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謹。阿謹?”


    她在床上倉皇地摸索了一下, 沒能摸到想摸的手或懷抱, 但聽到了答複。


    “嗯。”


    他的語氣一如既往地柔和,即便帶著被深夜打擾的困意也富含十足耐心,“怎麽了, 淩淩?”


    “……我、我做噩夢了。”


    “什麽噩夢?別害怕, 淩淩。”


    嗯。


    她微微放鬆了肩膀, 胡亂摸索的手有了方向,循著聲音傳來的方向去探。


    與此同時,沈淩用撒嬌般的口吻回答:“我夢見你死啦,阿謹, 真可怕。”


    後者沉默了。


    直到沈淩摸索到他手的位置,摸索到他胸口的位置, 像隻小鴕鳥那樣拱進去, 腦袋脖子肩膀胸口全都緊緊貼著這個富有安全感的懷抱。


    “阿謹,好可怕。”


    她撒嬌:“我睡不著了,你起來幫我做點東西吃嘛。”


    半晌,頭頂響起歎息。


    黑暗裏的歎息,沒有注視她的眼睛當作幹擾因素,總能讓她聽清縱容下隱含的不開心。


    ……她也已經不是那個聽不出他藏在歎息裏的不開心,還繼續要求玩玩具的小孩了。


    這聲不開心的歎息很長,很倦,很疲憊。


    “淩淩。”


    抱緊她的丈夫歎息著說, “你該醒了。”


    ——沈淩猛地從夢中睜開眼睛。


    “……是美夢啊。”


    雖然沒有夢見接吻和做|愛,但是夢見擁抱了。


    她躺在床上愣了好一會兒,半晌,歪過腦袋,伸手,撥弄了一下旁邊空空的枕頭。


    撥了幾下,又收回去,縮進被子,因為不能著涼。


    “好冷哦……”


    沈淩仰起頭,對著臥室的天花板淡淡呼出一口氣,看到從嘴巴裏跑出來的白霧。


    冬天又到了。


    而她睡前忘了開暖風空調。


    不,好像是電費欠費導致昨晚停電了?


    沈淩翻了個身,瞥見床頭櫃上一支燒了一半、堆積在燭淚裏的香薰蠟燭。


    ……哦,是電費欠費啊。


    話又說回來……


    “水電費這種東西,即便磕磕絆絆交了三年,我還是搞不清具體截止日期啊。”


    唉,低等人類,總搞這些彎彎繞繞的破製度。


    遵守規則,遵守規則……


    躺了五分鍾緩過睡意後,沈淩慢吞吞地掀開被子,起身下床。


    她首先按掉了六點半的手機鬧鈴,然後在床頭櫃上摸了摸,摸到一枚銀色的小圓環。


    把小圓環仔細戴到無名指上已經發白的那處戒痕上,穿好厚厚的睡袍,係緊腰帶,給自己套上毛絨襪子。


    確認全副武裝後,她滿意地點點頭,把腳塞進毛絨拖鞋裏,“嗒嗒嗒”走到臥室的窗簾邊。


    拉開窗簾。


    窗外的天空像是一層泡在海裏的漁網,亮光朦朧,街道上還亮著昨夜路燈。


    因為是c國冬天的清晨五點整。


    沈淩打著哈欠掃了一遍這日複一日的景色,便拽著窗簾,把它一點點拉起來,又用帶子將其係在一旁,規整了一下結的形狀。


    接著她轉身走回床邊,躬身把自己睡過的這一邊的被子疊好,被枕過的有凹陷的枕頭拍鬆軟,理整齊本就不怎麽淩亂的床鋪。


    又把另一邊沒有凹陷的枕頭拍拍,把另一邊沒有掀開的被子疊好。


    接著她走進洗手間洗漱,十幾分鍾後又走回來,打開臥室另一邊牆上豎著的衣櫃,挑選出門穿的衣服。


    衣櫃很大,是結婚之後薛謹考慮家裏多了女性後專門修建的,說是一個專門開辟出來的衣帽間也不為過,沈淩懷疑他建這個衣櫃時還用了點空間符文作弊。


    此時,沈淩不得不把整隻探進去找衣服。


    但作為一個女性,她搜尋衣服的動作快得有點奇怪——徑直越過了角落裏一大堆淩亂扔在塑料袋上的美麗衣裙,直奔主題,從掛在杆上,少得可憐的那幾件襯衫裏隨意扒拉了一下。


    扒拉時,沈淩在最裏麵的一件霧霾藍的襯衫上停了幾分鍾,那件襯衫上的吊牌還沒剪,套著一層白色的防塵袋。


    幾分鍾後她收回手,拿出了一件咖啡色的格子襯衫,又稍稍踮起腳,從上麵一格的置物架裏拿出一根皮帶。


    襯衫皮帶都挑好後,她轉身離開,隻是離開前隨手從那堆龐大的衣服堆裏抽了塊布出來,抖抖發現是半身長裙後便扔在肩膀上帶走,又用鞋隨意踢了踢,讓衣服堆保持搖搖欲墜的形態。


    阿謹當年買這麽多裙子幹嘛,她現在一件都懶得穿。


    真浪費地方。


    格子襯衫,半身長裙,中間用來固定的皮帶。


    沈淩在穿衣鏡前折騰了五分鍾左右,這五分鍾用於把襯衫袖子過長的部分卷好、襯衫下擺過長的部分打結塞好——而鬆鬆垮垮的襯衫領和掉下肩膀的衣肩隻能用小別針來挽救。


    沈淩沒有露出不耐煩的神色,而是拉開抽屜在一堆帶鏈胸針裏翻找,撥出細碎的響聲。抽屜裏的東西雖然全是襯衫上佩戴的那種小物件,但總體視覺很養眼,清一色的深紫,再沒有別的花樣。


    最終把不合身的襯衫穿好後,她又拉拉皮帶,確定不會掉下來,這才走向玄關,彎腰穿鞋。


    穿著整齊後背好小包,放好鑰匙和零錢,提起一隻古董的手提式收音機。


    “我出門啦!”


    沒有回應,沈淩合上家門。


    早晨六點三十分時她抵達了菜市場,買了一盒切好的新鞋西紅柿,一盒切好的紫甘藍,一根黃瓜,一袋子臍橙,以及賣紫甘藍的年輕老板紅著臉要給她加的一大卷生菜片。


    早晨七點她重新回到家,掃了一眼冰箱裏成堆的吐司和一罐罐的蛋黃醬,分別拿出即將過保質期的兩份後,又從櫥櫃裏堆積的金槍魚罐頭與玉米罐頭裏隨意拎了兩罐出來。


    黃瓜切片,橙子榨汁,紫甘藍、西紅柿、生菜依次序鋪在吐司上,再抹一層厚厚的蛋黃醬,金槍魚罐頭倒一半把魚肉鋪滿鋪厚,搞定。


    沈淩把做好的金槍魚三明治和橙汁從廚房裏端出來,擺在餐桌上慢慢吃自己的早餐。


    吃早餐時她展開了回來時買的晨報,把它鋪在一邊慢慢看,但內容實在無聊,沈淩看的時候打了好幾個哈欠。


    不過她還是邊吃邊看,認認真真地把晨間報紙全部看完。


    吃過早餐後洗碗洗杯子,早晨七點四十分給窗邊的金色風信子澆水,轉了轉仙人掌的位置讓它享受光照。


    早晨七點五十分換了褲子和運動鞋下樓跑圈鍛煉,堅持了整整一圈半。


    跑完一圈半後她扶著樹喘得上接不接下氣,眼前模糊,嗓子幹痛,冬天的冷空氣直往脖子裏鑽,紅紅的鼻子不知道是凍出來的還是運動時熱出來的。


    ……沈淩總忘記跑步時要用鼻子呼吸,她每次跑圈都是張著嘴巴吃空氣,夏天還好,冬天就是一場慘劇。


    喘了很久很久,剛準備直起腰,就和和一條前來翹腿標記地盤的二哈四目相對。


    ……對視片刻後,她憤怒地伸爪撓了過去,把對方趕出了以自己家為中心的半徑三公裏的圓形領地外。


    後半場運動便變成了追著狗亂撓亂咬,直接跑到了人流密集的居民區,在二哈瑟瑟發抖地衝某個人類雄性扒腿時,才堪堪停住腳步。


    人類雄性見到追來的她愣了愣,笑容變得很靦腆,支支吾吾地邀請她去旁邊的早點鋪子吃熱騰騰的牛肉麵,說抱歉他家的狗給她添了麻煩。


    沈淩嗅嗅鋪子裏牛肉麵湯的熱氣,摸摸隻裝著冷三明治的肚子,但搖搖頭,沒說話,隻是抬起右手在他麵前擺了擺。


    無名指的戒指很顯眼。


    象征著什麽她和所有成熟人類一樣明白。


    男人尷尬地離開。


    沈淩搓著爪子走回家,邊走邊往指尖呼熱氣,心想過幾天要去買副手套了。


    “我回來啦!”


    依舊沒有回應,她走進浴室。


    淋浴,淋浴完重新換上睡袍,哆嗦著給自己衝了一杯熱可可。


    最後一項任務是微微敞著窗戶坐在沙發上看電視,但她實在凍得夠嗆,猶豫著把窗戶關緊了,又抱了一個熱水袋。


    阿謹冬天時應該也不會敞著窗戶看電視吧。


    ……不對,她沒見過阿謹冬天時待在家裏的樣子,阿謹在秋冬換季的時候就坐上了飛往e國的航班。


    ——然後再也沒回來。


    沈淩啜了口熱可可,把熱水袋墊在肚子上,打開電視,滿意地發現這台電視斷電後也可以靠著儲能繼續看幾個小時。


    她拿過遙控器,翻找曆史記錄裏自己還沒看完的東西。


    《孤獨的美食家》看完,《權力的遊戲》看完,《生活大爆炸》看完,還有……


    哦,還有這個,阿謹看完全季的《萌寵成長記》。


    沈淩按照曆史記錄點進重播的界麵,發現曆史記錄裏是跳著看的,跳躍的那幾集全是這個紀錄片中關於犬科生物的集數。


    ……於是她又憤怒地按著返回鍵退出來,決定換成迪士尼公主電影合集。


    真氣貓。


    “把狗趕出方圓3公裏內的領地”,這個計劃有必要繼續執行。


    沈淩看到白雪公主在黑森林裏逃跑那段時,門鈴響了。


    來催水電費的?


    可她真的不知道怎麽交嘛……阿謹又沒給她買手機。


    她放下手裏的熱可可,穿著毛拖鞋過去,踮腳看看貓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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