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西透笑道:“沒有酒杯怕什麽,正好可以大碗喝酒,學那梁山泊的好漢。這酒比較厲害,不過你可以喝一點點。”說完自己先倒了一點,“來一點嗎?”


    洛洛還沒喝過酒,可是聞著那香味好像蠻好聞的,索性拿過酒瓶子自己在碗裏淺淺地倒了一層,俯首一聞,“真的好香。酒都是那麽香的嗎?怪不得有人喜歡喝酒。”


    陸西透看著洛洛孩子般的饞樣,心裏早酥了一半,勉強維持著不失禮,隻有拿說話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先吃點菜再喝酒,否則傷胃。”


    洛洛一聽,想起曬貓和娜娜貓還餓著肚子,忙出聲招呼:“你們自己來看愛吃什麽。”說的是人話,一邊伴以招手動作。


    陸西透吃驚地看著兩隻貓應聲跳上桌,一致認準那盤肉餅蒸蛋,天下怎麽有這麽通靈的貓,似乎聽得懂人話,難道是有其主必有其貓?他一言不發看著洛洛把肉餅蒸蛋挖開,又衝他頑皮地一笑,就這樣,一盤這一桌最吸引人的菜就歸貓所有。


    “你瞧,她們一向隻愛吃魚的,可是今天硬是看不上我燒的魚,真不給我麵子。我都沒想到你會燒菜,好像男人一般都不大燒菜的。”洛洛看著曬貓和娜娜貓吃得歡喜,心中頗為沮喪。


    陸西透心想,盛放與洛洛比鄰而居,不知在洛洛心中灌進多少有關他的壞話,與其被盛放一邊倒地灌輸,不如自己開誠布公,把局麵扭轉到對自己有理的一麵來,看樣子洛洛現在還是相信他的,這是他的機會。“我們出國留學時候,條件比較艱苦。我的學業很緊,因為想著早點畢業,盡快賺錢養家。而陸念的媽媽為維持家庭,工作也很辛苦,往往回到家裏就筋疲力盡,所以基本上都是我做飯打掃,一個家庭嘛,成員總得自覺盡力分擔家務。我們那時候經常是一煮十幾個雞腿,可以吃上好幾頓,而且雞腿便宜。可那也不是長遠之計,所以我這個做廚師的就得變著法子換花樣,今天炸雞腿,明天可樂雞腿,後天咖喱辣雞腿,廚藝就是這麽練出來的。幸好我很快畢業,那時美國股市狂升,我在華爾街謀到好位置,這才得以安頓下來,有錢供陸念媽媽安心讀mba。陸念媽媽讀的mba學費很貴,學業很緊,所以我們還是得過緊日子,不過也不用頓頓雞腿了,當然燒菜還是歸我,說起來不是蓋的,我那時候的廚藝在朋友圈裏是有名氣的。”


    陸西透邊說邊拿筷子夾了一塊魚。洛洛本來認真聽著陸西透的講話,心裏還在想,貧賤夫妻百事哀,也不止盛放那時候吃苦,陸西透也一樣吃苦的。但一見陸西透吃魚,立刻緊張地啥都不想了,看著陸西透吃進嘴裏,盯著他的臉部表情。隻見陸西透的臉稍稍僵了一下,忙問:“是不是很不好吃?”


    陸西透心想,哪止很不好吃,簡直是不能吃,都不知她在裏麵放了啥,能產生出如此匪夷所思的化學反應來。不過他抬眼看見洛洛緊張地睜著小鹿斑比一樣的眼睛,心裏早軟了,哪裏舍得指責,忙道:“第一次燒成這樣已經不錯,我當時還燒穿鍋了呢。即便是我,很久沒下廚,今天上手,手勢也生疏了不少,調料放多放少都沒個準頭,你吃吃這蘆筍炒肉看看,會不會不對味。”


    曬貓為避免吃洛洛燒的魚,勉為其難地吃肉,心裏不是味道,聽陸西透那麽說,忍不住哼哼地插嘴:“馬屁精,不好就不好嘛,那麽曲裏拐彎幹什麽,洛洛,你的魚壓根沒法吃,要能吃一點點的話,這個陸西透也早涯憒瞪鹹熗恕!?


    還是娜娜貓厚道,輕聲提醒道:“洛洛,你小心別亂喝酒,別到時定力不足,露了狐狸尾巴。”


    曬貓哈哈大笑,道:“昨天的電視裏還有說小心露出你的狐狸尾巴,原來還真有這種事情,肯定是洛洛哪一個不爭氣酒後給人抓了現行,哈哈,等這個陸叔叔走了後,我們灌洛洛喝酒,看她什麽時候管不住尾巴。“


    洛洛被曬貓笑得急了,但是礙於陸西透在眼前,無法回嘴,非常鬱悶,很是不信自己照著菜譜煮的菜怎麽可能難吃至斯,不信邪吃上一口,才入嘴便吐了出來,這才明白陸西透沒吐出來著實是給她麵子,這哪是可以吃的。眼下一桌菜隻有兩盤可吃,再加曬貓時不時取笑兩句,洛洛不得不對陸西透提出建議:“外麵去吃吧,這些不夠吃,也太不好吃。”


    曬貓立刻在桌下大聲抗議:“做人要厚道。”


    連娜娜貓都附議:“事無不可對人言啊,幹嗎非要跑出去說。”


    陸西透不可能不被兩隻貓的大叫打擾,再說他身處香閨,哪裏舍得出去,便微笑借兩隻貓說事,道:“難為兩隻這麽好的貓今天被迫吃肉,咱們起碼也得與他們同甘共苦吧,我進來時候見下麵有個叫永記的飯店比較幹淨,不如我們電話下去叫幾個菜上來。”


    曬貓忙道:“到底是人,小狐狸就說不出這種人話。雖然這個陸叔叔動機不明。”


    洛洛無奈,全都反對,她也就隻有順大流,抓起電話向永記定餐,她要到看書後才知餐館可以提供這種服務。回身,見桌上放了兩樣東西,包裝精致,顏色低調。“這是什麽東西?”洛洛拿起一個小盒看,上麵是一堆似乎是法文的字母,她這種高中水平的英語派不上用場。不過看得出上麵的名字應該是vol


    de nuit。


    陸西透微笑道:“在紐約取經時候到梅西百貨走了一圈,看見這種香水名字蠻好聽,叫什麽午夜飛行,聽說裏麵還有一段小故事,看著喜歡,帶一瓶回來給你。不知道你喜不喜歡這種香味。”邊說,邊密切注意著洛洛的反應。


    洛洛一聽“午夜飛行”,立刻兩眼發光,驚喜地道:“原來這就是午夜飛行?真的嗎?太好了,讓我聞聞這個香味,真有那麽神奇嗎?”


    陸西透很高興,看來邵繁花的情報是正確的。金蓋無色玻璃香水瓶被洛洛取出來,可惜這個孩子一定是沒怎麽接觸過這種奢侈品,打開瓶子的動作顯得很笨拙,好在聰明,三下兩下找出竅門,可惜第一噴卻是對準那一盤白灼蝦。碩果僅存的兩盤菜又毀了一盆。隨後,陸西透隻見洛洛跳起身來,優雅地舉手在空中噴出一團香霧,隨即她如飄一般鑽進香霧就地一轉身,又閉上眼睛深深呼吸一口,才滿足地喃喃地道:“有感覺。”


    陸西透目瞪口呆地看著洛洛這一連串動作,心動神搖,簡直難以自持,除非是林中的小仙女小精靈,否則誰會有這等輕盈飄逸。以至洛洛最後說什麽他沒聽進去。


    曬貓此刻“嗤”地一笑,道:“娜娜姐姐,你瞧陸叔叔的眼睛瞪得象銅鈴一樣,象是要把我們洛洛吞下去似的,好可怕好可怕耶。”


    洛洛正把玩著香水瓶,聞言看向陸西透,簡直比曬貓所描述的還不堪,一張嘴都合不攏。見此情形,洛洛雖然沒啥經曆,卻也了然,原來陸西透一直這麽關心愛護是有這種目的在的。那麽,這瓶香水還收不收呢?如果收下,會不會是暗示也收下陸西透的情意呢?可是洛洛實在喜歡這瓶香水。隻得坐回椅子,微笑道:“陸叔叔,這香水很貴吧?不好意思叫你出錢,我自己來。”


    陸西透這回聽得一清二楚,隻覺得如一盆冰水兜頭澆下,寒透腳底。陸叔叔?可不就是陸叔叔,原來他在洛洛心目中的定位是老好長輩陸叔叔。一時精氣抽離,滿心蕭肅。不過雖然提不起勁來,可他也不想就這麽沒一點姿態地退卻,還是保持微笑道:“這個不貴,沒比你今天一桌菜貴,隻是淡香水,據說隻有巴黎才買得到香水,可惜這回我時間緊,沒法過去。來,看看這套el的化妝品,我不知道怎麽給女孩子帶化妝品,隻好聽從櫃員的推薦,你看看有沒有用。”陸西透雖然身邊女友如雲,可那些女孩子都是自己追上來的,他從不曾對她們用心到挑選化妝品這等細節,最多也就出門時帶上女友列出的采購清單照樣采購而已。可是這回對洛洛動了內心深處最柔軟的那份感情,才會在緊張工作中抽出時間逛梅西,希望能博得佳人一笑。可是,洛洛居然稱他是叔叔,狗屁叔叔。陸西透自畢業後第一次打心底地感到自卑和無力。


    洛洛還沒那麽好功夫,眼睛可以穿透陸西透的銅牆鐵壁看出他內心的劇烈變化,換作盛放在場的話,陸西透就沒那麽輕鬆了。她沒有去拆el的禮盒,怕一看就愛不釋手,不好意思地道:“我從來不化妝,也不知道怎麽化妝,不知道怎麽用,很謝謝你,可是……”


    陸西透雖然不是狐狸精,卻是人精,知道這個“可是”後麵會有什麽話,忙溫和地道:“別可是了,這些女孩子的東西,我也懶得再搬來搬去,就放你這兒,你不用的話喜歡送誰就送誰,你要高興就提我的名字一下,也算幫我做個人情。”


    陸西透的話合情合理,叫洛洛再拒絕不出來,心裏也知道自己叫“陸叔叔”後的影響,不知怎麽回答好,隻有咬著嘴唇眨巴眼睛。瞧著她這一臉無辜相,陸西透一點脾氣都沒有,居然心中還是濃濃的愛意,隻有暗自歎氣。真是八十歲老娘倒崩小孩兒。


    洛洛見氣氛尷尬,沒人說話,隻得沒話找話,道:“你見有誰戴蠔式金表了沒有?好不好看?”


    陸西透好歹也是久經沙場的,情緒控製得很好,何況對洛洛,他已經投入這麽多日子的心進去,哪裏是一句“陸叔叔”打擊得了的,姿態要緊,機會還會有的。見問,便依然是溫和地解釋道:“蠔式金表並不適合我和我周圍做金融的人士。戴手表也與穿衣服一樣,必須配場合,配人,還要配服裝。我們做金融的人一般穿著都比較低調,配一隻金光閃閃的手表並不合適。”


    看陸西透這樣子,洛洛感覺很是內疚,不應該拿年齡來打擊人家。永記的外賣送來,洛洛依然好胃口,陸西透則是話少了很多,更多時間隻是微笑地看著洛洛大吃大喝,偶爾舉碗喝一口酒。等洛洛吃完,陸西透也沒心思逗留,問了洛洛有沒興趣外出活動得到意料之中的拒絕後,告辭離開。電梯口昏暗的燈光下,洛洛的一張小臉如有豪光圍繞,美得驚心動魄,可是陸西透隻敢拉開一段距離凝視,伸一伸手的想法都沒有。


    而這一切正好被盛放從貓眼裏看得一清二楚。她雖然回屋後一直冷笑,但是心神還是控製不住地關心著外麵的動靜。雖然隻是通過貓眼,看到的人還是變形的,可她還是從陸西透與洛洛之間的距離,和陸西透的身體語言中看出他心底深處的狂熱。陸西透一向有女人源,大學裏因為成績出眾,又能文能武,打得一手好網球,從來隻有女孩追求他,盛放當年也是如此。難得他今天也有追不上手的時候,看兩人距離三尺有餘便能說明一切,否則兩個月的時間對於中年男子來說足以發展到床上,這回陸西透碰到定頭貨了。哼,活該,夜路行多終遇鬼。


    洛洛回屋,便見曬貓直衝她招手:“快來快來,我們正在討論你與陸叔叔是不是相配的問題,我是正方,娜娜姐姐是反方。”


    娜娜貓輕而穩重地道:“陸叔叔對你雖然好,但是他這人曆史太複雜,對女人估計也就三天新鮮,他不知傷過多少女人的心,隔壁盛放就是。我建議還是與他保持距離,別最終累自己傷心。”


    曬貓竭力反對:“不對不對,女人中的極品才被叫做狐狸精,娜娜姐姐別忘了洛洛還是真正的狐狸精呢,這麽魅惑的女人陸叔叔怎麽可能放得下手?洛洛絕對有本事迷惑他一輩子,讓他對洛洛好一輩子。這種男人知情識趣,你瞧他把洛洛伺候得多好,對洛洛多體貼,連帶對我們也好,你要是換個清純忠厚的許仙一樣的男人試試看,轉手把你出賣了都難說呢,白蛇娘娘對他這麽好都沒用呢。找男人就得找有擔當的,負得起責任的,否則人好有什麽用,我相信依咱們洛洛的魅力,全世界男人,即使是殺人越貨的大盜,見了洛洛也會愛她一輩子的。別管他什麽曆史不曆史的。”


    娜娜貓堅定地道:“這種人輕視別的女人的感情,曾經傷過多少女人的心,這種人很膩腥。”


    曬貓忙道:“成年人你總不可能叫他禁欲,對於投懷送抱的女人,他又何必太堅持清白。再說他是離婚後的單身,同居與交女友有什麽不可以的。”


    洛洛驚愕地看著兩隻美麗精靈的貓用人話滔滔不絕地辯論,傻眼到這會兒才想到說的是自己的事呢,忙插嘴道:“我都不明白你們那麽起勁幹什麽,陸叔叔對我好,難道我就一定要投桃報李了?我對他沒感覺,所以不會接受他這個人,隻會當他是朋友。所以你們所有的討論都是無的放矢,空對空,沒效果。”


    曬貓尖叫一聲,失望地跳到沙發背後懶懶地蜷起來躺下,一聲不吭。洛洛看看娜娜貓,娜娜貓說了句“這樣好”,可是奇怪,明明她是反對洛洛與陸西透有什麽的,可此時也是無精打采的樣子,慢慢踱進臥室去了。洛洛一向知道娜娜貓要是不想說話的時候,你拿起子撬她的嘴都沒用,她實在不知道兩隻貓姐姐本來好好的那麽興奮地討論她的終身大事,怎麽現在都一臉失望了呢,隻有找意誌堅定但經不住誘惑的曬貓找答案。


    “曬貓姐姐,這麽早睡了嗎?”洛洛蹲下身,柔軟的腰肢可以讓她毫不費力地俯下身,貼近地麵與曬貓麵對麵交流。


    曬貓轉個身不理她,還將尾巴一卷蓋住頭臉,一付眼不見為淨的樣子。


    洛洛真不知道她為什麽生氣,但隻有深挖問題根源,一臉誠懇地檢討:“今天是我不對,燒一條魚那麽難吃,還讓你們晚上不得不吃肉。要不這會兒我們出去到前麵不遠的日本店吃金槍魚生去?”


    這個誘惑有點分量,曬貓的頭立刻從大尾巴裏豎起來,盯著洛洛看了一會,才道:“老子今天鬱悶死,吃飯不對胃口,想做個媒有弄得莫名其妙。不過金槍魚又怎麽了,除非你答應明天不給我洗澡我才理你。”


    洛洛看看臥室,看不見娜娜貓在裏麵做什麽,忙低聲道:“你以為我那麽喜歡給你洗澡,還不是因為娜娜姐姐愛幹淨,每天管著我們洗澡,否則我才懶得呢。可是我答應你不給你洗澡,娜娜姐姐明天要不許怎麽辦?”


    曬貓眼珠子一轉,道:“其實你以為娜娜姐姐就那麽愛洗澡了嗎?因為她是大姐姐,所以沒辦法才每天硬著頭皮洗呢,你沒見她洗澡時候總是皺著眉頭嗎?沒事,老子明天洗澡時候把原因說明了,不會叫你違背承諾的,做人嘛,答應不做就得不做,那時原則性問題,相信娜娜姐姐也不會叫你做違背原則的事。”


    “好,那就一言為定。這下你可以說說為什麽我說不喜歡陸叔叔,你們都是一臉失望了。你失望還說得過去,娜娜姐姐就沒道理了啊。再說我如果和陸叔叔在一起的話,你們哪裏還有那麽自有的生活?”


    曬貓居然有點害臊地低下頭,難得她還有婉約的一麵。好久才飛快地道:“你忘了我們都是雌貓雌貓和女人一樣都愛八卦你要與陸叔叔沒什麽我們拿什麽來八卦生活多沒勁。”


    洛洛一聽一蹦三尺高,再看曬貓,早自知理虧蜷成一團小臉鑽進胳肢窩裏了,洛洛不動聲色掩到臥室,在角落找到娜娜貓,居然與曬貓一個姿勢。可見她對剛才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洛洛哭笑不得,這兩隻八卦貓,學會人話了別的沒有,把女人愛八卦的本性學到十足十。忽然想到她們不知什麽時候學到人話的,忙跳到曬貓旁邊,不過這回她得理不饒人,沒再俯身下去,盤踞在沙發上發問:“你們什麽時候學的人話,我怎麽不知道呢?”


    曬貓從胳肢窩深處放出話來:“貓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啊。洛洛你怎麽就不去問問娜娜姐姐呢?專撿我這軟的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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