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西透吃驚,道:“你沒吃過飯?這樣吧,那邊有些小點心,我領你過去。”


    淅淅拉住他,嘟著嘴道:“不要,都是些麵粉,不喜歡,寧可餓著。還有,你們一句話說上無數遍,累不累啊?我還以為人精見麵說話應該是刀光劍影呢。”


    陸西透聞言失笑,道:“平時說話看不出煙火氣的才是人精,這叫大智若愚。別看他們說得好像沒啥意思,都在套我的話呢,都知道我參與新近的政策製定,想預先了解內情,便於布置。”


    淅淅輕道:“我觀察著,你剛才指給我看的你的上司,他那兒去打聽的人可不多,都是說幾句話就握握手走開的。”


    陸西透的目光穿過人群,看著他的頂頭上司,一笑,道:“投胎也要投得準,如果有個好爸爸,即使什麽都不懂,也可以照樣混得順風順水。”


    淅淅明白了,這就是所謂的高幹子弟了吧,這人以前見過,就是剛來上海在陸西透辦公樓隱身到處逛的那一次,不過沒把他與老總對上號。淅淅很是替陸西透不平,道:“真不合理,其實別人也是知道的。”


    陸西透微笑道:“這會兒他肯定失落得很,不過又不能發作,因為他不能沒有我,而我隨時可以去別處高就。淅淅,你累不累,不累的話,我們與他講幾句話去,給他平衡平衡,免得他麵子上他掛不下來。”


    淅淅笑道:“我一點不累,高跟鞋難受了我就讓它悄悄變成平跟,嘻嘻。隻是聽你們這些人精講話才是真的累,腦袋被攪成一團漿糊,比中午聽那個數學碩士講解還費解。”


    陸西透微笑道:“那是,數學還有章可循,人與人之間得隨機應變,非得積累經驗不可。”心裏想到賭徒,雖然聰明過人,可是為人處世就差了一大截。


    淅淅一個鬼臉,悄悄道:“我慢慢學,千年之後,我一定百毒不侵。要學的東西真多,一本高數還分上下冊,我這才學完上冊,可是還有那麽多什麽線代啊高化啊之類的,真是學都學不完。”


    陸西透道:“我們是人生苦短,還有那麽多沒見識就百年匆匆過去了,我建議你別心急,學得那麽快,總有學完的時候,總有一天你會感歎人生苦長。像林下仙一樣玩玩鬧鬧也不是壞事。別說這些了,小心被別人聽到。”


    淅淅正聽得心裏有絲悲涼升起,因為藍狐精以前也說起過類似的話,生命苦長,天長地久下來,生死戀人都會麻木。再想到賭徒,心裏豁然,即使賭徒沒有忘記她,百年後也是一個過客而已。以前那麽傷心為什麽。


    陸西透不知道淅淅在想什麽,帶著她介紹給上司。陸西透的上司帶著他的太太,也是一個高幹子弟,不過行內都知道他們之間是革命的情誼,類似克林頓與希拉裏,離開這種場合他們就各走各的。上司不是不想與這個嬌嫩欲滴的小姑娘口水幾句的,可是礙於老婆與陸西透雙雙在前,不能拂了這兩人的麵子,隻有暗吞口水。陸西透怎麽會不知道,所以一見有個女的與淅淅打招呼,便對淅淅道:“你那邊似乎有個熟人啊。”把她支了開去。淅淅看去,可不,正是昨天拉著她非要教她貓步的名模愛麗絲白。


    愛麗絲白見她過來很開心,拉住她笑道:“看見你與那些要人在一起,我都不敢過去叫你,隻好拚命與你飛眼色,還好你旁邊的先生看見了。我這兒的朋友都想認識你呢,一知道我熟悉你,都叫我介紹,哈,我說我要收中介費,他們現在欠我一頓鮑魚魚翅宴了。來,認識一下,這個張導,他想叫你去他新近的一個廣告片中試鏡,這位是方生,他想竭力推薦自己做你的經濟人,這幾位目前有賊心但沒賊膽,因為你條件太好,知道你看不上他們。怎麽樣?考慮一下。”


    淅淅沒想到他們談的是這個,她雖然沒有進入過娛樂圈,但從網上知道那是個很亂的圈子,所以壓根不敢去趟這灘混水,聞言隻是微笑撒謊道:“不行,家裏沒允許我做這個,除非陸叔叔特批。”


    這幫人看看陸西透,一致認為沒可能從這個人手頭得到特批,隻得作罷。愛麗絲白笑道:“沒關係,又不是什麽大事,你別擔心我們,我們堅強著呢,都是打不死的小強。昨天一直拷問你什麽家底你還不說,這下讓我們知道了吧,我告訴昨非去,他也好奇著呢。”


    那個張導端給淅淅一杯酒,笑道:“沒關係,生意不成交情在,以後歡迎胡小姐有空參觀我們片場,看看電影是怎麽拍的。來,我們幹一杯。”說完自己先幹了。


    淅淅為難地看著酒杯,道:“我不會喝酒。對不起。”


    那個張導笑道:“這不好吧,我都已經喝完了。要不你就隨意,意思意思,給我個麵子。”


    淅淅心想,一點點還是可以的,就喝了一點,不知是什麽酒,很嗆,聞著好聞,喝著不好。於是別人也就一個個敬了過來,你與張導喝了怎麽就不給我們麵子?無奈,淅淅隻有又喝,一小口一小口,終於一杯喝完。淅淅隻覺得心口像是什麽要跳出來似的,手腳也覺得漸漸發冷,心想壞了,可別真的露了狐狸尾巴,連忙酒杯一扔,就去找陸西透。愛麗絲白眼見淅淅一杯下去臉色大變,想到她昨天也是一直不喝的,好在當時也沒人逼她,原來還是真的不會喝酒,忙扶著她離開,不理那些朋友的拉扯。


    淅淅一見陸西透,就拉住他道:“陸叔叔,快帶我離開,我很不舒服。”


    陸西透心頭一凜,冷冷瞥了愛麗絲白一眼,抱起全身發軟的淅淅衝他上司打個招呼就走。他那上司酸溜溜地在後麵跟了一句:“他這叔叔做得真是香豔。”愛麗絲白則是被陸西透那一眼瞥得冷徹心底。其他人看著大美人居然會因為醉酒離席,都覺得好玩得很,場麵上混的誰沒一點酒量,難得一見一杯就倒的人。


    走出大廳離開空調,淅淅才有點恢複,有氣沒力輕聲道:“我隻喝了一杯酒,就手腳冰冷,真怕當時就露了尾巴。”


    陸西透等門童取車來,聞言拍拍她的背道:“堅持住,現在好像手腳沒那麽冰。”溫香軟玉,陸西透不會感受不到,他這“堅持住”其實也是對自己說,否則關係性命。


    好容易等車子取到,扶淅淅上了車,直奔她和兩個貓的家。


    一路上,陸西透眼看著淅淅堅持不住,緩緩縮了下去,癱軟在椅子上,那些衣服鞋包也都一瞬間消失,露出裏麵一隻雪白的狐狸。陸西透心驚肉跳,真怕還會出什麽問題,真是提著一口真氣才戰戰兢兢把車子開到淅淅的家,可是怎麽也不敢伸出手去碰這個小狐狸,原來聽說是狐狸精與看到真的是狐狸,那感受還是不一樣的,恐怖。可又不能一直讓她呆車上,猶豫了半天,隻有壯起膽子脫下西裝,拿領帶把衣服捆紮好,抱起淅淅。


    淅淅身上沒有別的,隻滑下一串鑰匙,看來這鑰匙是真貨,不是她變出來的。抱著知道是狐狸精的淅淅與抱著已經變回狐狸的狐狸精,那感覺是天上人間之差別。陸西透發現自己也是手腳發冷,心裏更是發寒,要不是對淅淅了解得透,知道這小家夥心思單純善良,早就把車子和狐狸一起一扔拔腳先溜了。


    好不容易上樓進門,聽曬貓大笑道:“哈哈,果然露出狐狸尾巴了,看來古人不欺我。”


    貓說話雖然怪異,但陸西透還是有了遇見同道的感覺,心放下好多,房間裏有燈,不用他找開關,把淅淅放臥室床上。娜娜貓跟進來,看著陸西透把西裝抽走,給淅淅蓋上絨毯,笑道:“呀,淅淅比去年大了一點了,眼睛還是彎彎的。”


    陸西透聞言,更是寬心,看來以前淅淅早對著這兩隻貓露出真身過了。“以前也是這樣子?”


    曬貓道:“當然啦,不過以前好像要小一號,淅淅自己也說過她比我們還小。所以一直趕著我叫我姐姐。”


    陸西透吃驚,問:“她那麽小?”


    娜娜貓笑道:“她才三周歲多一點吧,不過對於狐狸來說,已經是大姑娘了。陸叔叔,她這是怎麽了?”


    陸西透聽著非常受不了,天哪,才三歲,還是嬰兒呢。都不敢想像,如果淅淅和他在一起的話,想到她才三歲,他得有多麽堅強的心髒才可以跨越這個年齡障礙。愣了半天才回答娜娜貓的話:“這個小笨蛋,人家起哄叫她喝酒她還真喝,一點不想想後果,路上就堅持不住露馬腳了,還好我們退場退得快。”


    曬貓衝著娜娜貓笑道:“要是退得滿一點的話,這下可轟動了,哇哈哈。”兩個貓一起笑。


    陸西透卻覺得一點都笑不出來,問兩個貓:“你們吃了沒有?如果沒有,我下麵去買。”


    娜娜貓道:“我們吃了,淅淅走之前給我們準備的。”


    陸西透長長呼了口氣,站起來,看了一會兒蜷在絨毯裏的淅淅,好久才道:“淅淅應該沒事了,我現走一步,不方便留在這兒過夜。如果有什麽事的話,你們打電話給我,反正你們知道打電話的不是?”


    倆貓相視而笑,送陸西透出門。門被關上後,兩個議論著回來,曬貓說:“陸叔叔真是君子,晚上還回去。”娜娜貓道:“幸虧有陸叔叔,否則淅淅都不知要怎麽出問題呢,可能還會丟小命。”曬貓道:“陸叔叔最好,我投他一票,雖然他年紀大一點,但是相對於淅淅的壽命,誰都不能陪淅淅到天荒地老的。”娜娜貓點頭道:“我現在也投陸叔叔的票了,他是真的好。”


    兩個才走到臥室門口,卻聽見裏麵淅淅有氣無力地道:“你們不要投票了,陸叔叔不會再愛我了。”


    兩個貓抬頭一看,見淅淅還是狐狸的身子,可是眼睛睜得溜溜兒地圓。“咦,你酒醒了?”


    淅淅點頭道:“我一直就醒著,隻是定力不足才保不住人形,我不敢說我醒著,怕麵對陸叔叔不知會是什麽表情的臉。我看得出陸叔叔怕我,他停車後要深呼吸好幾下才敢抱我,可是還要隔著西裝,如果我還是人形,即使他知道我是狐狸精,看著我還沒醒他也是不會走的,可是他走了。還有,你們沒注意嗎?他聽說我是三歲的時候,他都有好一會兒不說話,他一定心裏決定疏遠我了。完了,剛才我在酒會上挽著陸叔叔的時候已經愛上他了,我覺得他好聰明好有能力,還很有擔當,對我又好。喝醉時候他抱著我出來,我真喜歡他有力的手臂,我承認我愛上他了,這一刻是我從小到大覺得最幸福的時刻。可是我也同時失去他了,他一定沒法接受這麽個才三歲,又是那麽一隻毛茸茸的狐狸。我完了,我完了。”說完眼淚就奪眶而出,頃刻打濕床單。


    兩個貓又是麵麵相覷,娜娜貓不置信地道:“不會吧,陸叔叔對你那麽好,怎麽可能離開你。”


    曬貓也道:“淅淅,你是不是跟人學壞了,也懷疑東懷疑西起來了?別人或許會離開你,陸叔叔怎麽會?他連聽到你是狐狸精時候都坦然接受啊。”


    淅淅隻是哭,說不出話來,可是她心裏真的感到陸叔叔的心離開她了,真的,真的。


    第八章


    周一,淅淅作為人,當然得挺著上班去,心裏一點沒情緒,所以坐下都不看別處,一點沒有感覺整個辦公室裏流蕩著一股不安的氣氛。rhonda與bee都黑著臉,其他人都木著臉,沒一個人說話。


    淅淅沒精打采地給周六遇見的那幾個昨非的朋友打著方案,眼睛確實總忍不住溜向電話機,很想打個電話問陸西透一個好,想以此探探他的態度,可又知道陸西透這麽個人人精一個,豈是她一個電話探得出來的,除非撲上去抱住他,看他推不推開。可是那樣的後果是什麽,淅淅又不是不知道,她在來中國大陸的船上就已經受過三級片的教育了。那可是會害了陸西透。隻是,好像林下仙與張達人那麽多年下來,似乎沒有危害到張達人啊,難道她的法術高?也沒有,林下仙的法術毛糙得很。


    正想著,一捧碩大無朋的玫瑰放到淅淅的桌上,所有的花朵都如用紅色的天鵝絨製成,高貴美麗。要換成平時,大家都會包操過來打聽八卦,可此事誰都不便大小聲,隻有那眼睛偷瞄淅淅這一邊。淅淅找了一下,沒找到任何提示表明是誰所送,難道是陸西透?哈,真的會是他嗎?他幹嗎送玫瑰過來?是不是覺得自己昨天走開很不好?淅淅這一想,滿心歡喜起來,抱著玫瑰傻笑了好久,臉貼著玫瑰親一下,準備給陸西透打電話,不想手還沒碰到電話,電話先冷不丁地叫了起來,反而把她嚇了一跳。拿起電話的時候,有人又送來一束玫瑰,這回是白的,點綴著滿天星,非常雅致高貴。雖然花束不大,可還是把那束紅的比下去了。白色玫瑰上麵插著卡片,淅淅都沒時間拿,因為電話那邊已經有人說話,“喜歡玫瑰嗎?”


    淅淅一聽這個聲音就熟悉,是張達人,愣了一下,立刻問道:“你說的是哪一束?”


    張達人也愣了一下,隨即笑到:“美女的待遇就是不一樣啊,一早上居然有不止一個人送玫瑰。我叫人送的是最濃烈的玫瑰,收到了?”


    “哦,紅的,謝謝。”淅淅一聽有點失落,原來不是陸西透的。沒心情聽張達人說話,去拿白玫瑰上麵插的卡片,正好bee經過,抽了遞給她。淅淅一看,上麵寫著“送給星空下的玫瑰――史耘逸”。淅淅真是無語問蒼天了,這才感受得到,什麽叫該來的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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