罷了,和和尚說的是不是佛偈沒關係。方才和尚在她眼裏就是真正的高僧,他渾身上下都好像在發光,那應該是像沛然暖陽一般的佛光。


    被那麽明亮、坦蕩又浩然的東西照進心底,就算是她這種心思別扭陰暗骨子裏還有點小卑微的人也會感到……稍微被救贖了。


    “——這意思就是說,大師不會再攔著我尋仇了?”


    “不,”


    和尚舉止坦蕩,目光寬厚溫柔:“貧僧的意思是施主大可依照自己的本心行事。”


    “隻是,貧僧亦然。貧僧相信貧僧能找到複仇以外的方法化解施主心中的怨憤。”


    蛤?


    謝薇隱隱約約覺得不妙。具體不妙在哪兒……


    就內什麽,電視劇小說不都愛寫什麽黑化男主反派男配在女主聖光的感化下痛改前非大徹大悟放棄複仇麽?雖然現在她和和尚的性別倒了個個兒,但內味已經有了,還越來越重了……


    “呃、嗯。那大師你慢慢找。慢慢找。”


    “慢慢”兩個字咬重了音,還拖得特別長。謝薇那假惺惺的話語聽得杜爾迦直想笑。


    和尚祥願見自家佛母坐沒坐相地癱在蓮花寶盤上捂著肚子直笑,沒好氣道:“佛母,您又偷聽人說話!”


    “好容易修成了天耳通卻擺著不用當裝飾,我這天耳通豈不浪費?”


    杜爾迦朝著祥願踢動自己兩條光滑細膩如羊脂白玉的長腿。差點兒被佛母用腳問候了鼻子的祥願無可奈何,雙手一伸便握住了杜爾迦的兩個腳踝。他滿麵凶相地立在杜爾迦的蓮花寶盤前,以一種接近倒提的姿勢提著杜爾迦。


    半個身體被倒提起來的杜爾迦也不生氣。她半眯著眉眼,笑道:“再說現在不用,往後可能就沒機會用了。”


    “——”


    一句話卸去了祥願全身的力氣。


    用與外表不符的輕柔動作把杜爾迦放回到蓮花寶盤之上,祥願喃喃:“佛母乃我波牟提陀之首,切莫再說這種肯定動搖波牟提陀根基的話。被我聽到無甚,但若被下麵的佛弟子們聽到……”


    “那也是命運如此。”


    杜爾迦的話讓祥願低下頭去。


    “不會的。命運不會如此。命運是站在佛母,是站在我波牟提陀一邊的。”


    “佛母定會度過大劫,我波牟提陀也必定會更為強盛。”


    杜爾迦微笑,她既沒有頷首,也沒有讚同祥願的話。


    杜爾迦知道,祥願其實並不是盲目樂觀,也不是信任自己信任到了盲目的地步。祥願隻是不願意承認她正在衰弱,承認她的衰弱如同天人五衰,是不可逆的。


    放眼仙雲十三州上宗門,但凡是媚宗、合.歡宗與波牟提陀這樣以雙修之法進行修煉的門派,多少都會有自知之明地偏安一隅,不怕事但也不主動挑事。


    波牟提陀因為有杜爾迦這個分神後期又修得天耳通、他心通與慧眼的佛母鎮派,其地位莫說是媚宗,就是一般的二流宗門都隻能望其項背。


    道不孤縱然是天道盟盟主,也斷沒有資格對著波牟提陀呼來喝去。波牟提陀本是沒必要應道不孤之邀來到晏州看媚宗這隻雞被割喉放血的。


    可波牟提陀還是來了,還是杜爾迦親自帶著人來的。


    為什麽?


    因為杜爾迦正以驚人的速度“返老還童”,她的修為不停消散,隻怕過不了多久她天耳通與他心通的神通就要化為烏有。而她的外表也會從永遠的二八少女退化成蘿莉、幼女甚至是嬰兒。


    修為跌落尚且能夠掩飾一二,外表的變化卻沒法完全遮掩。修真界並不是你不樹敵就沒人來殺你的和平世界,光是衝著揚名立萬這一條,就會有無數人盯上成名多年卻修為跌落的杜爾迦。


    杜爾迦若是身死,波牟提陀的威望也會隨之墜入穀底。便是杜爾迦不死,一旦沒了佛母的照拂,波牟提陀很可能會成為下一個媚宗。


    祥願心急如焚,進言請杜爾迦閉關。希望閉關能讓杜爾迦退化的速度減緩,也能讓杜爾迦暫避風頭,不被人知道她正在衰弱。


    杜爾迦的想法與祥願不同。


    正所謂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杜爾迦決定在神通完全消失前物盡其用,這才帶著人來赴道不孤之邀。


    ——她倒要用天耳通聽聽有誰敢拿波牟提陀當下一個獵物。


    當然,這也是一個引蛇出洞的好機會。假若杜爾迦的“返老還童”是某個或某些有心人造成的,那麽有心人必定知道她此時正是內裏虛弱的時候。她這樣大張旗鼓地出行不過是虛張聲勢,意在為波牟提陀撐場,讓人對波牟提陀心存三分忌憚。


    趁人病要人命。要想送杜爾迦上死路,那就得趁現在。否則杜爾一旦閉關,外人就很難得知她的行蹤。就算千方百計打聽到了杜爾迦的蹤跡,尋常高手也未必能闖入杜爾迦閉關的禁地。再萬一要是讓杜爾迦遇上了什麽大機緣……杜爾迦一旦突破了化神期的瓶頸,修為就隻會增不會減。再想殺她,那就隻能做夢了。


    以身為餌,杜爾迦老神在在。她沒有要束手就擒乖乖等死的意思,有機會抓住狐狸尾巴,她才不會躲著等死。


    “倒是沒想到這麽多天沒人來刺殺我,”


    杜爾迦的目光投向了窗外的雨幕。


    “那無名無姓倒是遭人暗算了好幾次呢。”


    作者有話要說:  -


    -


    -


    今天去辦失業證,實在是太累太累了……咕咕真的完全小看了辦失業證這件事。


    今天差的一更爭取明天……哦不,現在是今天了,爭取今天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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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7章


    一個無門無派無名無姓的和尚怎麽會引來這麽多的襲擊呢?杜爾迦對此百思不得其解。


    這與那和尚奇怪的修為狀態有聯係嗎?


    普通來說,修士的修為與肉.體狀態是同步的。因為過於軟弱的肉.體無法承受過強的修為,沒有靈根的凡人得了大羅金仙的修為也隻會爆體而亡而不會白日登仙。


    所以哪怕是修士中戰鬥力最拖後腿的丹修,也會在靠丹藥強行提升修為的同時使用藥物淬煉自己的肉.體,以達到煉皮煉骨的效果。


    那無名無姓的和尚就很奇怪了。他的肉.體再精壯再健美,也尚屬於凡人的範疇,頂多能與煉氣期的修士相提並論。可杜爾迦在和尚的身上用了他心通、進入過和尚的識海後便發覺和尚身上還隱著一股相當強大的修為。


    修為比肉.體強到一定程度就會開始脫離肉.體的控製,修為主人的神識夠強能還能強行壓下修為的暴.亂。但如果是被人強行灌注的修為、強行從他處吸納來的修為,想要強行壓下反而越會遭到修為的攻擊與反噬。


    和尚體內潛伏的修為卻很乖順。這股修為與其說是藏匿得太深,不如說是為了不影響到肉.體,所以潛伏在和尚的身體之中。若無出竅期以上的修為,又沒有探查方麵的法寶與神通。一般修士絕然察覺不到這股修為的存在。


    那三番兩次試圖狙殺和尚的“人”也很奇怪。


    以杜爾迦的修為,加之有慧眼的加持,她竟然沒法看穿那是什麽“人”。不,那能不能看作是“人”杜爾迦都要打個問號。


    天耳通可聞周圍千裏之聲。隻要張嘴說話,杜爾迦就能聽到聲音。刺殺和尚的東西看起來是人,彼此之前卻沒有任何的語言溝通。它們就像從影子裏鑽出的一列螞蟻,無聲無息就撲向了和尚。


    杜爾迦幹脆把它們取名為“人蟻”。


    人蟻正如其名,對杜爾迦來說弱得就和一根指頭就能碾死的螞蟻一樣。杜爾迦這數日已經為和尚擋掉了四撥人蟻。而和尚一無所知。


    神奇的是,杜爾迦以為今晚也會出現的人蟻,今晚並沒有出現。


    要是震懾於無名無姓背後有波牟提陀的佛母撐腰,第一撥人蟻死光時操縱人蟻的人的人就該停手。那人卻是又派了另外三撥人蟻前仆後繼。


    那日她當街與和尚搭話,無數人都看見了。她對無名無姓的興趣不言而喻。若是有人醉翁之意不在酒,看似是想要刺殺無名無姓,實際是在試探她的底線,想利用無名無姓來消耗她也不是不可能……


    可這也不對。


    “祥願啊,你確定我與那無名無姓搭話前一日,便有人蟻襲擊無名無姓了?”


    祥願麵露困惑,但還是老實回答:“是。雖不知下麵弟子殺掉的是不是佛母所說的人蟻。但當日有人誤會那無名無姓是我波牟提陀的弟子,下麵弟子以為有人借著我們波牟提陀的.名義狐假虎威便前去查探。查探時弟子們正好撞破怪人要出手偷襲那無名無姓,就與那怪人直接交手了。”


    杜爾迦聞言沉吟。


    波牟提陀的弟子被打傷了七人,雖然都隻是皮肉傷,但能傷到金剛護體的波牟提陀弟子,人蟻可能也沒她認為的那麽弱。


    祥願的麵孔被燭火搖曳的燈影塗得一半光明,一半沉鬱。他不喜歡杜爾迦把整副心思都放在和尚身上,便道:“折損了幾十名有些修為的手下也沒能傷那無名無姓一根毫毛,知道佛母這是鐵了心要護那無名無姓周全,這幕後之人停手也是正常。”


    杜爾迦從鼻腔裏發出一聲勾人的輕哼,她一手拄著雪腮,若有所思道:“若真是這般就好了。”


    雨下得更大了。間或有電閃雷鳴。整個都邑郡家家關門閉戶,路上已經看不到一個人影。


    放在桌上的燭燈已經燃盡,謝薇與和尚所處的客房中漆黑一片。


    一張床,兩個人,一男一女。


    女子清秀可人,五官靈動,眼角眉梢帶著一股子勾人的媚勁兒。男子身材健碩勇武,高鼻深目。因為身上衣服全濕透了,扔在一邊晾幹,此時渾身隻著一條僧褲,蜜色的大胸肌、緊實的腹肌以及飽滿的背脊全數露在外頭。


    男子閉眼立掌。他手掌很大,大得一掌就能將身旁女子的桃腮粉麵納入掌中把玩。而女子被男子襯得嬌.小綿軟,衣服上頭發下的脖頸白得好似會在黑暗中隱隱發光,腰肢也纖細得好像會在男子手下一揉就斷。


    偏偏在本該承載曖.昧纏.綿的床上,這一男一女沒有曖.昧,更無糾纏。


    謝薇與和尚都在打坐。還不是那種麵對麵能睜開眼你偷看一下我,我朝著你暗送幾下秋波的打坐,而是兩人各坐床的一邊,連手指都碰不到的端坐。


    一個在媚宗也算有點兒輩分的女修,坐在一個秀色可餐、且還留著元陽的男子身傍。不想著如何將這男子勾到手裏,取他的精氣修煉,拿他的元陽提高,反倒是一本正經地化用著自己體內的藥力。謝薇仿佛看見媚宗姐們們鼓著掌為自己送上刻有“媚宗之恥”四個大字的獎杯,並讓她上台去發表一下得獎感言。


    ——emmmmm,我尊重和尚的信仰不行嗎?


    感覺自己真要這麽說了會被姐妹們拿西瓜皮、爛番茄伺.候,謝薇肩頭一抖,睜開了眼睛。


    習慣了黑暗的眼睛無聲地朝著和尚投去目光,謝薇心情複雜。


    說她因為有了前前世的記憶,可以靠丹修修煉的法門來為自己療傷並提高修為,所以她已經不肖想和尚的元陽了……那絕對是謊話。


    好東西誰會嫌多?


    元陽可是十全大補。放過這麽一份極品元陽,單純隻靠丹藥來療傷來提升修為,謝薇得花費出幾十倍甚至上百倍的功夫才能得到同等級的效果。


    這裏不是她前世身處的和平世界,做事能選擇手段。過了這個村兒就沒有這個店,謝薇很清楚自己不會遇到第二個和尚這樣仁慈寬厚,對她不加提防還身懷極品元陽的男人。


    可——


    她得承認這和尚讓她下不了手。


    投桃報李是謝薇的信條。和尚對待謝薇的真誠和善意讓謝薇也想用同等的真誠與善意去回報他。她不想害了真心想幫她和媚宗的和尚。


    以前謝薇最看不慣假仁假義的偽君子,到了這時候謝薇反而希望和尚隻是表麵慈悲。那樣她不光不會對采和尚元陽這件事躊躇猶豫,事後之後也不會有什麽罪惡感和愧疚感。


    為了逼出和尚的惡言惡語,為了對和尚產生惡感,謝薇這才充滿惡意的質問和尚阻止她複仇,為什麽不阻止他人滅她宗門。


    『倘若貧僧知道有人要滅施主宗門,貧僧定當全力阻止。』


    如果可以,謝薇真希望沒聽到過和尚說這句話。


    她在和尚說這句話時,眼前竟浮現出和尚以一身之人護媚宗千百姐妹們於身後的模樣。


    ——她知道和尚說這話是認真的。她知道,倘若真有那樣一刻,和尚真的會去那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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