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玨騎著馬近了幾分,“今晚上長街鬧燈會,帶你去瞧瞧熱鬧。”


    榮呈因口是心非:“我去湊那熱鬧做什麽?”


    看她披了件單薄的披風,兜帽將腦袋都遮住了大半,陶玨似笑非笑道:“是啊,不去湊那熱鬧,那你鬼鬼祟祟地出來做什麽?”


    “我自然有我的事做!”


    “我也有我的事做。”陶玨再次伸出手去,“過來,陪我去逛逛燈會,不然,今晚你去哪,我就跟著你去哪。”


    縱是百般不情願,榮呈因還是上了馬。


    不過這回她機靈得很,直接坐在了陶玨的後麵,叫他不能對自己動手動腳。


    她的小心思,陶玨自然曉得,尚未等榮呈因坐穩,他便開始驅馬離開。


    榮呈因晃了晃身形,好容易拽住了他的衣角穩定下來,又隨著他不斷加快的疾馳而顯得有些吃力。


    陶玨空出一隻手來,將她的手拽過,摁在了自己的腰帶上。


    “可惜了,今晚沒什麽東西給你偷,你就勉強扶著吧。”


    陶玨的聲音順著冷冽寒風,鑽進榮呈因的耳朵裏。


    原來他早就知道。


    榮呈因垂眸,總是這樣,她對上陶玨,總是不占半點上風。


    索性雙手都環上他的腰,叫自己坐的舒服穩當些。


    察覺到那兩隻不安分的手在自己腰間摸來摸去,陶玨低頭看了眼,眸中的笑意愈加深厚。


    “去東郡吧。”他突然說,“跟我去東郡吧,好不好?”


    榮呈因的手不動了,渾身都不敢再動了。


    那個噩夢般的下午又再次闖入她的腦海中,毫無征兆的,她又回想起陶玨說,要帶她去東郡,再也不到京城來……


    雖然陶玨隻是詢問的語氣,可她還是從心底裏對此感到害怕,她想要縮回手,卻被陶玨死死扣在腰間。


    “去東郡好不好?那裏沒有人敢動你,就我們兩個,所有你不喜歡的都不會有,好不好?”


    作者有話要說:  不好意思昨晚跑步後遺症,渾身酸痛太累了,所以沒更,以後還是正常日更~


    第二十五章


    再溫柔繾綣的話,從陶玨的口中說出來,都隻能叫榮呈因瑟瑟發抖。


    到了地方,陶玨伸手要抱她下來,被她特意避開。


    伸出去的雙手怔在半空,隨即放下。


    “走吧。”陶玨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


    “閣下究竟為何要一直與我過不去?”


    榮呈因掀了兜帽,火紅燭光下撲閃的眼睛炯炯有神,好一個精明伶俐的模樣,問出的問題卻叫陶玨發笑。


    “我知道你是東郡王,可是東郡王又如何,東郡王就能總是欺負人了嗎?”


    “是啊。”陶玨好整以暇地看著她,“東郡王,就是能欺負人。”


    榮呈因憋著一口氣,怒視著他,良久,終於別開眼神。


    陶玨掰過她的腦袋,齊整的妝發在兜帽的掩護下沒有被風給吹散。


    他撫了撫發鬢一角,從袖中掏出一支珍珠流蘇墜子,正是昨日他從榮呈因頭上取走的那支。


    墜子重新回到榮呈因的頭上,陶玨推了推,聽它們碰撞發出叮啷的響聲。


    榮呈因伸手摸了摸,卻正好碰上陶玨還未挪開的大手。


    陶玨順勢牽住她的手,“這可是你自己送上門來的。”


    榮呈因下意識地想要收回手,又被他攥緊了幾分,拽著往前麵熱鬧的街市去。


    紅燈籠,綠羅裙,滿眼風光,十色陸離。街市上,所有的小販都卯足了勁兒叫賣著,姑娘漢子們路過一個個攤口,興奮地直走不動道。


    “記得從前蒼南山下有集市的時候,你總是跑的比任何人都快……”


    “我不記得。”


    陶玨話未盡,便被榮呈因打斷,她漠然地看著眼前這些東西,“真奇怪,你們都要跟我提起這個地方,可我壓根就不想知道這是個什麽地方。”


    “阿因。”陶玨喚她,“越想逃避的事情,就越容易露出馬腳,那塊玉佩……”


    “玉佩是昨日我家丫鬟在外頭撿到的,說是見上頭刻了我的名字,這才將其帶回,怎麽,刻了我名字的東西,王爺莫非還要說是自己的?”


    蒼南山書院的規矩,但凡入學的學生,都會得到刻有自己名字的一塊玉佩,玉佩的顏色形狀各異,不盡相同。


    可偏偏巧合的是,榮呈因的玉佩是個白月牙,陶玨的,是個黑月牙。


    為此,許多的師兄弟們都還曾調侃過他們倆,說是天作之合。


    從前的榮呈因對這些話倒也受用,如今卻隻剩下滿滿的諷刺。


    哪來的什麽天作之合,玉佩是老師給的,便也是人為的。


    人為的東西,又幹上天什麽事呢?


    榮呈因睫毛眨得飛快,仰麵向上,蹙眉看著滿天的孔明燈,忽覺震撼。


    這樣的場麵,她已經有兩年未曾見到過了。


    陶玨見她走不動道了,便跟著一道駐足下來,靜靜地陪著她。


    天上的孔明燈越放越多,順著風的方向往京郊的山野地方飛去,一往無前,永無止境。


    後麵是漫天繁星,是金黃圓月,是無盡黑夜。


    榮呈因忽然想起小時候聽過的傳說,人死後,會變成天上的星星,繼續看著留在凡間的親人。


    那這麽多的星星裏,有沒有一顆,會是她的父親呢?


    本來仰麵隻是為了止淚,如今卻是催淚一般,淚珠奪眶而出,洶湧澎湃。


    陶玨一下便愣住了,這似乎,還是榮呈因頭一回在她麵前哭。


    他沒有動靜,靜靜地看著她哭,見她久久不肯停下,這才輕微歎息一聲,將其摟進了懷裏。


    真難得,榮呈因沒有反抗。


    “我沒有爹爹了,我沒有爹爹了……”


    她臉埋在陶玨懷裏,帶著明顯哭腔的聲音戚戚糯糯,全然沒有平日裏的傲氣。


    她有一下沒一下地捶著陶玨的胸膛,不停地念叨著自己沒有父親這一回事。


    陶玨知道她大抵是觸景傷情了,隻是擁著她,也不說話。


    待榮呈因哭的夠了,他才稍稍鬆了手。


    本以為她會掙開自己,卻不料,榮呈因原本捶著他胸膛的拳頭攤開,主動抱住了他的腰。


    他有些吃驚。


    榮呈因斂下眉眼,不敢看他,聲音卻顫顫道:“他們都說父親是過勞而死,可他明明是那樣身體強健的一個人,怎麽會是這個原因呢。我不信,告訴榮呈玉,榮呈玉也不肯去查。你是,你是東郡王,你能不能,幫我查清楚,我父親究竟是怎麽死的?”


    原來是因為這個嗎?


    陶玨微有些失落,垂眸看著她的發頂,輕聲道:“我是可以查出來,可是有求於人,不應該有個像樣的求人態度嗎?”


    “什,什麽?”榮呈因縮著小身板,還是不敢抬頭。


    陶玨心裏沒由來地升起一股煩躁。


    他看了看四下嘈雜喧鬧的環境,忽地抱起她,將她拐進了一旁幽深無人的巷子裏。


    頭頂一盞昏黃的燈籠掛著,散著源源熱氣。榮呈因的臉頰逐漸升溫,變紅,手心的汗不住地往外冒,發顫的指尖劃過陶玨的外衫,搭在他的後頸——


    她終於鼓起勇氣看了眼他。


    ……


    是意料之中,是期盼許久,是星火燎原,亦是春風如訴。


    陶玨閉了眼,帶著她一步步加深,一步步淪陷。


    直到榮呈因快喘不過氣來了,他這才離開流連許久之地,抵著她的額頭,有一下沒一下地摩挲著她的嘴角。


    “去東郡,好不好?”他又問了一遍。


    “幫我查出真相,好不好?”榮呈因也再問了一遍。


    分明方才還親密不可分,她的手還摟在自己的脖子上,人也還在自己懷裏,可陶玨總覺著她的眼裏隔了層薄霧,透著疏離。


    他心裏一陣吃痛。


    “好。”


    鬼使神差的,終究是他先低下了頭。


    隻要榮呈因肯這樣跟自己多撒撒嬌,他想,別說是天上的星星月亮,她就是要了自己的命,他也會雙手送上去的。


    榮呈因等了許久也沒聽到回音,本以為他還是不肯,卻又驟然聽到回複,瞬間喜極而泣,紅腫的嘴唇稍稍咧開,眼裏滿是興奮的淚水。


    陶玨一一替她吻去。


    “不哭了,小哭包。”


    “待會兒給你買糖吃,好不好?”


    “好。”


    榮呈因癟著嘴巴,鼻子一抽一抽地應著。


    陶玨實在沒忍住,又低頭啄了一口。


    “不哭了,咱們去吃好吃的。”


    榮呈因拽住他,委屈巴巴地說:“有瀉藥……”


    陶玨麵色忽然變得不大自然,問她:“昨日吃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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