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最開始的那段記憶,我覺得有些模糊,我似乎經曆過,但又似乎沒有……這種感覺好像是,我在我的身體中,圍觀了這一切的發生。”季淮將他最開始在雲霄宗與素寒璧的故事說了出來,與素寒璧回憶的別無二致,他伸出手按了按自己的太陽穴,“這種感覺很神奇,仿佛在做夢,虛浮又美好,但我確信它們發生過。”


    但那些奮不顧身的勇敢與愛,他從此之後似乎再沒有擁有過。


    “我為她攔下來自魔尊時千劫的致命一擊,我受了重傷,暈了過去。”季淮輕聲說,“當我醒來的時候,我仿佛從夢中醒來,得知她被時千劫帶走。”


    “時千劫心狠手辣,到他手上……一定活不下來。”季淮說道,“所以……我們都沒有去找她。”


    “可是她活下來了。”蘇禹的聲音冰冷,手指按在悲問劍的劍柄上,蠢蠢欲動,宋牧晴的叮囑一遍又一遍地回響在他腦海中。


    “記得不要傷人……”蘇禹在心中默念,忍下自己的殺意,繼續問道,“她回來之後呢?”


    “她回來的時候,滿身是傷,想必那殘忍的時千劫在玄冥界黑獄中折磨了她數百年,時千劫厭惡正道門派,竟將氣撒在阿璧一個弱女子身上,當真可惡。”季淮說道激動之處,隻感覺胸腔劇痛,咳出聲來。


    “阿璧不在雲霄宗那段時光裏,我師父素辛石從山外帶了一個年輕女子回來,與阿璧長得很是相像,師父說他思念阿璧,便隻能將思念之情寄托在她身上。”


    蘇禹點頭,他知道季淮口中的那個年輕女子,就是月景。


    “月景住進阿璧曾經居住的寒月穀,與我的關係也越來越好,她確實是一個很好的姑娘。”


    “但後阿璧回來了,她重新住進了寒月穀,月景將所以東西都讓給她了,但我有時總覺得她似乎有些過於驕縱了,或許是因為在黑獄中受過傷,所以變得有些患得患失。”


    “我很後悔,我沒能為她找到一把適合她的劍,孤月劍不知為何,到了月景手上,在東海洞府之中,我也未能尋得。”


    “阿璧有時很任性,但我後來想,這些我都能夠包容,縱然她看著月景被巨鯤吞入腹中,我後來依舊是……原諒她了。”


    季淮言及至此,隻聽見錚然一道劍鳴聲。


    蘇禹手中悲問劍出鞘,看他的眼神寒冷得比冰雪還要冷,說話的語氣也似乎在咬牙切齒:“你繼續說。”


    “月景先天有疾,我們取了她的仙骨,為月景治病,月景要死了,若沒有她的仙骨,月景活不了。”季淮輕歎一口氣說道,“但我最後悔的是,那雷劫降臨雲霄宗的時候,我下意識將她……推……推了出去,擋下雷劫。”


    “我以為她會怨我,但她沒有怨我,她說她無怨無悔……”季淮痛苦地閉上雙眼,“至此之後,我一直在尋找她,我想,我應該要想辦法補償她些什麽……”


    “就算你豁出這條命,對她來說,也不過比螻蟻還要微小。”蘇禹強自壓下自己想要動手的衝動。


    “這便是故事的全部了?”蘇禹問,他隻淡淡瞥了一眼季淮。


    “沒有半分作假。”季淮並不會在此事上撒謊。


    蘇禹望著他,眼中殺意已經要掩蓋不住。


    “道友,我知道你想殺我。”季淮扭過頭去,看著蘇禹說道,“若你覺得,取走我的性命,能讓她開心些,你便動手吧。”


    季淮有些心灰意冷,但語氣卻含著一線希望:“她也曾是……喜歡過我的。”


    但他的話音剛落,還未等蘇禹動手,一股強大的氣浪便將他所在之處的屋頂掀翻。


    季淮所處的八十層,本就是沙境黑蛟一族的位置,被這裏所有人尊稱為“尊主”的時千劫亦在附近。


    蘇禹與季淮的對話,他若想聽,自然逃不過他的耳朵。。


    “季淮……嗬……”時千劫那赤紅嗜血的眼眸鎖定季淮,自喉嚨裏發出的低低的笑聲,“你當真是……太不要臉了。”


    他一掌將季淮從房間裏推出,想再說些什麽,卻生生止住了。


    “來人,將他送出幻海樓,不要再在我眼前出現。”時千劫薄唇微微掀起,唇角露出一抹殘忍的微笑。


    第49章


    蘇禹“噌”地站起來, 充滿戒備地看著時千劫。


    “怎麽?”時千劫冷笑地望著他,“你要攔我不成?”


    蘇禹身形一動,往側旁離開了,抬眸望向時千劫, 冷聲道:“不要說我來過。”


    “嗬——”時千劫又低低笑了一聲, 一旁族人已經將季淮給抬了出去。


    他那帶著些血腥氣的赤紅眸子盯著季淮離開的方向, 眸中殺意盛放。


    真想殺了他……


    時千劫如此想著,但他卻強行壓下了心中的殺意。


    但若是季淮死了, 他便欣賞不到素寒璧盡力想要遠離季淮, 但卻一直下不了決心對他下手, 反而數次出手救他的樣子了。


    時千劫貪戀他看到這一幕時的感覺, 欲罷不能。


    藏在寬大袖袍下的手緊緊攥了起來, 指關節發白。


    直至族中手下過來問他:“尊主,您怎麽了?”


    “無事。”時千劫懶懶抬眸,麵上神情似乎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留他一條命, 莫殺了。”


    他重新坐在屬於自己的位置上, 俯瞰這整個幻海樓。


    直到幻海道人扶著水晶眼鏡,來到他的麵前, 隨口寒暄:“時千劫, 近來可好,方才這裏發生了什麽?”


    時千劫的指尖在下頜緩緩劃過:“不過是將一個本不屬於這裏的人, 趕了出去。”


    幻海道人看似一直在假寐,其實從始至終都在關注山海會中的情況,他自然知道時千劫趕出去的人是誰。


    是一個……修為不過地仙之階的年輕修士。


    時千劫想要殺他, 卻生生止住了殺意。


    方才他險些命喪祝之朔之手, 也是素寒璧出手救了他。


    此人何德何能, 能夠讓時千劫與素寒璧都不願意他死?


    幻海道人好奇,於是他過來問出了自己的問題。


    “時千劫,你如此生氣,但卻放了那人一條命,這不是你的行事風格。”幻海道人笑眯眯地問他。


    “我的事,不需要你來問吧?”時千劫冷聲說道,瞥了幻海道人一眼。


    “好歹是參加我山海會的人,我關心一下無可厚非吧?更何況我見方才素仙子也出手救了此人,此人究竟有何特別,值得你們一次又一次保下的他的性命?”幻海道人藏在水晶鏡後的眼睛裏露出銳利的光芒。


    “幻海,若是好奇,那便自己去找答案,我有何義務要告訴你?”時千劫冷哼一聲,赤紅的眼眸直視著幻海道人。


    “時千劫,你不好奇方才素仙子與我說了什麽嗎?”幻海道人擦拭了一下自己的水晶鏡,語氣輕柔。


    時千劫眼神一閃,別開了眼:“海外仙山的事情,我不感興趣。”


    “從山海會開始,你的視線就一直在素仙子身上,從未移開過,時千劫,你真當老道我老眼昏花?”幻海道人嗬嗬笑道,麵上帶著和煦笑容,平靜看著時千劫。


    他可是第一次見到,這條沙境最強大的一條黑龍,對一個女修士如此關注。


    時千劫長眉微皺,那狹長的眼眸微微眯起,那充滿危險的目光停留在幻海道人身上。


    此人……心思竟然如此縝密,竟被他看出了些許破綻。


    直到他身後的族人附耳過來,小聲提醒道:“尊主,不止幻海道人,我們都看出來了,隻是不敢提醒罷了……”


    時千劫呼吸一滯,瞥了幻海道人一眼:“那又如何?你幻海道人不也是在看?”


    這幻海樓中,有哪幾個修士的目光沒有集中在她的身上?


    有眼光的人都能看出來,素寒璧的實力甚至不輸幻海道人,這在海外仙山,簡直就是萬眾矚目的存在。


    “海外仙山很久都沒有那麽強大的修士了,更何況她手上有我舊友的東西,我關注她不稀奇吧?”幻海道人笑道,“倒是你,不過是沙境修士,還是紫宸仙尊的左膀右臂,你來關注她,不就有些奇怪了麽?”


    這位老人的眼中露出銳利的光芒,直直盯著時千劫瞧,仿佛能夠看穿他的內心。


    “老東西。”時千劫掀唇一笑,轉過身去,聲音冰冷,“我還是那句話,你若好奇,便自己去問。”


    “我沒工夫與你說我的私事。”他的身影沒入黑暗之中。


    幻海道人無奈一笑,捶了一下自己的肩膀道:“我都這把老骨頭了,哪還有精力管你們的事情?”


    他見時千劫再沒有回答他,隻能聳聳肩,又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而遠在七十一層的素寒璧當然沒注意到頭頂高處八十層發生的事情。


    素寒璧對這山海會不太上心,不過是想要來見識一下海外仙山的修士究竟是怎樣的而已。


    被她救回來的東海,已經睜開了雙眼,坐起身來。


    宋牧晴遞了一杯熱水給他。


    東海那純黑的眼眸看了盈盈笑著的宋牧晴一眼,神情困惑:“我……怎會在這裏?”


    “你被人騙了,所以在這裏。”素寒璧站在他身後,聲音淡淡。


    “素寒璧?”東海扭過頭,望了她一眼,“你將我丟回東海之中,便消失了,我一直在尋你。”


    “後來我似乎找到你了……”他抬手敲了一下自己腦殼,總覺得自己之前的那一段記憶似乎在夢中。


    “你被那個控妖師騙了,他幻化成我的模樣,我已將他殺了。”素寒璧將她手上那把純黑色劍拍在桌上,對東海解釋道。


    東海凝眸,望著素寒璧手中那柄純黑色劍,有些不解。


    “你先前那把劍呢?”他問。


    “丟了。”素寒璧啟唇,語氣篤定。


    東海一愣,觀察了一下周遭的情況,隻見素寒璧身邊坐著一位不認識的女子。


    素寒璧一時之間不知如何處置他,這樣笨的一條魚,若是讓他自己修煉,恐怕又會被什麽不知道姓名的控妖師給騙走。


    “這是?”他悄悄指了指一直笑吟吟看著他的宋牧晴。


    “我徒弟。”素寒璧看了一眼宋牧晴,傾身過去小聲問她,“牧晴,我見你很想養的樣子。”


    “啊……”宋牧晴一愣,回過神來,“師父,就這麽讓他自己一個人不太好吧?”


    “我亦是覺得不妥。”素寒璧有些後悔,“若不是我,他估計早就投胎去了,弄成這個樣子,我有很大責任。”


    畢竟若不是素寒璧以出奇精妙的劍法將東海從巨鯤身上剝離下來,東海根本不可能活下來。


    “我也曾說過,你跟著我可以,但入我門中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素寒璧抬眸瞧了東海一眼,“你可以先跟著我徒弟,我修行的功法並不適合你,改天要去恒一閣再為你尋一本適合的。”


    東海神情有些迷茫,隻抬眼看了一眼宋牧晴,後者正托腮輕笑地看著他。


    他點了點頭,應了下來。


    安頓好東海之後,素寒璧這才歇了下來。


    不久之前與幻海道人那一番對話,讓她對自己的身世更加好奇。


    她一個下界的人,怎會與仙界的東西有聯係。


    她用自己肋骨煉製而成的無瑟,怎麽會有與紫宸一模一樣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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