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謹耐心地旁觀了一會兒,直到樂高蝙蝠俠扯到了樂高艾爾莎的頭發,樂高艾爾莎大叫“不要隨便摸別人的頭”,憤怒掀起了芭比娃娃的房車將其壓進地毯中,沈淩嘴中“低等蝙蝠啊,這是高等生物的勝利——”拖完了長音,他才插話。


    ↑因為打斷她不知為何會有點罪惡感。


    “沈小姐?”


    沈淩沒回頭,她手中的樂高艾爾莎轉了個麵,麵朝薛謹,並在主人手指按動按鈕後切換成了“橫眉倒豎”的表情。


    薛謹:“……”


    “沈小姐,我想問問你獎券的事。你前段時間送給我的十張獎券,還記得嗎?”


    橫眉倒豎的樂高艾爾莎:“哼!”


    這個意思是知道。大概還有“你怎麽問這麽蠢的問題”的意思?


    “……好的,我想問問你,你運用自己作為‘低等魔物’的能力給出的禮物……有沒有,什麽限製?譬如不能轉送給別人?”


    金燦燦的貓耳朵抖了抖,裏麵的絨毛白乎乎的。


    “當然有限製啦。”沈淩沒好氣地說——她知道薛謹提起“低等魔物”的身份是想和自己認真談談了,這個時候不能繼續賭氣,“本喵……我親爪贈送出去的禮物,怎麽可以轉送給別人呢?如果可以輕易轉送給別人,我以前的仆人們……”


    薛謹抓住了重點:“你以前的仆人?”


    “……沒什麽啦,是我以前在……在那個,呃,那個a國的……”


    沈淩結巴起來,薛謹體貼地幫她補充細節:“大型魔物養殖基地。”


    “……對,對,就是某個a國的大型魔物養殖基地。”


    沈淩重複了一遍,鬆了口氣:“我雖然是個‘低等魔物’,但在那裏還是很厲害的……所以其他的生物都是我的仆人啦。”


    她說這話時輕飄飄的,眼睛很清澈,語氣帶了點理所當然的鄙夷。


    一瞬間,薛謹從這個神態的沈淩中看到了許多過去的存在……折射出來的形形色色的影子。


    【你在做什麽?】


    【低等的東西,就該死。】


    【人類?那有什麽好瞧的?】


    【無可理喻。】


    【你希望變成……?你瘋了嗎?】


    【大概是腦子……】


    【……嘻嘻,也許是,運氣終於腐蝕到了你自己?】


    【你無法得到任何你渴望的東西。】


    【你活該。】


    ——薛謹扶扶眼鏡,沒再理睬。


    他把目光重新放到沈淩抖動的貓耳朵上,心情重複平靜。


    “他們很喜歡我的天賦,所以會拚命渴求我贈送的禮物——如果不在禮物上增加限製的話,他們就會互相殺……互相打起來,咳。而且,給禮物增加限製,是上層……唔,是那些上層養殖人的要求?”


    祭司的能力強大且充滿誘惑,為了避免激化內部矛盾,所以通過直接給祭司下達限製來控製祭司的賜福嗎。


    真不愧是教團。


    薛謹點點頭:“我明白了。所以,你給我的那些獎券,是有怎樣的限製呢?”


    “其實也沒有很厲害的限製啦。”


    沈淩想了想:“如果是你自願轉送出去的禮物,作為‘私自轉送,破壞規則’的懲罰,禮物持有者會間接奪取你一段時間的運勢。嗯……簡單來說,就是你把禮物送給了某個人,失去的就不僅僅是禮物,而是‘如果你得到禮物會獲得什麽、經曆什麽’的一切哦。持續時間的長短視獎品的珍貴程度變化……我送你的那幾個小獎券,大概也就是24小時啦。放心放心,阿謹,他們隻會奪走你一段時間的‘運氣’。很在意的話,我再幫你賜福?”


    薛謹:“……”


    所以,那幾個姑娘,是得到了“我如果使用這些獎券將經曆的一切”嗎。


    ……等等,我又沒有可以一起“玩”的對象,因為不可描述過程中失誤掉下床摔倒脊椎的經曆將如何發生在我身上?


    ↑關注點奇怪偏移的男人


    “阿謹?阿謹?”


    沈淩的呼喚讓薛謹拉回了思緒,他低頭一看,發現對方正拿著樂高艾爾莎蠢蠢欲動地攻擊自己的膝蓋。


    薛謹:“……”


    他默默伸手去擋了一下。


    艾爾莎的積木鼻子被撞掉了。


    沈淩的鼻子則皺了起來。


    “……對不起。”


    “啪啪啪啪!”


    沒有鼻子的艾爾莎瘋狂敲擊著薛先生的褲管:“攻擊!攻擊!攻擊!”


    “沈小姐,對不……”


    試圖再次道歉的薛謹,對上了後者憤怒的視線,發現她的耳朵沒有非常高速地撲棱,並瞥到了她微微翹起的毛尾巴。


    啊這。


    他總算明白了什麽,停止道歉,捂住胸口,向沙發上一倒:“啊,我被擊中了。”


    沈淩:“……”


    她深吸一口氣,恨鐵不成鋼地指點:“捂膝蓋!捂膝蓋!我攻擊的是膝蓋!”


    “對不起……啊,我又被擊中了,這是從膝蓋傳導至胸口的冰雪電流。”


    ……這個仆人真蠢!蠢死了!


    “不要棒讀!帶點感情!不要加奇怪的設定!”


    “不好!我被擊中了!這是從膝蓋傳導至胸口的……偉大冰雪電流!”


    沈淩滿意了,金燦燦的耳朵微微豎起,尾巴更加上翹。


    “這才對——啪啪啪啪!”


    “呃……這是繼續從膝蓋(褲管被毛尾巴打了一下)……從左側的膝蓋傳導至胸口的偉大冰雪電流!”


    【兩小時後】


    在沙發上富有童心地和沒有血緣關係的女兒(?)玩了很久,把原本因為隻能吃貓草不能吃小黃魚而生氣的對方輕易哄好後,薛謹照顧她度過了睡前的最後一次嘔吐,讓她漱嘴刷牙,最後把翹著尾巴的金色毛茸茸哄進了被窩。


    當然,薛先生是個擁有深淵自製力、依舊打算幾天後與其離婚、奇葩且詭異的男人,所以他與沈淩一同塞進被窩的不是他自己,而是一個焐肚子的熱水袋、一隻毛絨兔子玩偶。


    幫沈淩掖好被子後他差點伸手去床頭櫃尋找兒童小夜燈的開關,萬幸他忍住了。


    ——萬幸他沒有給沈淩買兒童小夜燈,否則這種養女兒的既視感……


    ↑其實是挑選小夜燈時發現市場裏沒有環保光源,出於“不能讓沈淩眼睛疲勞”的考慮才沒有買小夜燈。


    “晚安,沈小姐。”


    “晚安……阿謹。”沈淩打了個哈欠,抱著熱水袋,因為肚子上暖乎乎的溫度有點昏沉,“你……唔,你不上來睡覺嘛?”


    “我暫時還有點事。24小時的期限已經過去,我待會兒要去趟印度洋,還要去趟醫院急診室。”


    沈淩睜不開眼睛了。


    “印度……什麽羊?”


    “嗯,沒什麽,就是穿著雨衣出去一趟。”希望超市的20元一次性雨衣能經得住印度洋的旋風,不知道多久才能找到那架失聯的飛機,“你有什麽想要我帶回來的東西嗎,沈小姐?”


    沈淩的意識也逐漸模糊。


    “薰衣草味兒的……”


    “?薰衣草味的什麽?香薰還是布娃娃,沈小姐?”


    “……阿謹……拜拜。”


    “沈小姐,下次請把話說清楚……算了。晚安。”


    【二十分鍾後,印度洋,某艘被困於季節性旋風邊緣的漁船】


    瑟縮躲在艙室裏的小女孩,終於鼓起勇氣,靠近了一步窗戶。


    豆大的雨珠把窗戶震得梆梆直響,可這一次,她沒有被嚇得重新躲回床底。


    因為地板不再晃動,風聲不再咆哮,天空不再陰鬱,空氣不再流動——


    有那麽一瞬間,這個呆呆地望向天空的小女孩,看到了一抹淡淡的紫。


    它穿透暴雨,像條平滑而無聲的曲線,徑直沒入了風暴中心。


    一個呼吸的時間後,風聲再次咆哮,地板再次晃動起來。


    小女孩跌跌撞撞地向後倒。


    “哦!天呐,寶貝,你怎麽一個人在這兒,快,快跟媽媽出來,叔叔們已經弄好了救生船,萬幸我們隻是在邊緣,而且風暴似乎停息了不少,快——”


    小女孩的媽媽打開艙門,跌跌撞撞衝過來,及時抱住了她,焦急地試圖把她往外帶。


    但是小女孩呆呆地說:“媽媽,我看到雨燕了。”


    “什麽?你聽話,媽媽現在沒有——”


    “好大,好美,好安靜的雨燕。紫色的雨燕。”小女孩張開手,笨拙地比劃:“和畫報上不一樣,比畫報漂亮好多好多,還要大好多好多,翅膀有這麽寬——它鑽到了——鑽到了那個大怪獸的裏麵。一下子,一下子就閃過去了!”


    “寶貝,你是不是被嚇——”


    母親焦急而煩躁地拽住她的手臂,試圖往艙室外麵扯,卻感到船板微微震了震。


    翻卷的海浪突兀平息。


    咆哮的風聲突然安靜。


    小女孩掙開了母親的手臂,興奮地指向窗戶,尖聲叫道:“看!媽媽!就在那兒,它又鑽出來了——就是那道紫色的——就像薰衣草味兒的,特別漂亮的紫色!”


    媽媽抬眼望去。


    發現空中的確有那麽一道模糊的紫色——然而,也許是過於敏感的聽覺讓它捕捉到了這邊一個低齡兒童同樣的形容詞,它的翅膀斜了一下。


    這一下傾斜破壞了飛行的平衡,模糊的紫色碰到了還在盤踞的風暴雲,閃電迸出,精準擊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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