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得狡黠,這結論是剛才從他們之間氣氛猜出來的。


    曾忱看著她鬼精鬼精的樣子,不由得有種母性光輝散發出來,“吃飯了嗎?想吃什麽?”


    聶憑玨搖頭:“沒什麽想吃的,隨意些。”


    曾忱本意是繞開容起雲這個話題,可聶憑玨似乎對這話題很感興趣,反倒又問:“他做了什麽讓你不能原諒他的事情呢?”


    曾忱又是一愣,低著頭,拉開手裏的易拉罐。可樂的汽咕嘟咕嘟的,曾忱在聶憑玨身邊坐下。


    這問題問得太犀利,而生活卻又太過零散曲折,無法用三言兩語概括道盡。


    最終,曾忱隻是說:“一言難盡。也許是因為我自己的原因。因為我對自己感到失望。”


    聶憑玨說:“他讓你失望了?”


    曾忱笑,這問題還是太過犀利。


    “是吧。”她也不知道這是陳述句,還是反問句。


    聶憑玨捏著下巴,若有所思:“其實失望是常有的事,我也常常感到失望。可是我還是很愛季成棠。”


    盡管曾忱對聶憑玨和季成棠之間的關係有所猜測,可是聽她這麽大大方方宣之於口,竟然感到意外。


    聶憑玨說:“他罵我的時候,我對他很失望。他說我不能隻想著愛情,世界上還有很多別的東西。可是,世界這麽大,別的東西自然可以留給別的人,我為什麽不能隻想著愛情?”


    她說著,赧然地笑起來,“確實很丟臉啦,但是我很快要死了,我沒有那麽多的精力,分給別的東西。”


    聶憑玨笑完了,歎口氣:“但是季成棠是個膽小鬼。”


    她說著,神情從哀傷又轉為明麗,“但是,我想著愛情,他不想著,他是世界上的另一些人,也是被允許存在的。所以我們經常吵架。”


    曾忱坐在她身側,安靜地聽她講述著她的愛情。麵對生死,言語的勸慰實在蒼白無力。


    曾忱隻好說:“多活一天,科技和醫學就會往前走一小步,也許,就能活下去了。”


    聶憑玨轉頭看她,“嗯。”


    她又把話題轉移回曾忱身上,“所以你愛他嗎?”


    曾忱麵對著聶憑玨的目光,再次覺得她的問題個個都很紮心窩。


    她唇抿著,言語無法從兩道嘴唇之間穿過。


    聶憑玨兀自定論:“看來是愛了,因為如果不愛的話,是可以堅定地搖頭的。”


    她說著,忽然眨眼,像一隻偷到魚的貓,用手擋著嘴說:“所以季成棠每次顧左右而言他。我說,你喜歡我嗎?他就會說,你還小。”


    曾忱看著她的笑眼,也跟著笑,揉了揉她的頭,強行結束了這一段話題。


    “中午叫外賣吧。”曾忱說。


    聶憑玨點頭。


    聶憑玨精神不太好,和她說完了話,沒多久,就感覺到困。曾忱讓她在房間裏睡一覺,自己去畫室裏。她的畫室也是攝影的工作室,自己可以鼓搗著玩。


    她前幾天布置過,特意為聶憑玨布置的。


    窗簾是拉著的,曾忱沒開燈,坐在昏暗的房間裏。


    聶憑玨其實看得很明白,感情是最沒辦法掩飾的,即便怎樣否認,也不會瞞過自己的心。


    她又想起容起雲,容起雲說,愛。


    *


    電話又零零零地響,是顧洛生打來的。


    從很多層麵來看,顧洛生都是一個好人。比如說,某種程度上,她欺騙了顧洛生的感情,但是他什麽也沒說。沒有指責她,也沒有威脅她。


    隻是說,曾忱,祝好。好好吃飯,好好睡覺。


    第54章 耳鬢廝磨54


    電話響到尾聲, 曾忱終於接起:“喂?”


    顧洛生的聲音隔著聽筒傳過來:“喂,阿忱。我是顧洛生。”


    “嗯。”曾忱說。


    顧洛生笑了聲:“其實是因為很久沒見了,想請你吃頓飯。”


    他頓了頓, 似乎在等曾忱的回答。曾忱看了一眼自己的房間,聶憑玨還在裏麵睡覺。聶憑玨身邊不能離開人, 曾忱出聲拒絕:“抱歉,這幾天可能不太方便。”


    “好吧。”顧洛生聲音聽起來有些失望, “為什麽?是因為容起雲嗎?你已經選擇他了嗎?”


    有一瞬的沉默。


    曾忱皺眉:“不是, 是因為別的事情, 有個朋友, 走不開。”


    顧洛生沒有追問,“那過幾天呢?”


    曾忱說:“過幾天的事, 過幾天再說吧。”


    “好吧。”顧洛生語氣有些誇張,“那就先這樣吧,祝好。”


    最後一句聲音又沉下來, 一瞬間把曾忱拉入回憶裏。


    她嗯了聲, 掛斷電話。


    聶憑玨並沒有睡太久, 醒過來之後, 似乎很有興致:“我們今天就開始嗎?”


    曾忱搖頭:“明天吧, 今天你舟車勞頓, 先休息好。”


    “好。”聶憑玨答應得很快。


    第二天,聶憑玨仍舊興致勃勃。她起得很早, 作息很健康。


    “早上好,我們今天開始嗎?”


    曾忱應聲,領她進房間裏。她不能太久地忙碌,所以曾忱隻把進度定了兩個小時。


    兩個小時後,聶憑玨已經有些累。曾忱收了東西, “好了,先休息吧。”


    容起雲似乎掐著時間過來敲門,“到了午飯時間了。”


    聶憑玨沒有作聲,看著曾忱,曾忱沉默片刻,還是點頭:“那就出去吃吧。”


    容起雲帶她們去了一家餐廳,他不是一個人,還寄托著季成棠的。


    “吃點什麽?”容起雲把菜單遞給曾忱,聶憑玨看在眼裏,似乎很樂於觀察他們。


    曾忱對聶憑玨這種好奇的目光很是不解,她視線掃過一眼菜單,剛要開口,忽然聽見顧洛生的聲音響起:“嗨,這不是容總嗎?這麽巧。”


    這邊包廂並非封閉式,是季成棠要求的。


    顧洛生已經走近,盡管容起雲不待見他,也不得不友好地問候。


    “顧總也來這兒吃飯?真是巧了,看來咱們品位差不多。”


    顧洛生笑:“不敢不敢,或許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容起雲皮笑肉不笑,“那顧總,就不打擾你用餐的興致了。”


    顧洛生卻沒動,“既然這麽巧,容總不會介意我一起吧?”


    容起雲當然介意,“不知道顧總有什麽一定要和我們一起的理由?”


    顧洛生視線掃過曾忱,說:“曾學妹還欠我一頓飯。”


    曾忱抬頭,發現他們倆都看著自己。她嘴唇翕動幾下,又覺得沒話可說,“……是,顧總請坐吧。”


    容起雲磨了磨後槽牙,感覺如臨大敵。可人已經坐下了,總不能直接翻臉。容起雲隻好繼續保持著禮貌。


    顧洛生坐下才注意到聶憑玨,“原來你就是學妹口中的朋友。”


    聶憑玨眨眨眼,看著他們修羅場,絲毫沒有自覺,反倒看戲。


    “是哦。”


    容起雲敏銳地從他這句話中讀出一些信息,聶憑玨昨天才來,所以昨天到現在,他們一定有過聯係。


    想到這裏,他心裏就開始發堵。


    曾忱不知道顧洛生為什麽忽然這麽主動湊上來,容起雲臉色已經很沉,曾忱想了想,覺得自己應該盡到一些義務。於是她給容起雲夾了一口菜。


    容起雲臉色稍微好轉。


    看一眼顧洛生,覺得似乎也應當給他夾菜。


    容起雲臉色又沉下來。


    聶憑玨笑出聲來,捂著嘴克製自己,“你們繼續吧。”


    顧洛生仿若一切尋常,根本不覺得哪兒有問題。


    曾忱看著他們倆,忽然想到江嶽,再來一個,就可以湊一桌麻將。聶憑玨打不了麻將。


    她這麽想著,生怕自己夢想成真,趕緊甩開腦子裏的想法。


    等菜上齊,顧洛生忽然給她夾菜:“你不是喜歡吃這個嗎?”


    曾忱默然,顧洛生那會兒費了很大功夫打聽她的喜好,可她沒什麽特別親近的朋友,所以頗為費勁。


    容起雲看得眼睛都要冒火,曾忱注意到他的視線,動作一頓。他們倆你來我往,不甘示弱。


    曾忱看著自己碗裏越來越多的菜,放下了筷子,“要不然,你們出去打一架?


    打贏了再吃飯?”她把話挑開。


    容起雲和顧洛生都放下了筷子,三個人互相對視。唯有聶憑玨捂嘴笑。


    容起雲說:“顧總覬覦別人的未婚妻,未免不夠君子。”


    顧洛生也毫不示弱:“據我所知,容總和學妹似乎並未訂婚。”


    他說著,求證地看向曾忱。


    容起雲也看著曾忱。


    曾忱在這壓力山大的對視裏,還是緩緩開口:“容起雲,為了避免誤會,我覺得話還是得說清楚。未婚妻是什麽意思?”


    容起雲冷笑:“字麵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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