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此次深夜拜訪的結果, 的確是被怨靈般的朋友追著打了整整一個街區——


    但介於朋友化身怨靈的原因是他手賤遞過去的紅糖雞蛋水,而不是酒精或別的什麽東西,薩爾伽的好奇心還是隻增不減。


    故此, 第無數遍深深悔恨自己究竟為何要交朋友的薛先生,聽到了這樣的問題。


    “崽啊……你一點都不鬱悶?你好不容易和你老婆……咳咳,但後天就要緊急去e國出差……”


    從接到緊急出差通知開始,他都看上去平靜得不像話,


    聞言, 薛先生隻說了一句話。


    “三天前的傍晚, 我突然在地鐵月台上撿到了244塊的現金。”


    薩爾伽:“……”


    他瞬間秒懂。


    並悲傷且欣慰地閉上了嘴。


    ——一個金錢律e級,運氣極端奇妙的家夥竟然會遭遇“無端撿到百元鈔票”的事件,這就說明,接下來絕對會發生什麽更淒慘、更倒黴、更晦氣的事來平衡他的奇妙運氣。


    而能夠順利用這筆錢去買了兩盒套, 又能夠順利完成了咳咳咳……在這之後,就算找上門的是“世界突然被毀滅了公會喊你去剿滅整個c國的僵屍”這種等級事件, 可憐的薛先生也會衷心覺得——


    真好。


    正常。


    至於找上門的並不是“世界突然被毀滅了走吧我們要去剿滅一整個c國的億萬僵屍”, 而是“e國魔物有異動急需你加入獵魔團隊, 後天的航班離開”——


    嗯,對他而言, 多停留的一天已經足夠幸運了。


    【十五分鍾後】


    薛先生提著買好的零食飲料重新回到家門前,而得知孩子竟然撿到錢的薩爾伽正繼續露著感動與悲傷交雜的表情,被……掛在某個小樹林的四角亭上。


    哦, 因為薛先生此行並沒有隨身攜帶魚線,他是問紅著臉的收銀員又買了顆粽子,然後用粽子線把薩爾伽綁了起來。


    嘴賤的朋友掛掛晾幹就好.jpg


    剛才把薩爾伽吊起來之後,他又去了地鐵問訊處,主動在有公|安徽記的失物招領處裏壓了244塊現金, 還附了一張有符文效果的“好人一生平安”字條。


    接著他加快速度跑了趟已經關門歇業的中心超市,拿好東西後把相應的鈔票放在收銀處。


    故此,薛謹如今手裏的零食不隻有在深夜便利店購買的那些,而是鼓鼓囊囊的三大包。


    巧克力牛奶、榛仁蛋奶餅幹、桂花糯米糕、葡萄味果凍……除了那管廉價的藥膏,基本全是沈淩喜歡的零食。


    嗯,這樣一來出差前要給妻子準備的東西就差不多了,今晚和明天都可以用來整理家務、調查e國魔物現狀。


    薛謹把大包小包放下,掏出鑰匙開門。


    普通平凡的門板一開一關,樓道重新恢複了無人拜訪的寧靜,而門上貓眼的位置再次閃現了一抹藤紫色的光芒。


    ——主人回來了,剛才離開時被上調到獵場級的結界總算下調成了普通(?)的監獄級別結界。


    房裏和他離開時一樣靜,敏銳的聽覺告訴獵人,臥室裏的生物吐息平穩,依舊是深度睡眠狀態。


    所以他依舊沒有開燈,而是藉著極好的夜視能力,把手裏的東西放下,慢慢卷起袖子。


    首先扶起倒在玄關處的衣架。


    其次把本應在矮櫃上的擺件一個個從地上拾起、放好。


    接著是零零散散鋪了一地的沙發抱枕。


    撿起抱枕後,薛先生頓了頓,手指摩挲感觸了一下,停在原地。


    濕跡。


    而他很清楚地記得,那不是被打翻的茶水。


    無光的黑暗,亦沒有眼鏡片白色的反光,這讓這個男人的神色被遮掩在比兜帽還隱晦的東西裏,誰也不知道他是什麽樣的表情或心情。


    過了半晌,布料摩擦的聲音響起,神色看不清的獵人拆掉了自己手中抱枕的枕套。


    他一件一件地拆掉了所有被鋪在地上的抱枕枕套,把少數幾個幹燥的枕芯堆在一邊,其餘潮濕的枕芯和被弄髒的枕套一起堆進了編織籃。


    還有沙發坐墊的外罩套。


    還有靠背上那隻女式低跟小皮鞋。


    還有茶幾一角懸掛的半身裙。


    還有幾件相繼或被咬壞或被撓壞的襯衫。


    還有……


    他的手停在臥室門把手上,盯著把手上勾著的那條長筒襪,聽著門那邊傳來的勻淨呼吸。


    這次停頓得比剛才還久。


    但最終,薛謹還是輕輕勾起那條長筒襪,將其放進編織籃裏,並安靜抱著編織籃走向陽台的洗衣機。


    都已經瘋了兩天多,自己再怎麽也應該適可而止。


    ……就算後天一早就要離開,也不能再任性。


    家裏縱著性子胡來的,有一個沈淩就夠了。


    在洗衣池分開這些需要清洗晾曬的織物時,他把她那些貼身衣物單獨放進消過毒的小盆裏,盛了些熱水先燙一遍,又換上涼水搓洗。


    被卷起的袖子暴露出的兩截手臂線條流暢,隻是上麵那些紅而細長的抓痕難免破壞了點美感。


    水龍頭裏淌出的水柱把洗衣盆浸滿,手臂下沉時,碰到水的抓痕傳來細略的痛意。


    ——但癢遠大於痛。


    【不知多久後】


    沈淩是渴醒的。


    她閉著眼睛往旁邊蹭了蹭,沒蹭到想蹭的人,卻感到後頸被一隻手扶住,微微捏著她仰了起來。


    氣息溫度都很熟悉,薰衣草和雨水。


    所以她順從地順著這個力道把臉也抬起來,但眼睛依舊困得沒睜開。


    下嘴唇碰到了一絲涼意,沈淩像蹭鼻子那樣自然往旁邊蹭了蹭嘴唇,發現這是個冰冰涼涼的環形器具。


    杯口。


    沈淩往下探探嘴唇,摸索著越過了杯口,如願喝到了水。


    是溫溫的檸檬水,好像還摻了點蜂蜜。


    她喝了幾口,嚐到點甜頭,又實在渴得慌,便直接伸出舌頭“吧嗒吧嗒”舔起來。


    水麵迅速下降,舌頭夠不到了。


    沈淩腦袋昏昏沉沉的,如果不是被輕捏著後頸,連頭都懶得抬,此時為了喝到那點水,很不情願地發出“喵嗚”聲。


    抬頭累,低頭也累啊。


    而水杯仿佛是被這聲喵嗚叫醒了,杯身很體貼地順著她喝水的速度慢慢抬起,始終都把水麵送到她最方便能舔到的位置。


    “吧嗒吧嗒吧嗒。”


    一杯水很快見底,杯口離開了一會兒,再貼上時又是滿滿一杯。


    沈淩閉著眼睛一口氣舔完了兩杯半的溫檸檬水,這才覺得嗓子裏的幹渴感好了點。


    除此之外她倒真沒什麽不適,四周觸感似乎是柔軟暖和的織物,四肢軟綿綿的使不上力氣,包裹的那些氣息溫度都是最喜歡的。


    好像是剛剛泡了一次時間過長、水溫過熱的澡,如今舒服得過了頭,整隻從骨頭到皮膚都是散開的。


    心情太平靜太快樂,到睡意昏沉的程度。


    見她不再舔水喝,水杯頓了頓,便拿開了。


    杯底磕在床頭櫃上的輕微響動讓沈淩緊閉的眼睛動了動。


    接著是條小手巾,替她揩了揩剛才舔著喝水時沾上鼻尖和臉頰的水珠,揩幹淨後又離開。


    輕捏著沈淩後頸的那隻手緩緩鬆開,沈淩順著它重新軟下來。


    她在似乎是枕頭的東西上蹭了蹭,打了個秀氣的哈欠,縮進被子裏不動了。


    繼續睡覺吧,好困……


    然而,這次閉著眼睛躺了好一會兒,剛才濃重的睡意卻像霧氣一樣緩緩淡去了。


    沈淩迷蒙地咕噥一聲,便朝旁邊滾了滾,想滾進最舒服的懷抱裏睡。


    這一滾,腦門上陡然一涼。


    “砰!”


    ——幸虧旁邊人及時伸出手把她的額頭墊住了,但也撞得不輕。


    起碼把這個慣愛睡懶覺的姑娘撞清醒了。


    她一隻手捂住自己的那塊額頭,一隻手揉著眼睛,慢慢睜開去瞧旁邊的情況。


    床頭櫃上隻開了一盞昏黃的小燈,盛著溫檸檬水的玻璃水罐和小水杯擺在一起,最旁邊是那條她揩嘴的小手巾。


    丈夫微曲著腿倚在床沿上,身後隻淺淺半靠著一隻枕頭,衣著整齊,神情無奈。


    沈淩眨眨眼。


    她看清自己剛才撞到的是他膝上打開的筆記本電腦,而他膝邊還堆著幾本文件夾,一本厚書,一小遝裝在信封裏的照片。


    漂亮的手指指間夾著一支黑色簽字筆。


    “撞疼了嗎?”


    她搖搖頭。


    “燈光刺眼嗎,需不需要我關上?”


    她搖搖頭。


    “那就好。繼續睡吧。”


    沈淩搖搖頭。


    她放下揉眼睛的那隻手,兩隻胳膊撐著自己慢慢拱過去,就著被窩拱到了他膝蓋旁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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