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玟沒有再看鬱荼,幹脆利落地扯了扯發帶——沒扯動。


    因為上回害左玟損傷壽命而被道君懲罰,發帶已經很久沒有出過聲了。但今晚,它實在克製不住。在左玟腦中喊,


    “你想清楚,別衝動啊!”


    左玟冷靜答,“我想的很清楚。”


    說罷,她便在眾女不解和鬱荼抗拒的目光中,再度使勁,一把扯下了發帶。


    三千青絲如瀑散落,那美得雌雄莫辨的桃花眼少年將手中的素色發帶扔到一旁。一時間,她的輪廓柔和下來,胸部突出,腰肢更纖細。幾乎在一瞬間,完成了由男變女的過程。


    “如你們所見,我是女的。”


    眾妖精鬼怪:!!!


    “左郎君……是女子?”


    “我該不是在做夢吧……”


    “怎,怎麽可能呢?”


    ——


    這一夜,左玟的屋子裏沒有留下任何一個妖精。


    她成功趕走了所有女郎。鬱荼雖然不願,但因為左玟的堅持,加上他隱瞞自己知道左玟女兒身的心虛,也還是離開了。


    左玟並不害怕知道自己身份的任何一個將她女兒身的事情暴露出去。這點信任還是有的。


    重新綁好發帶,躺到床上。她睜眼看著黑暗裏的床幔,沒有半點睡意。


    不知過了多久,左玟從床上坐起,隔著床幔對著空蕩蕩的屋子輕聲問,“他們都走了嗎?”


    屋內靜默片刻,一道清越的男聲如清風入耳。


    “沒有。”


    “……”


    又是半晌靜謐,左玟撩開簾幔,露出臉。看著依然空蕩的屋內,輕嘲似的問,“道長為何今夜不現身?難道也怕我趕你走嗎?”


    她話音剛落下,一道修長的身影就憑空出現在了床前。


    道人周身附上一層柔和的白光,無形的道韻,給人以清淨自然之感。似清風明月,不知何時而來。仿佛一直存在,又好像並不存在。


    他坐在床沿,目光溫潤。緩緩道,


    “這一次,便是你趕我,我也不會再走了。”


    第93章 授官通判


    在家自閉了兩天,就到了新進士們授官的日子。盡管左玟情緒上還有些鬱鬱,但也必須要前往鴻臚寺授官。


    有跟景康帝和裴相的單獨會麵在前,左玟心知自己不出意外一定會被派往東海倭患肆虐之地。但具體是哪個地方,被授予什麽官職,卻還是一無所知。


    大周新進士的官職由吏部任免,禮部備好相應的官服和加蓋打印的文書,最後再由鴻臚寺公示。


    新進士們到鴻臚寺不僅要授官,還要進行為期三天的禮儀課學習。大概就是朝會祭祀等禮節。到了第四日正式參加朝會謝恩。


    左玟一大早就換好了正式的冠服,一大早就騎著馬往鴻臚寺而去。


    明明還是清晨,長安街頭已是熱鬧非凡。打馬遊街的風光還沒過去幾天,但凡見到狀元郎的長安百姓無不熱切地招呼一聲左狀元。


    有那大膽的商戶家的小娘子,許是遊街那日沒占得好位置,心存遺憾。竟是喚一聲“左狀元”,在左玟轉頭之時,將用來販賣的果子用帕子包好,擲向了她。


    也就是左玟眼疾手快,抓住了果子。心有餘悸地順著看過去,就瞧見個麵上泛紅的小娘子極為興奮的模樣。


    也不知是哪個文化人在人群中來了一句,“古有潘安擲果盈車,今有左小狀元——”


    後麵的話沒說明白,但霎時間,左玟隻覺得街上的其他人看她的眼光都變得躍躍欲試了。有幾個甚至湊到了剛才擲果子的小娘子的攤前。


    她嘴角微抽。連忙拱手道,“謝過大家厚愛,隻是在下今早還要去鴻臚寺授官,汙了官袍恐不好向上官交代。還請見諒,莫要再扔果子了。”


    大家紛紛表示理解。


    之後的路上沒有人再朝她扔水果,卻收獲了許多條投向她的熏香的手帕和鮮花。開始左玟還會拒絕,後麵索性隻走自己的道,如遊街誇官那日一般,對砸向她的東西視若無睹了。


    畢竟也不是誰的準頭都像裴小姐那麽好的。


    卻是在到達鴻臚寺,下馬之時。有一朵粉紅的牡丹,似是從右側的樓上扔下來,恰好飛到左玟懷中。


    她持花一看,見粉色的重瓣,金色的花蕊。含苞待放。似是剛從花枝上摘下來一般新鮮。


    “牡丹……”


    幽幽花香襲人,左玟側頭看向花朵拋過來的方向。沒有見到那穿著粉色宮裝的美人。隻有某扇窗戶匆匆關上,驚鴻一瞥,卻似個頭戴金冠的青年。


    左玟精神微恍然,還想看個清楚,卻瞧見陸長庚牽著馬走過來。手裏也拿了兩朵花。


    看見同樣持花的左玟不由得露出驚喜的笑容,類似同是天涯淪落人的親切。


    爽朗笑道,“我從那條路走來時見地上有鮮花鋪地,就猜到左兄剛走過不久。”


    又故作歎息,“如斯盛情,實難消受啊。”


    左玟失笑,便將手中的牡丹塞到陸長庚懷裏,笑道,“如此,陸齋長就幫學生多分擔一些吧。”


    說罷,牽著馬轉身進了鴻臚寺。


    陸長庚抓住左玟遞過來的牡丹,抬腿追上左玟,無奈道,“都離了書院,還是逃不了齋長職責嗎。”


    左玟隻笑,“一日齋長,終身齋長。日後還請齋長多多提攜啊。”


    陸長庚搖頭,“左兄怕不是說反了吧。”


    左玟搖了搖頭,卻道,“等授官就知道了。”


    新進士外派一般都是做某地縣令,若是她去東海某處當縣令了,可不是需要在京中又有陸家支持的陸長庚提攜嗎。


    他們二人相攜進了衙門,而對麵街的樓上,關上的窗戶再次打開。屋內人看著被陸長庚拿過去的牡丹花,語聲低落。


    “怎就給了他呢……”


    再說左玟和陸長庚進了鴻臚寺,裏麵已經等候了不少新進士。


    探花賈嵋儼然在幾名進士的簇擁下,高談闊論,享受被眾星拱月的得意。


    然而當大家看到狀元榜眼相攜而來,就不約而同棄了探花,去向左玟二人打招呼示好。


    有第一名在,第二名尚且要退一步,何況第三名呢?


    有人嗅到左玟身上的花香,不免豔羨恭維,“不愧是三元及第的狀元郎。過往可從來沒聽說過,有哪位狀元在遊街後還能受此愛戴的。”


    “榜眼也是啊。”


    賈嵋的臉色唰的難看起來。


    莫說今日了,就算是打馬遊街那日,因為左玟陸長庚在前麵比較著,他也沒收到什麽鮮花。反而被質疑昔年京都美男子的名頭都是家人散步的假消息。


    這叫他看到左玟怎能不氣?


    左玟同樣發現了探花郎不太好看的臉色,卻是拱手含笑,“賈兄晨安。”


    伸手不打笑臉人,盡管左玟的笑模樣襯得他塗脂抹粉的臉愈發普通,賈嵋也還是要回之一禮。


    寒暄了幾句,眾人便重新討論起之前的話題。


    “左狀元可聽說了東海倭患?”


    左玟這兩天自閉在家,還真不知道消息已經被放出來了。但轉念一想,景康帝暫時壓住消息就是因為恩科未結束,不想破壞喜慶的氛圍。如今瓊林宴都結束臉,自然也沒必要再壓消息。


    那賈嵋在新進士中屬於家世好的一類,得到的信息要比其他進士都詳細。聽到大家又開始說起這個話題,便當仁不讓搶奪回被左玟奪走的中心位置。


    探花郎一臉輕描淡化地拋出個大雷,道是,“據說沿岸匪患嚴重,有幾名縣令,乃至州府的官員都死在了倭寇的火藥武器下。不出意外,我們這一批會有不少的進士被派遣至東海沿岸州郡。”


    此話一出,進士們都炸了鍋。


    “什麽!”


    “不會吧。”


    “可千萬別……”


    後麵的話沒說完,但大家都明白,也是一類的想法——可千萬別選中了我。


    有這個消息在前,眾進士看前三名的目光頓時充滿了羨慕。


    畢竟前三名可以直入翰林院,是不需要擔心被外放到危險地帶的。其他二甲三甲,隻有看運氣好不好,才能被留在京中了。


    盡管大多數人都畏懼戰爭,但也有幾個進士表示自己願意往。


    尤其陸長庚跟左玟一樣直麵過倭寇,還殺過幾個。


    聞得此語,便直接對左玟道,他準備放棄翰林院的清貴差事,自請前往東海當個縣令。


    左玟當時隻微微頷首,並不接話。麵對旁人羨慕的眼神,心裏歎氣。


    隻怕待會兒,這些羨慕的目光,就要變成同情了。


    沒過多時,便有鴻臚寺的官員出來張榜。


    那官員將新進士們整合到一塊兒,表情沉著,開頭便是一句,“想必諸位都聽說了東海匪患之事吧。”


    眾進士皆沉默,麵麵相覷。片刻後,才有人答,“都聽說了。”


    那官員點點頭,才繼續說道,“本官知曉諸君都很關心東海和自己授官的關聯,如此,本官就先宣讀派往東海的名字吧。”


    隨後,也不管眾進士的動靜,張了榜,一口氣就報了七八名派去東海的進士任命。


    凡是聽到自己名字,拿到官服文書的新進士都沒有了笑模樣。哀歎不已。


    到第九名,卻聽得那官員報,“……一甲第一名左玟,任泉州通判……”


    通判,協助州府分掌糧運、水利、屯田、牧馬、江海防務等事。若分在別處倒也是個不錯的差事,但去往剛剛死了一批官員的東海沿岸,就變成十足的苦差事了。


    一時間,連之前被任命的進士都忘了歎息,驚詫不已。


    “怎麽會是左狀元?”


    “這……”


    “左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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