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緣杏應聲,在東和靈淼走後,她一個人在北天君麵前坐下。


    北天君在她麵前倒了杯茶。


    緣杏還沒完全從恍惚中回神,不知師父要與她說什麽,有些迷茫。


    茶香嫋嫋。


    隻聽北天君說:“杏兒,除去年紀尚小的畫音,你們弟子四人,都是我看著長大的,年紀也相仿。如今羽兒走後,你和兒也該出師了。隻是……你可知,你們四人之中,如今,我最放心不下你?”


    “我?”


    緣杏聞言,的確吃驚。


    北天君頷首。


    他道:“我知道,在幾個弟子之中,你和羽兒是最聰明懂事的。既能幹,又刻苦,還願意承擔責任,可以說無可挑剔。


    “羽兒走後,兒名義上是師兄,但實際上,北天宮上下諸事,多是你在當我的副手,就像當年羽兒一樣。不過……我最放心不下的,也就是你和羽兒身上這份認真懂事。尤其是你。”


    北天君停頓片刻,才繼續說:“羽兒是太子,他從小就知道自己有這份責任,早有準備,血脈之故,也的確沒有辦法。但杏兒,你並非如此。”


    緣杏呆呆坐著。


    “有時我都會想,當初將你收為弟子,讓你遇見羽兒,會不會是我做錯了。”


    北天君淺淺蹙眉,像是在思索。


    “若不是我,你本可以當你自由自在的畫仙。憑著畫心的本事,隨心所欲,自然會有一番作為,何必被撈上中心天庭的賊船?”


    北天君長長歎了口氣:“不過,現在說這些也無義。這兩年你催促過我幾次,說想要早日出師,但我都沒有答應,將你拖到和兒一起,也是出於這些考慮。且有你在北天宮,也能牽住羽兒的心,讓他不要完全投入到太子的身份中。但如今……”


    緣杏從來不知道,原來師父還曾為他們考慮這些。


    緣杏目光搖曳,不禁感動。盡管北天君並未將話說完,她也明白了師父的意思。


    “謝謝師父,事事為我們著想。”


    緣杏真摯地道。


    “我倒是高興師父將我收為弟子,教導我修煉,又讓我遇見羽師兄。”


    緣杏說:“世間隻有一個師父,也隻有一個羽師兄。若不是師兄,我很難想象世上會有一個人,這樣知我、懂我,沒有血緣相連,卻無條件地為我著想。”


    緣杏盈盈而笑,她生了一副花容月貌,笑起來分外可愛:“我心愛師兄,願意與他同舟共濟。更何況,世間的事,又有誰能預料得到呢?我們兩個的事,我們會一起想辦法解決的,也不一定就永遠沒了自在。師父你不必自責,更不必為我們擔心。相反,應該我向師父道謝才是。”


    說罷,緣杏深深俯身,對師父鄭重地行了一禮――


    “這些年來,多謝師父教導之恩。”


    “你這樣想就好。”


    北天君欣慰,他聽得感動,美眸難得有了一絲觸動的傷感。


    他略平複心情,然後,他從袖中摸出一封信,遞給緣杏:“這是我與東天女君大婚的婚柬,我們已經親筆寫了幾封。這一封是送去中心天庭的,既是告知天帝天後,也是邀請他們出席婚禮。你既已與羽兒接下婚約,這封請柬就由你親自送去吧。


    “這段日子還算閑,接下來就要忙了,你現在若是想在中心天庭待個一日兩日,也無妨。”


    緣杏聞言,麵露欣喜。


    既能幫師父做事,又能見到羽師兄,對緣杏而言,這是再好不過的差事了。


    “是。”


    緣杏認真上前,將請柬接過。


    *


    當日,緣杏就帶著北天君的請柬和念叨著要見師兄的小畫音樹,去了中心天庭。


    緣杏如今已是中心天庭的熟麵孔,說起來是太子的未婚妻,也是中心天庭的半個主人,仙娥仙侍們都待她十分友善尊敬,如對待太子一般,緣杏自然在中心天庭暢通無阻。


    緣杏到了天宮,第一時間就去見羽師兄。


    弦羽在太子殿內,正在批閱文書。


    遠遠地,隔著花窗,緣杏看見他眉間緊鎖,麵上蒙著寒霜色,身上有著孤傲的氣質,猶如一彎孤月臨於傲雪山頭,肅殺而淡漠。


    太子殿中的仙侍仙娥,神情已不複三年前的自在隨意。他們經過書房時,都屏息凝神,踮著腳尖,輕手輕腳而過,似乎生怕多呼出一絲氣息就繞了房中人的清淨。


    太子殿裏裏外外,被一種古怪冷凝的沉寂所籠罩。


    緣杏遙遙見到師兄這樣的姿態,也頓了一頓,這才走上前。


    羽師兄這兩年,外表愈發成熟俊美,卻變得越來越沉默,越來越像天帝。


    他似乎將自己的內心深深埋起,藏在沉沉厚厚的冰霜之下,有時候,就連緣杏都會遲疑,都會看不清他的內心,好像她熟悉的那個溫柔謙雅的羽師兄逐漸消失,被眼前這個淡漠少言的師兄所取代。


    緣杏走到弦羽身邊,將手覆在弦羽手背上,輕道:“羽師兄。”


    弦羽抬起頭。


    “杏師妹?”


    在看到緣杏時,弦羽微頓。


    從他的外表上,很難看出他吃不吃驚、喜悅不喜悅。最近這一兩年,羽師兄已經變得比以前更加波瀾不驚,仿佛天塌了他也能不動如山,仿佛諸事都已經在他掌控之中,再談不上什麽出乎意料。


    這是一種成熟,也是一種孤傲和自囚。


    有時候,緣杏會覺得,就算是自己,好像也很難影響羽師兄的情緒。


    而此時,弦羽似乎漸漸從批閱文書的狀態中走出來,他閉起眼,擰了擰鼻梁,再看向緣杏時,眼中總算染上了淡淡的溫柔色彩。


    他問:“師妹怎麽過來了?”


    緣杏回答:“師父讓我來。師父與東天女君要成婚了,讓我來中心天庭送婚柬。”


    說著,緣杏將婚柬拿出來,給師兄看:“本來應該第一時間交給天帝天後的。不過我想這個時間,天帝天後應該還在麵見仙官,去了也是等著,就先來找師兄了。”


    “嗯。”


    緣杏拋出師父要和東天女君成婚這麽一個重磅的消息,羽師兄的反應也是平平淡淡。緣杏看著他清冷的側臉,看不出師兄是喜怒不形於色,還是早在意料之中。


    弦羽接過請柬看了看,道:“既然這樣,那過一會兒,我和師妹一起去見父君和母君。師妹稍作休息……我去換一身衣裳。”


    說著,弦羽暫且起身要離開。


    他衣袂飄飄,仙姿神容,前前後後都未對緣杏說幾句比較親近的話,這一起身,衣袖輕盈,仿若隨時都會羽化而消失。


    緣杏一驚,情不自禁地抓住了弦羽的袖子,喚道:“羽師兄。”


    “怎麽了?”


    弦羽停住步子,回過頭,回應了緣杏。


    驀地,像是月光回顧,為她駐足。


    緣杏恍然,手指一鬆,結巴道:“沒、沒什麽。隻是好久沒見師兄,很是想念。可是師兄看起來沒有那麽想念我,還變得有些疏離遙遠,我、我有一點不安。”


    緣杏說到後麵,自己已然有些尷尬。


    如果是過去的羽師兄,自然是隨她撒嬌的,但現在的羽師兄,卻似乎沒有那麽溫柔,她這麽說,或許是自取難堪。


    可是緣杏莫名害怕師兄真的漸行漸遠,也不想就這樣退縮。


    她一點一點鬆開羽師兄的袖口,上前一步,轉為抱住弦羽精瘦的腰。


    她將自己貼過去,環住羽師兄的腰身,將腦袋靠在他胸口。


    緣杏問:“師兄你……有思念我嗎?”


    弦羽靜默的眸子望她。


    緣杏惴惴。


    下一瞬,弦羽抬手起了個仙術,書房四麵的門窗霎時緊閉,窗簾全都落了下來,將幾麵碎光遮都密不透風。屋內驟然一暗,外麵的人再看不見裏麵的光景。


    弦羽一把將貼在他身上的小狐狸抱起,大步往屋室裏走了幾步,在桌案後的坐墊上坐下,讓緣杏坐在自己腿上。


    他身體前傾,扶著緣杏的腰,幾乎將緣杏罩在懷中。


    緣杏隻覺得視野又暗了幾分。這幾年,羽師兄給人的感覺愈發高了,而她自己卻跟不上男子成長的速度,被羽師兄抱住,顯得很嬌小。


    緣杏聽到自己心跳如鼓,她有些慌亂,低頭推了推羽師兄的胸口,喚道:“師兄……”


    “師妹怎麽會有這樣的想法?”


    到了兩人獨處的時候,羽師兄的眼神,在幽暗的書房裏,變得分外柔情無奈,而且,似乎還有一絲別的意味。


    他目光灼亮,聲音低沉:“師妹是不是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


    “……?”


    緣杏的狐耳不自覺地往旁邊歪。


    下一刻,弦羽俯身前傾,手中施力,將緣杏壓在席上。


    緣杏還未回過神,已被攝住呼吸,吻住嘴唇。


    許久。


    這一吻結束,緣杏已有些迷迷糊糊的,兩人衣衫都已淩亂。


    緣杏瞧見師兄傾在她上方,問她:“這樣,師妹明白了嗎?”


    第一百四十六章 (北天君大婚…)


    緣杏麵容灼熱, 幾乎無法與羽師兄對視。


    她低下頭,細聲喃喃:“知道了……”


    但饒是如此,弦羽還是重複一遍:“我想念師妹,很想, 很想。”


    “……噢。”


    緣杏局促地點點頭, 臉更紅了。


    然而弦羽似乎並沒有改變兩人的姿勢、結束現狀的意思, 他繼續說:“如果師妹還不相信的話, 我可以繼續向師妹證明,直到師妹沒有不安為止,直到師妹足以看清我的真心。”


    弦羽捉著她的手,將手指嵌進她的指隙,讓兩人十指相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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