今天是周六, 我又沒課要上.”


    於揚不很適應, 當然要客氣了, 龔鵬都是陌生人呢, “可是本來你今天應該休息的, 卻叫你開那麽長時間的車……”


    龔鵬還是笑, 那是種很私人的, 很坦誠的笑, 道:“什麽本來不本來的, 老同學過來出點力又有什麽, 你這麽說就見外了.”


    於揚微笑道:“你這話說得比奸商還奸商, 看來你類似那種披著羊皮的狼.”


    龔鵬笑道:“哪裏, 這還不是見人說人話, 見鬼說鬼話. ”說完就嘻嘻地笑. 於揚知道他這是反嘲她才是奸商, 心裏倒是開心, 很多同學畢業後再見, 明顯的話不投機, 難得還有說得到一起的. “天還早, 我帶你先進城到西湖國賓館吃中飯, 然後去新開的楊公堤飛車去, 你可能好幾年沒來杭州了吧?”


    於揚道:“好吃好玩的你都給我記在帳上, 我春節什麽時候過來討債. 現在我歸心似箭.”


    龔鵬好脾氣地道:“好的, 這回聽你的. ”於揚不明白, 這家夥是不是因為這好脾氣混到教授的, 實在看不出他高深在哪裏. 還有, 他是怎麽搞定那些可以給他帶來豐田佳美享受的大生意的?


    一路問來, 據龔鵬所說, 他就是通過校友找到頭兒, 找他們吹技術, 把他們吹暈了就迷迷糊糊答應了. 但是於揚又不是沒見識過生意的, 哪裏有那麽省力的事, 看來龔鵬為人確實老到, 說話裏一口一個吹字, 但是卻從不吹自己, 即使都知道他水平很好, 與他相處卻還是如沐春風, 沒有壓力. 成功的人都有其獨特的為人.


    越接近家, 於揚聲音越少, 連龔鵬都覺察出來, “怎麽了?近鄉心怯?”


    於揚搖搖頭, 但想了想又點點頭, 道:“你說房屋抵押貸款辦理需不需要房屋所有人的身份證明和委托書等文件?” 龔鵬奇道:“於揚你不會連這點常識都沒有吧?”


    於揚聽了沮喪, 她也知道這是常識, 不過還是忍不住找人驗證一下, “我壓根兒就沒懷疑過他, 要不是我來以前與我們那兒銀行行長話別, 說起房貸的事, 我還蒙在鼓裏. 這麽常識性的問題應該是全國都一樣的.”


    龔鵬當下就正經起來:“是不是有人騙你了?要不要我們這就去找他?”


    於揚歎口氣, 隻說了個“你誤會了, 他是為我好”, 便不再說話. 腦子裏盤來盤去都是於士傑的影子, 其實他說什麽給她辦房貸隻是借口, 那麽麻煩的事, 最後還不如他自己拿出錢來借房貸名頭給她方便. 他這麽做是想叫她心安理得地接受這筆錢吧?照顧了她的事業還照顧到她的感受, 難道這隻是因為她是缺德的楊白勞?才不是, 他一定是心裏對她於揚好的, 隻是裏麵有太多不便, 太多連她於揚都猜不到的不便, 不說別人, 梅欣可首先是個極大麻煩, 她什麽事都會做出來, 何況她現在手頭有錢, 這世道本就是有錢能使鬼推磨, 於士傑隻有比她想得更多.


    不想龔鵬過了一會兒道:“他不告訴你是因為有什麽為難吧?” 於揚無言以對, 怎麽說才好呢?半晌才道:“龔鵬, 快到出口了, 你出口處停一下, 我來開, 省得指路.”


    龔鵬還想說什麽, 卻見於揚拿出手機打電話, 隻得止住.


    “範凱, 下來下來, 幫我搬行李. ”剛才還是皺著眉頭, 打起電話就好像什麽事都沒有了, 龔鵬覺得於揚做人也滿累的, 人前笑臉人後哭.  範凱在電話裏道:“抓苦力嗎?不幹.”


    於揚知道他口頭上要反抗一下的, 笑道:“那你走著瞧.” 範凱道:“巴不得你做出來, 省得……”還沒說完, 電話就被澍搶去, “於揚姐, 別理他, 我們這就下來等你.”


    於揚知道範凱是巴不得她把澍趕出去, 他就可以理所當然地接手. 他的年齡還不到結婚, 所以最近滿嘴誹謗都是針對《婚姻法》.


    放下電話已經是出收費口, 於揚接手開車, 不遠, 經過三四隻紅綠燈就到. 範凱已經等在下麵, 澍小小的像是被他拎著一樣. 見麵自然非常親熱, 箱子都是男的效勞, 兩個女的空手甩甩的上去, 還要中途喊累. 遇到範凱和澍兩個, 於揚才覺得是最自然的.


    房子挺幹淨, 據說是叫了鍾點工的. 龔鵬沒範凱好體力, 上了七樓臉色通紅, 上氣不接下氣. 不過也難為他, 還要扛那麽重行李呢. 澍反而反客為主, 進進出出招待. 範凱忽悠一會兒就道:“吃飯時候叫我, 我再盯著他們趕點東西出來.”


    於揚奇怪:“範凱, 不會是你還把工作拿回家來做吧?” 澍道:“這人以權謀私, 做了點小頭, 就自己開個公司把他們公司的外包拿來自己做了. ”澍是真的生氣, 眼睛白著範凱.


    範凱卻道:“我不包給我自己的公司做簡直天誅地滅, 沒有人那麽傻不自己做的. 等著我, 吃飯一起吃.”


    澍在範凱身後抱怨道:“這家夥狂得要命, 說程序員也分藍領白領, 他是白領, 開發底層的程序, 由他指揮藍領開發上層的程序, 所以他是理所當然可以剝削藍領, 因為他有優勢. 那些剛學校出來的孩子被他鼓動得不要命似的, 也不知道他灌輸了他們一點啥, 日日夜夜連軸轉. 而且他這麽占公司便宜總是覺得齷齪.”


    於揚聽了看龔鵬一眼, 道:“你說呢?” 龔鵬隻是笑, 卻道:“我不實習it, 不知道裏麵怎麽操作的.”


    於揚微笑道:“非也, 你是滑頭, 不便置評. 澍, 這麽說吧, 範凱公司包給他做也是做, 包給別家公司做也是做, 範凱如果插手外包操作, 吃別家公司上貢的回扣那就比較惡心, 而他如今隻是辛苦自己體力腦力賺錢這沒什麽, 正常.”


    澍搖頭, 道:“你們怎麽一樣的論調, 範凱給自己做了勢必不可能全心全意對得起他那份工資, 人家待他不薄. 他如果嫌工資不夠可以提出, 或者走開, 但是這麽做不好, 有點吃裏扒外.”


    於揚看看龔鵬, 見他還是笑嘻嘻地沒當一回事, 知道他這人滑頭了, 也就不指望他會說什麽, 隻得對澍道:“範凱想要有自己的事業, 但是萬事起頭難, 他這麽做也是不得已. 很多事業剛開始的時候總是要打點擦邊球的, 否則大家都有體力有腦力的, 怎麽可能在競爭中脫穎而出?等上岸了自然會漂白的, 你放心, 範凱是個有分寸的人.”


    澍皺眉道:“可是很多人都是被貪心一點一點腐蝕的, 其實他已經夠好了, 我都不嫌他了.”


    龔鵬終於忍不住插了一句:“你放心, 挖空心思賺錢不是件錯事, 未必人人都會被錢腐蝕. 比如於揚.”


    於揚笑道:“龔鵬你倒是還會說話啊?澍, 你放心, 有人心裏有準繩, 有人心裏沒有, 範凱不是沒準繩的人. 他這麽做聽著似乎不舒服, 但是社會上都是這麽在做, 道德上也是允許的. 走, 我看看你的房間, 範凱說是淩亂出美感來的, 我想像不出. ”於揚知道與澍說這理是說不通的, 觀念問題, 不如岔開話題不討論.


    但是跟澍上去的時候, 還是想起陳星對賺錢發表的那通理論. 看來還真是觀念不同, 沒法溝通. 不過不知怎麽的, 覺得澍的觀點也有道理, 不象陳星的那麽不好接受, 可能表達方式方法也有問題.


    果然, 澍的房間初看很是淩亂的樣子, 到處都是她的畫, 素描的, 水粉的, 還有油畫, 但是仔細一看, 卻是甚有章法, 在裏麵帶著不覺得雜亂, 反而看出點點好處. 於揚笑道:“不錯, 你睡覺睜眼就可以看見身邊的一片森林, 晚霞照進來, 正好染紅漫天楓葉. 安排得太有創意.”


    澍開心地抱住於揚, 笑道:“太好了, 我喜歡的人都知道我的想法.”


    於揚一聽就明白, “其實要沒有範凱提醒我也未必看得出來, 他有心, 我沒他那麽有心. ”可憐的範凱, 得在這兒給他加加分, 免得被澍難看掉.


    範凱來吃飯的時候, 於揚剛剛打好於士傑的電話, 約了飯後見麵. 範凱進來就道:“我建議你帶胖子過去, 於總似乎對你太好, 可是又老是捂著不說, 不給他點刺激他不會進一步.”


    於揚拿眼睛睃這範凱, 道:“你又知道了?這麽老的橋段也虧你想得出來. 我和於總兄弟姐妹, 你不要胡說八道.”


    範凱從鼻子裏哼出一聲, 看著澍拿著盤子過來, 忙去幫忙, 殷勤得不得了, 嘴裏卻是道:“隻有你自己不知道吧?豬. 我看一眼就知道, 哪有不相幹的人對你這麽好的.”


    “好吧, 範凱, 你英名神武, 無人能及. ”於揚心裏很亂, 一提起於士傑她就心亂, 而範凱說的又是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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