緣杏則拿出了第一封試煉信,拿著信,按照信上的內容,往西麵去。


    因為試煉信絕大多數分布在北麵和東麵,參加大會的弟子們都被那兩個方向吸引了過去,緣杏將要前往的西麵,人煙寂寥,連燈火都沒有幾分,四處是幽幽的蟲鳴,脫離了小仙鎮的熱鬧,讓人分外不習慣起來。


    緣杏沿著仙鎮西麵的竹林,筆直往西走,按照試煉信上的指使,走了大約三十裏。


    緣杏是行雲而走,越往遠處,越是僻靜清冷,但最後,已經半點聲響都沒有。


    等到位置差不多了,緣杏看到地麵上有一條幹淨的青石板路,便從天上飛下來,落在地上。


    就在她落地的刹那――


    呼!呼!呼!


    立在青石板路兩邊、原本熄滅的紅燈籠,籠內忽然都冒出了青色的火苗,火焰跳動,將道路範圍內照得通明,燈籠一直往前延伸出去,像是給她引路。


    緣杏驚豔,想不到弟子大會區區一項試煉,就費了這樣精巧的心思。


    她沿著有燈籠的道路往前走,等走到盡頭,果然看到一汪泉水。


    那泉水獨特,明明已是深夜,周圍已無亮光,泉水卻還冒著瑩瑩光亮,像是鏡子一般通透,隻有幾點碧幽幽的螢火蟲繞著泉水麵飛舞。


    此時正是子夜,因是新月日,空中繁星無數。


    緣杏走到泉水邊,激起許多飛舞的螢火蟲,她在泉邊蹲下,望向泉水中。


    信中寫――


    子午夜,獨一人,探手入水影,便可相逢。


    這話是什麽意思?


    緣杏看著自己水中的倒影,猶豫片刻,還是伸出右手,用手指輕輕點了點水。


    她的手觸碰到泉水時,泉水中她自己的手,也同樣伸向了緣杏。


    下一刻,泉水中的倒影忽然發生了變化。


    她看到自己的影子晃動變化,逐漸成了另外一個人影。


    那是個黑發的男子,頭上長著細細長長的角,麵容模糊,看不清五官,但他似乎在笑。


    “終於見到你了。”


    男子身上穿著很像婚服的紅色喜袍,笑道。


    “來,我接你到我們的仙境去。”


    話音剛落,還不等緣杏反應過來,泉水中驀地伸出一隻男子的手,還有繡著吉祥紋路的紅袖子,那隻手有力地一把扣住緣杏的手腕!


    那隻手的力道比想象中更大,緣杏下意識地想掙脫,竟然完全掙脫不掉。


    下一瞬,她整個人被拉了過去!


    周遭的場景瞬間發生變化。


    與其說是她被刹那拉進水裏,不如說是在她被往拉的同時,泉水也忽然上湧,從臉頰兩側撲上來,緣杏和整個世界都被突然泡在水中!


    她條件反射地閉緊雙眼、屏住呼吸,視線忽然模糊,可是她依然看到,自己身上杏黃色的北天宮弟子服一下子換成了隆慶的婚服,以赤色為主色,黃色和玄色為繡線,腰間別著彈丸大的珍珠,寬闊的衣袖和裙擺融入水中,像是搖擺的波浪。


    緣杏隱約看到了,將她拉入水中的,那個黑角男子的臉。


    就在這時,泉水外響起石破天驚的琴聲!


    那琴聲就像一道音刃,霎時擊退了湧起的泉中怪浪,將所有異常的波浪一口氣逼了回去!


    琴音帶起的音風遠遠比泉浪強盛,簡直勢不可擋,頃刻就要顛覆局勢。


    黑角男子臉色一變,一把將緣杏攬入懷中,立即就要加速撤退。


    下一刻,公子羽攜琴現身,如華光破霾,驟然現身。


    他身著長袍,氣度華然,清高如白霜傲雪,雋雅出塵。


    然而,公子羽此時的表情卻是肅然,眼神肅殺,臉上一絲笑意都無,琴聲淩冽。


    他驟然擋住黑角男子的去路,像一堵月光截住囂風疾雨。


    泉水平息。


    緣杏咳出幾口水,望向羽師兄。


    她從來沒有看到過羽師兄露出這樣厲煞的表情,他向來溫柔謙和,此時此刻,卻明顯是焦急不已。


    黑角男子看到毫無征兆出現了這樣的一個人物,嚇了一跳,可是公子羽終是慢了小小一步,黑角男子已經退到了泉邊,他毫不遲疑,立即攬著緣杏的腰,帶她跳入水中。


    公子羽哪裏肯就這樣放任他帶走緣杏,毫無猶豫地跟著躍入水裏,窮追不舍。


    緣杏隻覺得自己又被泡進了水裏。


    她很想做點什麽,去和羽師兄會合,但掙脫不開,她的能力就是這一點不好,遇上這種緊急波動又大的突發情況,幾乎沒有掏筆作畫的餘地。


    不過埋在水裏的難受持續的時間比她想象中要斷。


    等再回過神來,緣杏已經腳踏實地。


    她睜開杏眸,發現自己落在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她穿著一身完全陌生的衣服,而在她身邊,站的是個完全陌生的男子。


    他個子不矮,大約比師兄還要高一些,黑發黑眼,頭上豎著張揚而醒目的黑角,角的形狀像是凶猛的公鹿。


    這個男子年約十八九歲,皮膚蒼白,眼底發黑,盛氣淩人,長得很有攻擊性。


    這周圍四處張燈結彩,樹上屋前都掛著紅燈籠、貼著“喜”字,他們站在一個奇怪的山頂,燈籠的火光沿著山道,從山上一直蔓延到山下,一直漂流到河中,這裏到處都是螢火蟲,往山下看,似乎有一排排小村鎮的房屋。


    那個男子身上有淡淡的木香。


    他穿著一身大紅的喜服,與緣杏身上的成對,這樣明豔的色彩在夜色中,顯得分外醒目。


    緣杏發現自己泡了那樣的大水,身上的盛服竟然沒有濕,頭發也沒有亂,好像那些水不曾存在過一樣。


    她望著身邊這個陌生人,問:“你是誰?”


    那人轉過頭來,對她囂然一笑,道:“這還用問嗎?初次見麵,我是這裏的仙境之王,亦是你的未婚夫君。”


    說著,他張袖往天地間那些燈籠示意:“今晚,是我們的大婚之夜。”


    緣杏:“???”


    緣杏嚇了一跳,滿頭霧水,就要掙紮。


    這時,一道淩然琴音“錚――”地響起,當即一道音刃飛出,直直向著黑角男子摟著緣杏那隻手的肩膀而去!


    公子羽大約是害怕傷到緣杏,不敢用力過猛,隻敢發出一道音刃。


    但是那道音刃精準凶狠至極,黑角男子若是不躲,立刻就會被削掉手臂,他一驚,下意識地鬆開了緣杏躲避,音刃依然在喜服袖子和手臂外側劃了一道大口子,還削斷了男子臉側的一束長發。


    血流了下來。


    黑角男子立即捂住手臂傷口。


    這時,還不等緣杏反應,她立即被一道仙風牽住拉開。


    下一刻,她感到師兄的手穩穩扣在她的腰上,將她抱入懷中護住。


    緣杏抬起頭,便看到師兄清俊的側臉。


    羽師兄一手抱琴,一手護她,緣杏已經被拉開,脫離了危險範圍,但他依然沒鬆手,反而將她抱得愈緊,護在胸前。


    緣杏一怔,不自覺地依偎在他胸口躲藏,捉住他的衣服,然後才再去判斷眼前的情況。


    隻見,那個黑角男子看了看滿手的血,“嘖”了一聲。


    公子羽的臉冷得仿佛結了霜,他護緊懷中的師妹,問:“你是什麽人?為何平白擄走我師妹?”


    男子用袖子擦了擦血跡,道:“這話該是我問你吧,我與她有婚約在身,我帶她成親,幹你什麽事?”


    公子羽冷言道:“無媒無聘,自說自話,連現身露一次真容都不敢,談什麽婚約在身。”


    緣杏也是迷茫,說:“我沒有訂過親啊。”


    男子笑道:“你忘了前些日子,你收了我放在你窗上的龍鱗了嗎?”


    緣杏道:“師兄說那不是龍鱗,那是蛟鱗。”


    男子不以為然:“都一樣,蛟終究是要化龍的,未來不就是龍鱗了。”


    緣杏還有點回不過神來,說:“可是拿了蛟鱗,和定親有什麽關係?”


    “當然有關係。”


    黑角男子恣意一笑,看上去少年氣質頗重。


    “龍隻會給自己心儀並且打算成婚的對象鱗片,你收了我的龍鱗,跟定親有什麽區別?”


    言罷,他大膽地宣言道:“我很中意你,對你一見鍾情!留在這裏,當我的新娘和王後吧!”


    第六十八章


    男子的語氣說得囂張, 帶著桀驁不馴的味道,仿佛根本沒有考慮過,緣杏可能會拒絕。


    然而緣杏搖了搖頭。


    緣杏其實有些驚異,她從不知道龍族居然還有這樣的習俗, 安霖姑姑也沒有同她說過, 還是第一回 聽說。


    緣杏說:“我不知道鱗片還有那樣的意思, 之前甚至沒有看出來那是蛟鱗……鱗片我之前已經交給師兄收著, 若是這樣,我還給你就是了。”


    “不行。”


    黑角男子說。


    “蛟龍許出去的鱗片,如何能輕易收回。”


    公子羽抱緊了緣杏,皺眉道:“你與師妹素不相識,不過是區區一片鱗, 如何能談婚配娶嫁?贈與心上人龍鱗, 是儀式, 而不是強製。應當是兩人兩情相悅時,才會贈鱗,沒有你強行贈了鱗, 對方就非要與你成婚的道理,那與搶婚, 又有什麽區別?”


    公子羽說得正經, 他這般開口,黑角男子的目光就看向了他。


    黑角男子問:“你是什麽人?與杏姑娘有什麽關係?”


    這黑角男子竟知道緣杏對外的名字, 看來多少做過功課。


    公子羽眉頭擰得愈深, 回答:“我是她的師兄。”


    黑角男子問:“你們是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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