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滿足了一句,她又拉著左玟,一邊走,一邊嘰嘰喳喳的說話。“大家都被妙真拉去廚房打下手,就我被嫌棄幫倒忙,讓我出來玩。哼哼,可不就讓我第一個遇到左郎君了嗎。”


    左玟隻笑著聽,時不時附和一聲,極為寵溺。


    一直走到廚房,小倩眼尖,先見著了她們。開口道,


    “剛剛妙真姐還在問小七跑哪兒去了,原來是迫不及待先跑出去接左郎了。”


    一聽到左郎,其他幾個女郎紛紛抬頭看過來。


    “左郎來了。”


    “真是左郎!”


    草兒和幾個女孩也來見禮,稱呼的卻是“丞相”。


    左玟一一笑著應了,就見最忙碌的妙真走出來。牡丹花妖嬌媚不減,眼若春水。嬌滴滴道,


    “左郎還是這麽俊,讓妾身見了,晚點又不舍得離開了。”


    左玟這些年修行從未間斷,容顏定格在最美的年華。多年穩居京城第一美男子的榜首之位,是無數女子的夢中情郎。不少清倌花魁乃至貴女,都放話說隻願掃榻待左郎。


    更有甚者,當初相府有個奴仆偷了左玟的舊衣廢稿出去賣,竟賣出幾千兩紋銀的高價。還有不少家裏有孩子讀書的,高價求購相府的花草,說是能沾沾文曲星的才氣,保佑孩子高中。若不是及時發現製止,隻怕左玟所過之處,真要寸草不生了。


    妙真此話說出來,也隻是自己打趣。畢竟左玟一直的態度都是拒絕她們的以身相許,隻以朋友相交。


    卻沒想到這一次左玟接過了話,也帶了幾分真切的情緒。桃花眼似若深情,對她道,


    “既然不舍,這次就在府裏住一段時間。”


    說完,又對其他女郎道,“你們也多留些時日,當是陪我吧。”


    “真的?好啊!小七願意!”七公主第一個表示興奮。


    妙真猶猶豫豫,“左郎你……這是開竅了?”


    “你不對勁。”青行燈一錘定音。


    “是不是出了什麽事?”小倩有些擔憂。


    顏如玉也微微皺眉,柔柔地道,“還沒有問,左郎這次這麽急喚我們回來,所謂何事?”


    左玟看著眾女各異的神色反應,心下微歎。知道瞞不過她們,早晚要說,卻又不想這麽快說出來敗壞了大家性質。


    卻是她當初在度朔一戰中為斬孽龍,動用仙劍,隻剩十年壽命。現在已經過了九年有餘。


    雖說她修行多年,體質看著康健,連容貌也沒有半點衰老。但壽數卻是不能增改的,與疾病身體素質無關。


    她也算是個修行人,近些時日隱有所感,知道自己的時間所剩無幾了。這才借著中秋的由頭,讓眾女回來。本也是抱著要說的念頭,但一見她們開心的樣子,又不忍心了。


    想著還有些時日,還是等到了再說吧。


    便笑著搖了搖頭,“今日中秋,除了過節,還能有什麽事?我隻是看著相府空屋子多,沒人住有些冷清。你們要不願意,就——”


    話沒說完,就被女郎們匆匆打斷。


    “願意!誰說不願意?”


    “願意願意,我這就去挑屋子。”


    “我也去。草兒,給姑姑們帶個路。”


    “好。”


    左玟看著空落下的廚房,一時失笑。晃了晃神,卻是自己走了進去。


    為公事,她已經忙了九年。如今時日無多,還是多留給親朋一些時間吧。


    且不談左相親自下廚給眾女郎帶來多大的驚喜,晚間又是如何進行拜月、燒月光紙、擊鼓傳花一係列活動的。


    卻說她們熱熱鬧鬧結束了中秋夜宴,喝了許多酒的左玟由草兒送回臥房。


    帶著幾分熏然醉意,左玟走進房間前定住腳步,叫住了準備離開的草兒。輕聲問道,“草兒,你可還記得十年前在泉州城與我的約定嗎?”


    草兒腳步一頓,匆匆開口,“不記得了。”


    說完,她微微垂下頭,補充解釋道,“當初我不懂事,說了很多錯話,還請丞相不要掛懷於心。”


    左玟失笑,拍了拍草兒的肩膀,溫聲道,“你還記得,隻是怕我完不成那個約定,不想讓我難堪,才說不記得。是嗎?”


    見草兒頭低得更下,左玟微微搖頭,語聲微微嚴厲了些,“怕什麽?抬起頭來。”


    那話語中透出的威嚴讓草兒身子一顫,抬起頭,輕咬下唇。有點緊張地解釋,“丞相,我不是故意騙……”


    “你是個好孩子。”左玟打斷了她準備告罪的話語,語氣還是那般溫和,卻又多了某種異樣的情緒,


    “十年之期將至,我左玟並非言而無信之人。草兒,答應我。若有女子科舉那日,不管那時我還在不在,你都要給我考個進士回來。可好?”


    草兒怔怔看著左玟,見她說話時似醉非醉,眼中似有某種光芒,灼灼不可逼視。


    握了握拳,她點頭應諾,語聲堅定,“好,我答應您。”


    左玟淺笑著點頭,回身進了臥房。


    留下草兒站在門前,轉過身看向夜空。隻覺得這一年的中秋圓月,格外的明亮。


    ……………


    跟女郎們一起過了中秋三天假期,第四日又是上朝上班的日子。散了朝以後,左玟便單獨留下,沉默地給新帝楚晏平遞了封折子——關於開設女子科舉的先河。


    昔日的離魂少年晏平,如今的新帝看完奏折的內容,靜默許久。方走下台階,歎息一聲,對左玟緩緩道,“從丞相在各地行辦女學,朕就知道丞相的意圖。”


    左玟拱手,真心實意地道,“陛下對臣的信賴,臣不勝感激。”


    辦女學並不是那麽簡單,還有她這幾年推行新的農作物,包括改革吏治考核。彈劾的折子無數,全靠皇帝幫她站台,才能這麽順利快捷。


    新帝抿了抿試圖上翹的嘴角,“不用謝,為丞相,自然是……”


    後麵的話他及時止住,沒有說下去。卻口風一轉,嚴肅道,


    “過往的不必多提。但這一次,丞相卻太操之過急了。建立女學尚能說得過去,可女子科舉一事,就算是丞相你提出來,也會遭百官彈劾,被天下士人攻訐。朕實在不忍丞相的名譽受損。”


    辦女學,開工廠,讓女子出來做工是提升的是經濟,能讓高位者從中獲利。所以反對的聲音不會多。


    但如果讓女子科舉,就是觸犯了士人乃至天下男子的根本利益。這塊蛋糕男人尚且不夠分,怎麽還能願意再分給女人?阻力是非同一般的大。


    “臣的名聲受損,卻能讓天下女子早一些獲得應有的權利,何樂不為?”


    新帝皺起眉頭,帶著些淡漠不解,不讚同道,“天下女子已經等了那麽多年,何必急於一時?”


    左玟聞言仿佛一時失了言語,沉默許久,她抬起頭,帶著些刻意展露出的悲意。緩緩道,


    “陛下,等不下去的不是她們。是我……我沒有多少時間了。”


    新帝:!!!


    他仿佛是慌了手腳,連為帝後的威嚴都難以維持,抓住左玟的手臂,一臉焦色,


    “你……這是何意?”


    ……………


    次日朝會,左玟那道奏折在新帝的命令下,由一名大太監隱去姓名公布。


    內容還沒有念完,隻提了前麵幾句,殿內的大臣們就炸開了鍋。好幾個“直言敢諫”的不管不顧,直接跳出來大聲反對。


    “不可!萬萬不可啊陛下!”


    “牝雞司晨,有違自然天理……”


    “古往今來從未聽聞此等荒謬之言……”


    “提出此決議者,其心可誅!其心可誅!”


    其氣憤之程度激烈,堪比被人刨了祖墳。


    左玟麵無表情地站在最前列,看著這些忙不迭跳出來反對,一個比一個嗓門大,說得義正言辭的官員,目光微涼。


    語聲威嚴,“都住嘴。”


    殿內開口的大臣聲音一止,便聽得左玟冷聲斥道,


    “爾等身為大周官員,理當為天下士子表率。如此咆哮朝堂,威逼陛下,是嫌這身官服穿得太膩嗎?”


    那些官員大驚失色,連連道,


    “下官不敢……”


    “丞相恕罪,我等隻是……”


    左玟沒有聽他們的話,涼颼颼的目光掃過一圈,與她對視者無不低頭,安靜如雞。


    待到殿內安靜下來,左玟才邁步走到大殿正中,屈膝跪下。


    新帝皺眉,站起身,“丞相這是為何?快起來。”


    左玟搖了搖頭,望著堂上新帝,目光如星。語聲沉沉,緩緩道出了幾個字,


    “陛下,臣,有罪。”


    第123章 丞相是女郎


    “陛下,臣,有罪。”


    短短五個字吐出,便如平湖中投入一顆大石,在太和殿中掀起軒然大波。其他大臣們都懵了。


    “丞相何至於此?”


    “丞相有罪,這怎麽可能?”


    “怎麽突然丞相認罪,剛才不是在說女子科舉嗎?”


    種種揣測在身後響起,左玟仿若未聞。她雖是跪著,但身子挺得筆直,神色自若,半點不落氣勢。可在有心人眼裏看來,還是受了委屈。


    新帝黑著臉喝了一聲,“都閉嘴!”


    殿內再度安靜下來。


    新帝便從玉階上走了下來,到左玟跟前屈身,扶住她的肩膀。鄭重其事道,“丞相為大周殫精竭慮,勞苦功高。且對朕有恩。不論你做了什麽,朕都恕你無罪。”


    這話一出,後麵聽到這話的官員不少露出羨慕或忌憚的眼色。不管做什麽都恕無罪,這樣的恩寵和信賴,幾乎已經是臣子能做到的極致了。怎能不讓他們羨慕?卻不知左相是做了什麽,竟讓陛下公然說出有恩的話。


    左玟亦有些詫異,沒想到新帝會這麽給麵子。一時麵上露出些感激的神色,拱手道,“謝陛下隆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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