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否受賄,暫時沒有證據,不過她表哥的飯店,她那個節目沒少過去錄製,她應該背後有股份,以她無利不起早的性格,不會賠本賺吆喝。”


    “飯店嗎?”甄珍想起來找茬的胖子身上的油哈喇的味道,“來而不往非禮也,我可以去會會。”


    靳虹表哥的飯店開在故宮附近的商街,三層大酒樓,營業麵積一千多平米,不是甄珍的大漁能比的。


    位置好,又有電視台的廣告宣傳,晚餐時間段,飯店前的廣場停滿了進口汽車,裝修得富麗堂皇,一樓散台,二樓三樓包房,內裏冷氣開放,生意好到連散台都坐滿了人。


    人多不會有人注意她,甄珍點了份招牌菜,魚頭泡餅。


    上菜倒是快,魚頭是碟魚頭,老抽提色,紅色小米辣,小綠蔥點綴,鐵鍋旁貼著金黃的小餅子,賣相很不錯。


    挑起一口,甄珍嚐了嚐,秀眉微擰。


    酸甜苦辣鹹鮮六味,鮮最難把握,魚肉是公認的最具鮮度的食材之一,這家魚頭是鮮,但鮮中還有一絲讓人很難察覺的澀。


    散台桌距很近,東北人愛嘮嗑,見甄珍一個人來吃飯,有個大姐跟她話家常,“你咋不吃啊?這魚頭可鮮了,我們一家一個禮拜必須來吃兩次,不吃就全身不得勁,吃了舒坦極了,跟藥似的。”


    是嗎?


    甄珍雖然有所懷疑,但不會當場揭穿,說出來也不會有人信,把魚頭打包帶走,托王進帶到化物所的實驗室,化驗結果很快出來,她的猜測應驗了。


    種什麽因,得什麽果,結果的爆發有時太過突然,往往讓人產生生活就是連續劇的錯覺。


    因是回國的外籍華人馬老先生種下的,他給他三堂弟那筆錢,馬三沒有分給孩子,全都拿去買了古董。


    家裏的古董都在運動時沒了,馬三對古董有一種執念,專程去首都,拖中間人在琉璃廠尋了一批古董,運回省城之後,興衝衝地找了省博的院長來家裏鑒賞,老院長沒給他麵子,說他買回來的這堆古董都是假的,沒一件是真的。


    打擊太大,馬老三血壓本來就高,嘎一下抽了過去。


    病情有些重,搶救回來之後,隻能臥床,政協副主席也隻能退了。


    人走茶涼,馬家雖然有外籍華人的親戚,畢竟隔了一層,靳虹嫁進的高門,門楣突然矮了一截。


    機會擺在麵前,陳星耀和甄珍開始行動。


    跟靳虹競爭的社會調查節目有一天接到個匿名打來的爆料熱線,舉報福滿樓用罌-粟入菜,還有輝耀石棉瓦廠生產環境惡劣,防護措施不到位,大量工人染上塵肺病。


    隨著《東方時空》、《焦點訪談》等節目的崛起,深度新聞報道影響力越來越大,節目製作人劉兵笑了,對助理說:“終於有人抓住這個機會對她動手了,你說是誰幹的?”


    助力撇撇嘴,“老鼻子人都看她不順眼,光咱台就有一半人想這麽幹。”


    “幹得漂亮。”劉兵哈哈大笑。


    節目采編之後,播放得等一周,沒播出之前,像反貪局一樣,今年新成立的食品監管部門就已經行動起來,重罰是跑不了,而且罌-粟入菜要擔刑則,靳虹不是法人,逃過一劫,但台裏有人抓著這事不放,逼著她辭職。


    《社會調查》的特別節目,周五晚上播出時,陳星耀把電視搬到樓下,杏花巷幾家都聚在大漁裏一起看。


    看到從福滿樓後廚翻出一大桶大煙葫蘆,樸叔他們一點都不意外,中國自古有用這玩意來吊湯的傳統,這是被當場抓到的,省城賣麻辣燙的有多少放了這東西根本就無從統計。


    像節目裏受訪的專家說的,這東西不能提鮮,但是能讓人上癮。


    “缺心眼可以,千萬別缺德。”樸嬸啐了一口。


    更缺德的還在後頭,記者暗訪輝耀石棉瓦廠的時候,粉塵遍布的石棉紡織車間裏,到處都是神情麻木,機械勞作的工人,一個小時一塊四的最低工資,一天幹滿十二個小時,一天不休,一個月剛剛掙上五百塊錢。


    石棉粉塵太多,有好多工人邊入料邊咳嗽,記者采訪馬傳輝時,問道:“石棉生產過程中如果防護不到位,容易導致石棉塵肺,你清楚嗎?”


    馬傳輝神情同樣麻木,“為什麽有的人就沒得?抽煙的人多了,有幾個得肺病的?”


    看到垮著肩膀,骨瘦如柴,得了病也不休息,為了工時拚命幹活的工人,甄珍想起靳虹胖成麵板,拿進口巧克力當飯吃的兒子,還有從南方千裏迢迢運過來的天價鰣魚。


    “有些人奉‘真小人好過偽君子’為圭臬,那些恬不知恥,自私自利,虛偽膨脹的人在當今社會確實更容易獲得成功。”甄珍感歎。


    “自古就是如此。”小陳對社會功利本質看得很透徹。


    趙華在為女兒的事情打官司的時候,雖然遭到很多冷遇,但她也得到了更多的幫助,對這個社會她抱之以最大的善意,“好人總有贏過壞人的時候。”


    老樸對寶庫說,“小孩,戰鬥可以,但我們要做文明人。”


    “嗯呐。”寶庫乖巧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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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4章 約會


    跟馬老先生簽意向的時候, 甄珍跟鼓搗電瓶車的下崗大哥,還有那個研究最新互聯網科技的小夥子互留了號碼,調查節目播出後, 接到他們兩人打來的電話,都跟甄珍訴苦, 原來不光是她,同樣作為馬老先生看好的潛力股,這兩人也沒逃脫馬家子女的騷擾。


    電瓶車大哥的小廠子差點被查封,搞互聯網的小夥子是大四的學生, 因為各種原因被找茬, 好懸沒拿到畢業證。


    甄珍有些不理解, 問陳星耀,“他們怎麽就能那麽狂妄呢?自己不幹不淨, 還到處找人麻煩?”


    小陳冷笑,“咱身邊這樣的人還少嗎?昨天我開車走在十馬路,前麵一輛豐田車臨時變道, 跟一輛正常行駛的夏利出租車剮蹭,那輛豐田車下來個男的要打出租車司機,讓司機賠錢,邊打邊罵他是下等人, 就配開這種國產垃圾貨。我看不過眼,上前拉架, 隻說了句,想不想讓我查查你的底,那人就灰溜溜上車走了。


    越是這樣的狗眼看人低的人,越禁不起細查。


    馬家這幾個也是,你說他們觸犯了特別嚴重的刑則了嗎?沒有。不殺人放火, 有什麽可心虛的?要不是《食品衛生法》去年出台,新法在執行上受重視,擱從前,往湯裏放大煙葫蘆的有幾個被抓過?石棉瓦生產條件不好,犯法了嗎?頂多受點行政處罰,交了罰金不也照樣生產?


    有錢和關係鋪路,犯了事也能擺平,他們自認為有狂妄的資本,愈發不把弱小當回事。”


    甄珍輕歎一聲,“這就是所謂的低人格優勢,取得成功的成本真低。”


    “他們自認為上麵有人,可人是一係列社會關係的總和,”小陳嘴角的冷笑加深,譏諷道:“拿靳虹和馬傳輝兩口子為例,媚上欺下,這幾年膨脹得太厲害,得罪了太多他們看不起的人,原先忌憚馬家這位副主席,大部分人受了欺負也隻能忍氣吞聲,現在沒了這位副主席,不光靳虹節目組的人站出來反映她收受廣告商賄賂,馬傳輝所謂的朋友也出來揭發他偷稅漏稅,這兩人不被扒層皮,大家不會善罷甘休。”


    “樹倒猢猻散,這都是有數的。”甄珍回過味,在這件事裏,她和陳星耀隻不過起了個推波助瀾的作用,沒有他們兩個,最終還是會出現這樣的結果。


    馬家僅僅是倒掉的一棵樹,還有許多棵樹枝繁葉茂,還有無數的猢猻在蹦躂。


    甄珍怔怔想了一會,抬眸看向陳星耀,問道:“有時候你會有無力感嗎?”


    “當然有。”小陳默然片刻,承認道。


    倒也不用那麽悲觀,善惡終有報,人還是要有顆向善的心,甄珍彎唇笑了笑,“但行好事,莫問前程。”


    “但行好事,莫問前程。”陳警官默念。


    兩人相視而笑。屋外牆角有蛐蛐在鳴叫,對麵樸家傳來跟廣義學跳舞的寶庫清脆的笑聲。


    因為被找茬,時間過得格外快,甄珍接到孫老要她過去調試機器的電話,才發現一個月時間轉瞬即逝。


    下午忙完,帶著寶庫趕過去,調試的地點在精密機床廠的倉庫。這不是真正的機器,是孫老根據甄珍關於魚丸的步驟詳解,做的一台聯動模型機,通上電也能轉。


    甄珍帶了解剖好的魚過來,設計之前,她想將殺魚這一步驟也用機器完成,跟孫老溝通後,認識到機器作業靈活度不夠,解剖得不幹淨,容易影響魚丸的口感,遂又放棄。


    設計的起點從刮取魚茸開始,平鋪在傳送帶上的魚,被特製的模型觸手,快速地將魚茸刮掉,隨著傳送帶運轉,魚茸被裝進大攪拌桶,攪拌桶上方有輔料、調味料添加管道,不是甄珍設計的那種簡易桶子,更加精密先進,根據需要,孫老還增設了冷凝設備,能自動調節溫度,以便魚茸更好地成膠。


    在一旁圍觀的寶庫再一次打開新世界的大門,蹲在出料口,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等待打丸地出現。


    成膠後的魚茸被送往一個漏鬥形容器,經過旋轉成團後,從漏鬥底部漏出。


    不知道哪裏出現問題,魚茸沒有成團,擠出來的魚條漏了出來,在下方堆成一團,形狀很可疑。


    孫老皺眉頭。


    寶庫張小嘴,“粑粑?孫爺爺,這個大機器會拉粑粑。”


    孫老:“……”


    甄珍想笑,怕孫老惱了,隻好拚命忍住,挑起一團魚肉放進旁邊的電鍋煮,煮熟嚐了下,魚肉的緊實度還是欠缺一些。


    設計工作不會一蹴而就,一個月能出來這樣的效果已經不錯了,何況這還是個半拉設計。


    孫老看了圖紙和筆記,對甄珍說:“攪拌機功率不夠,出丸口問題最大,定型這部分我還沒做,過一個月你再來看。”


    甄珍豎起大拇指,“這已經超出我的預期太多,您真厲害,別累壞了,先吃飯,我帶了螃蟹過來,給您老兩口包蟹黃包。”


    老孫嗬嗬笑,“我最喜歡蟹黃包。”


    魚丸機在調試,小陳的金屬衝壓機的改進反而更快一些,這個機器結構不複雜,怎麽能讓機器在短時間內升溫至五百度,更好地將尼龍均勻噴塗,把這個問題解決了,其他的就不難。


    王進那邊也有了消息,他在城東找到一家黃攤了的小家具廠,兩間三百平米的廠房,還有個小院子,占地麵積不是很大,用來做剛起步的小廠子的落腳地,很合適。


    房主隻賣不租。周六下午,小陳開車帶甄珍和王進一起過去看房。


    信奉藏傳佛教的滿清皇室,在順治年間,在老城的東南西北各建了四座佛塔。挺巧合的,甄珍住在西塔,王進找的廠房則在東塔附近。


    跟商業氛圍濃厚的西塔不同,東塔周邊是大片綠油油的苞米地和高粱地,還有個張大帥當年建的機場。


    有隻甲蟲從開著的車窗飛到陳星耀黑色t恤的袖子上,寶庫伸出胖手把蟲子撚起來,興奮地舉給姐姐看,“花大姐。”


    “嗯,你數數它後背有多少顆星星?”甄珍教弟弟認識昆蟲。


    等寶庫了解了手裏這隻橘紅色的小蟲蟲是專吃苞米葉子的害蟲,家具廠已經到了。


    紅磚圍牆正中一個帶著鏽跡的大鐵門,一棵老鬆探過圍牆。


    家具廠的小老板已經站在院子裏等他們半天了,等他們一下車,立即滔滔不絕地介紹起來,“當初為了能進拉木柴的大車,我這院子圈得很大,放心,全在土地使用範圍之內。大鬆樹看見沒?老大歲數了,有東塔的時候就有它了,這樹快成精了,能聚財。”


    睜眼說瞎話,你家廠子為啥黃了?聚財聚黃了?王進忍不住在心裏嘀咕。


    房子沒啥看的,紅磚紅瓦壘起來的廠房,一間舉架高,一間舉架矮,裏麵什麽都沒有,要是買下來,收拾房子時,倒是不用費力氣拆東西。


    城東好些土地還屬於集體用地,小老板很自豪,出示手裏的土地使用證書給甄珍三個看,“我當初費了老鼻子勁,才把用地性質給轉了,要是集體用地,以後說征收就征收,咱這個牢靠,不怕征地。我這房子成本高,就高在地錢上,王進跟你們說了吧,開價十萬,不還價。”


    十萬其實就買個地方,房子不值錢,他們還要搭錢重新收拾。


    現在房價和地價還沒起來,這個價格其實很合理。老陳說過,福利分房製度早晚要取消,到時這樣位置的房子價格翻番都說不定,甄珍幾個來之前就已經有意要買下來。


    陳星耀不擅長砍價,王進上,靠三寸不爛之舌,愣是讓房主讓了兩千塊錢,九萬八,就要發,特別吉利的數字。


    約定明天上午寫買賣契約,廠房算是搞定了。


    回去路過東塔,開車的陳星耀突然開口,“咱們四個塔原先都有廟,東塔的廟叫永光寺,乾隆曾經給寺廟題了塊匾——“慈育群靈”。我們食品廠、配件廠起名叫慈育怎麽樣?”


    慈育,仁慈撫育,食品撫育生靈,配件廠也想要以星星之火,撫育省城人民的經商意識。


    甄珍和王進都同意。


    寶庫大眼彎彎,很有老板架勢地點點頭,“很好。”就像他知道慈育是什麽意思似的。


    把王進逗得笑倒在後座。


    要買房子就要注資,甄珍又開始盤點她那為數不多的資產,陳大爺和其他兩位大爺夠意思,跟她說好給工地訂餐後,就直接打了全款過來,現在已經做了兩個多月,數出一萬塊錢留著買菜用,跟她預想的一樣,現在她手裏還剩四萬塊。


    買廠房的錢,三人各出三分之一,四萬塊錢出資足夠了。魚丸廠啟動資金不算高,但孫老的設計費要付給人家,還有魚丸機製作費用,收拾房子的費用,也應該會是一筆不小的開支。


    暫時店裏賺不出來這筆錢,她去銀行谘詢過,把房子抵押出去貸款周轉下倒是可行,西塔地腳好,應該能貸出幾萬,這樣剩下的出資湊湊也夠了。


    陳警官表示內衣配件廠他出全資,由她管理,也表示要幫她把魚丸廠的出資都一起交了,被她拒絕,在能力範圍內自己能解決的事情,還是不要求助於別人,哪怕這個人是陳星耀也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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