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樂隻是吐著水珠開心地笑,一邊說:“媽媽,我不冷,空調可舒服了。”


    蘇果一生接收過無數好意和關懷,可是來自這麽小孩子的還是第一次,心說怪不得阿樂媽媽一直對女兒不離不棄,這麽乖的女兒,誰見了不喜歡?見阿樂眼皮也是腫腫的,心疼地問:“阿樂,媽媽不在的時候,你是不是哭了?”


    阿樂不好意思地垂下頭,好不容易才嘀嘀咕咕地道:“媽媽一直不回來,阿樂想媽媽了。”


    蘇果心想,可能還不止,小家夥沒有安全感,心裏擔心媽媽不要她才哭了吧。想起來挺內疚的,剛剛在路上的時候還在想,陳樨看上去正派大方,而阿樂毫無疑問是他的女兒,dna結果出來後,想來他是不會不負起養育阿樂的責任的。不如讓他們彼此好好熟悉,倒是自己可以脫身出來,回頭找賭徒再續前緣。可如今看阿樂這麽依戀媽媽,她怎麽還走得下手。可以說,阿樂自出生至今,一直隻有與媽媽相依為命,不用懷疑,自己如果抽身離開的話,將對阿樂小小的心靈造成多大影響。蘇果心中暗責自己,以後這種離開的主意想都不要再想,這輩子就好好把阿樂帶大。


    把終於衝暖的阿樂擦幹,蘇果抱著她信誓旦旦地道:“阿樂,你放心,媽媽永遠是阿樂的媽媽,不會離開你。誰要敢來搶阿樂,媽媽第一個把他打走。”


    阿樂聽了放心地笑了,小手捧住媽媽的臉,開心地道:“媽媽,阿樂幫你一起打。”又親了一下,道:“媽媽,你比以前更好看了。”


    蘇果忙做賊心虛地解釋道:“是啊,這兒熱水洗澡好舒服,床也很舒服,媽媽睡得好,洗得幹淨,所以越來越好看啦,我們阿樂也好看很多,你瞧。”


    兩母女對著鏡子大笑,這個時候,阿樂眼中與年齡不相稱的冷漠終於消失。


    下午四點半的時候,陳樨終於坐不住,心說也不打電話預約了,母女倆不在也罷,在更好,最怕還是電話過去被拒絕。又不知帶什麽上門比較好,隻得去商店買了一大摞巧克力,不是說阿樂喜歡巧克力嗎?陳樨怎麽說都是個生意人,知道籠絡住女兒就等於拉住媽媽。即便阿樂不是他的女兒,他也得拿她當親生女兒對待,不,要比親生女兒更親。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這道理誰都懂。


    陳樨從來不知道敲門會那麽難,敲重了,會不會導致蘇果反感?敲輕了,蘇果會不會沒聽見?多敲幾下,會不會顯得自己性格浮躁?竟是舉起手,又沒底氣地放下,扯扯領帶鼓一會兒勇氣,然後又舉手。如此幾下,隻見已經有警惕的樓層服務員走了出來,斜眼盯著他瞧。陳樨無法,隻得孤注一擲,舉手敲了三下。就三下,陳樨記得平時住賓館時候服務員也是這麽敲的。


    很快,便聽見裏麵有女聲清晰地喊了聲:“來了。”陳樨這時有點害怕,想拔腳就走。忍不住在心裏罵自己,以往的勇氣哪裏去了?怎麽連個女人都不敢見?能吃了你嗎?才胡思亂想著,門被輕輕打開,現出一臉驚愕的蘇果。“你,怎麽會過來?”


    見了真人,陳樨反而鎮定下來,多年曆練擺著那兒,再大的談判都上過,雖然緊張,可還是可以收放自如。他展開一個最親善的微笑,道:“知道有個阿樂,心裏等不及地想看看真人。不會打擾吧?”


    蘇果微笑把門大開,請他進門,一邊道:“不會,我們很歡迎你。”心想,陳樨說話可真老到,因為還沒最後確認,所以不說女兒,隻是提阿樂,叫人聽著親切而不失分寸。這一點,可真像以前的陸叔叔。而且陳樨一來就是說來看女兒,讓蘇果心中好感倍增。


    陳樨見蘇果歡迎,心裏大大鬆了口氣。走進房間,見裏麵簡簡單單,隻有有限幾樣東西不屬於賓館所有。可見這母女倆果真清貧。一個這麽大美女,居然隻過著這麽簡單的日子,這後麵說明什麽問題,不言而喻。觸目所及,見一個小小女孩坐在床上,前麵攤著一本花花綠綠的小人書,這就是阿樂了吧?陳樨直覺,阿樂眼睛裏麵有問題,似乎不歡迎他。


    蘇果關上門,站在陳樨旁邊微笑道:“阿樂,這是陳叔叔,早上那麽好吃的巧克力都是陳叔叔給的。”


    陳樨忙舉起手中的大大小小盒子,討好地道:“阿樂喜歡巧克力?看來陳叔叔買對了。阿樂,這些都是給你的。”


    原以為阿樂會得開心地接受禮物,兩個大人都沒想到,小小的阿樂隻是拿著大眼睛看看媽媽,看看陳樨,最後一聲不響地迅速下床,從兩人麵前飛跑而過,鑽進洗手間,“砰”一聲關上門。兩個大人都莫名其妙,麵麵相覷,陳樨心想,不好,阿樂不是有血緣關係的嗎?怎麽看上去並不喜歡他。蘇果也不胡思亂想,則是默默背著手一算,立刻了然。不由心酸地看著關緊的洗手間門,愣怔了好久。


    原來她們母女以前住的房子小,客廳臥室廚房都沒有分開,隻有衛生間有門,就跟現在的客房似的。那個當媽媽的接客的時候,女兒看著總是不方便,所以每當男人進門,她就把阿樂關進洗手間裏。久而久之,阿樂養成條件反射,隻要有男人上門,她隻要跑進洗手間蹲著總沒錯。可憐的孩子,難怪她的眼中有與年齡不相稱的冷漠,隻怕她與幼兒園小朋友打架也是因為這個媽媽惹起。


    陳樨見蘇果臉色陰鬱地看著那門,不知所以,還以為是阿樂不喜歡他。若是換了大人,他還可以舌燦蓮花,可對於一個小孩子,他可就無計可施了。隻得強自微笑道:“看來阿樂不喜歡我。要不周末我找個時間我們換個環境,比如兒童樂園動物園什麽的,再……”


    蘇果搖頭道:“與你無關,是我的錯。你坐一會兒,立刻就好。”


    陳樨巴不得有這一句,忙找椅子坐下,看著蘇果進去洗手間,關上門。陳樨這才有機會好好打量這個房間。


    蘇果進去,見阿樂埋著頭蹲在地上,全身瑟索。拉她起來時,見她一頭都是汗珠,一張小臉憋得通紅。一時心中想的所有話都說不出來,緊緊抱住阿樂無語。好久才感覺到她小小身子不抖了,才放開她,輕輕地道:“媽媽以後不會了,這個叔叔是好人。來,我們出去見見叔叔,然後一起去吃飯,好不好?”


    可能是蘇果平時撒謊太多,阿樂顯然是不信,隻是拿眼睛冷冷地看著媽媽。蘇果無奈,隻得輕輕地道:“媽媽不是在找爸爸嗎?媽媽覺得陳叔叔好象阿樂的爸爸哦,所以今天請陳叔叔過來吃飯。阿樂看著覺得陳叔叔象不象你?我們隻要等明天到陳叔叔安排的地方檢查了就知道陳叔叔是不是阿樂的爸爸。阿樂今天要是不喜歡見陳叔叔的話,媽媽就叫他回去,等明天或者後天檢查出來他是爸爸了,阿樂再見他,好不好?”


    阿樂畢竟是小孩,聽了這話早相信了,連忙點頭道:“那我要見他,可是我能叫他爸爸嗎?我好喜歡他哦,他笑起來眼睛好好看。”


    蘇果心說還真是,陳樨笑的時候眼睛彎彎的,很親切,自己似乎沒怎麽在意,還是阿樂一看就喜歡上了,或許這是血緣在作怪?“阿樂,今天還不行,等檢查過後才可以,今天還是叫陳叔叔。那我們現在出去吧。”


    阿樂點頭,等蘇果一開門,她先一步跑了出去,可是跑到陳樨麵前的時候又站住了,隻是咬著手指怯怯地笑著看著這個據說可能是爸爸的人。陳樨一向不是太喜歡孩子,可是看見這個可能是自己女兒的孩子卻是比較順眼,見她不再走過來,便離座蹲下身,語聲輕柔地問:“你叫阿樂?”


    阿樂忙點頭,可還是不敢說話,隻是笑。


    陳樨看著也忍不住笑出來,取來自己帶來的巧克力,拆了一盒,取出一顆圓球狀的交到阿樂小手裏,輕問:“需要我幫你剝嗎?”


    阿樂總算開口,但還是有點害羞,“我自己會剝。”


    蘇果站在一邊看了一會兒,這才放下心來,進去洗手間換下居家衣服,變出一件白色短袖襯衫,下麵還是早上的牛仔褲,這才出來,對陳樨道:“陳總不知晚上有沒有空,我想請你吃肯德基。我們以前住在鄉下,沒吃過那個,聽說小孩子都喜歡。”其實是蘇果自己對辣雞翅百吃不厭。


    陳樨連忙道:“我知道有個地方,味道一定比肯德基的炸雞香甜,既然你們過來這兒,理應是我請客。走吧,阿樂,我來抱著你怎麽樣?”見蘇果換了衣服出來,雖然還是式樣簡單,麵料不佳,可穿在她身上還是好看。


    阿樂叫了聲:“媽媽,我要上廁所,等等我。”便自己跑了進去。


    蘇果等她關上門,這才輕輕對陳樨微笑道:“謝謝你對阿樂這麽好。這下我放心了。”


    陳樨看著近前這麽美麗的笑臉,心神蕩漾,柔聲道:“幼兒園我已經叫人在聯係了。你如果準備住下來的話,這兒住著不方便,不如先搬到我的房子裏去,我可以住到父母家。等你要求的房子收拾出來,你再換地方。怎麽樣?如果行的話,我看你們行李也帶得不多,不如等下下去就退了房,行李放我車上。”


    蘇果豈能不知陳樨真正的用心,不過這麽多年來她早見怪不怪,隻是微笑道:“等等,等結果出來再說,不能無緣無故總是麻煩你。”


    陳樨豈是個輕易放棄的主兒,聞言微笑道:“跟我客氣什麽,也就舉手之勞。不行的話,我問問阿樂的意見,看二比一的結果傾向誰。”


    蘇果看著阿樂從洗手間出來,濕濕的小手居然先拉住陳樨,然後才拉她,知道這血緣關係不正視不行,這意見征求出來,或者阿樂還真是站在陳樨一邊。她也是個爽快人,再說阿樂與陳樨的父女關係是鐵板釘釘的事實,也就差一道程序而已,陳樨提供房子不能算是太意外。便笑道:“也好。不過下不為例,不得再以阿樂來要挾我。”


    陳樨見她一點就明,卻又不是犀利地反對或者直接采取措施拒絕,心裏喜歡。不過下去結帳時他也沒非要搶著付那住店費用,反正來日方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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