欸欸欸欸欸?鮫人是可以變出雙腿的嗎?他們倆現在的姿勢……稍微有點太尷尬了吧!


    阿統木:【是哦,可以哦。不然你以為未來的薑池在城市裏大肆屠殺,是用尾巴一蹦一跳來走路的?】


    第28章 泡泡


    視線不經意觸碰到一片白花花的線條。


    江月年像彈簧一樣站起來, 臉止不住地發熱。


    之前的魚尾形態還好,畢竟鮫人尾巴和人類雙腿完全不一樣,就算薑池不著片縷, 她見到了也不至於太過害羞,隻當是看著水裏的小魚在遊。


    但現在卻是截然不同的感受。


    少年人白皙的長腿在浴缸裏微微蜷曲,毫無瑕疵的皮膚與水光彼此交映。她隻要一抬眼,就能看到薑池流暢的腿部線條、布滿紅痕的膝蓋、再往上一點, 還有——


    簡直就是個沒穿衣服的普通男孩子啊!像這樣大搖大擺不加遮掩地出現, 還用很平靜的眼神一直盯著她看什麽的……


    啊啊啊為什麽和薑池在一起,她總是會遇見這種奇奇怪怪的事情啊!


    江月年慌得不行,趕緊把視線從他身上移開,可目光轉來轉去, 不管放在哪裏都覺得奇怪, 最後幹脆一咬牙,用手捂住眼睛。


    耳邊傳來鮫人少年耐人尋味的嗤笑:“你這是做什麽?怎麽,難道你還會害羞?”


    然後是雙腿在浴缸清水裏晃動的聲音, 細微的嘩嘩啦啦聲一點點在空氣蔓延, 平添幾分曖昧的意思。


    “當、當然會害羞啊!再怎麽說,我也是個女孩子——”


    他的笑聲仿佛擁有某種魔力, 熱騰騰躥到小姑娘耳邊, 化作貓爪子悄咪咪地撓。江月年本想硬氣一些, 渾身僵硬地把手挪開, 沒想到剛一睜眼, 就見到一張無比貼近的臉龐。


    薑池居然從浴池裏站了起來, 低著頭,眼睛停留在與她隻有幾厘米距離的地方。


    糟糕了。


    有生以來第一回見到的,離自己近得不得了,沒穿衣服的,漂亮的男孩子。


    江月年:……


    江月年說不出話,腦袋一片滾燙的漿糊在咕嚕咕嚕冒泡泡。


    他好高。


    躺在浴缸裏的時候還不覺得,這會兒薑池從水裏直直站起來,一下子就高出她一大截。他是纖瘦挺拔的體型,肌肉紋理無比流暢地向兩邊展開,勾勒出少年人獨有的線條,站在江月年跟前時,籠罩下一片漆黑的影子。


    像是把她整個人都包在裏麵似的。


    鮫人深海一樣的藍眼睛近在咫尺,仿佛是誘人深陷的漩渦,陰沉、深不可測、黯淡得令人窒息,潛伏著無窮盡的殺機與詭譎。


    他精致的五官同樣也是距離她很近很近,帶著股若有若無的水汽,好像稍微一呼吸,就能吸入濕漉漉的水霧。


    太近了。


    江月年心底警鈴大作,匆忙後退一步,薑池神色淡淡,低頭瞥一眼綁在自己脖子上的鐵鏈。


    這是男人為了防止他逃跑,特意準備的東西。


    鐵鏈很短,僅僅夠他活動在房間範圍之內,倒真有幾分像在豢養一隻寵物。


    鏈條在少年的動作下發出輕微聲響,薑池皺著眉將它握住,與此同時聽見那女孩的聲音:“你能……躺回去嗎?”


    她的臉整個紅透了,聲音輕輕在發顫,大概是為了顯得自己不那麽占下風,強撐著仰起腦袋與他對視。


    當然,江月年的視線也隻敢落在他臉上,完全不敢四處亂瞟。


    “我聽說,”眼看對方並沒有回到浴缸裏的意思,而是懶洋洋靠在牆壁上打量她,江月年一個頭兩個大,試圖通過談話來讓氣氛不至於太尷尬,“鮫人是沒辦法化出雙腿的。”


    薑池從喉嚨裏發出低低一聲笑音:“你沒見聽那人罵我‘雜種’麽?”


    他說得雲淡風輕,好像那是與自己毫無關係的事情。


    江月年微微怔住,聽見阿統木一本正經地在腦海裏解釋:【薑池是鮫人和人類的混血,這種混血兒的生理構造極端不穩定,加上他沒有學習過應該怎樣對此進行控製,隨時都有可能在兩種形態之間切換。】


    她在心裏悄悄回應它:“會變成人類形態的話,那薑池豈不是……沒辦法像其他鮫人一樣,一直生活在海裏了?”


    如果在深海裏突然變成人類模樣,那該多糟糕呀。


    【就是這樣。】


    阿統木歎了口氣:【沒辦法回到鮫人族群,人類社會又對他十分排斥,逃離孤兒院後,隻能勉強藏身在河邊——但覬覦鮫人眼淚和鱗片的家夥那麽多,薑池又怎麽會過上安心日子。在那之後三天兩頭就有人來逮他,這小孩挨過刀傷中過彈,又沒有足夠的本事反抗,隻好帶著傷四處逃竄。】


    那時的薑池是多大年紀,十六還是十七?


    在同齡人們端坐在教室裏談天打鬧時,他不得不承受著無盡苦痛、饑餓與孤獨,每天都生活在被人類捕獲的危險之中,沒有安生的時候。


    受傷後隻能靠在角落閉上眼睛,等待傷口慢慢自行愈合;餓了便去河裏抓一些魚蝦,時常是饑腸轆轆;寂寞得快要發瘋,幾乎忘記了應該怎樣開口說話。


    沒有地方願意將他接納,可悲的人生宛如一個寫滿了血和眼淚的笑話。


    所以在某個淩晨,當又有人試圖朝他射出子彈,瞳孔血紅的少年猛然撲上前,毫不猶豫咬破了那人的喉嚨。


    他品嚐到新鮮的血液,那是薑池很久沒體驗過的滾燙味道,順著喉嚨燃燒到胃裏,讓他久違地感到自己仍然活著。


    漸漸他學會殺戮,也學會不吝惜任何一位人類的性命,那是個貪婪且愚蠢的種族,薑池對此心知肚明。


    然而他黑化成為修羅般的大魔王,是許久之後的事情,如今薑池還隻是個性格惡劣、被父親關押囚禁的瘦弱少年。


    因為長時間蜷縮在浴缸裏,連保持站立的姿勢都有些困難,小腿微微發顫。


    被他像這樣站著直勾勾盯住,江月年連眼神都不知道該往哪裏放,猛地一咬牙後,幹脆一不做二不休,把兩隻手穩穩壓在薑池肩膀,將他往下按。


    後者本就體力不支,加上渾身疼痛難忍,壓根沒力氣掙紮,還真就順著這股力道,被她壓回了水裏。


    “變成這種樣子的話,要穿好衣服才能出現在別人跟前。”


    她唯恐薑池是被關得太久,早已經忘記普通人生活中最基本的常識,於是耐心進行解釋:“特別是麵對異性的時候,絕對不能像這樣大搖大擺地出現,知道嗎?”


    鮫人唇角微勾,眼底淌出一絲譏諷:“我不是白癡。”


    他頓了頓,狹長眼尾挑起上揚的弧度,像是挑釁,又像嘲弄:“怎麽,你之前摸我尾巴,不也是光明正大的麽?如果沒記錯,好像還摸了挺久?”


    摸尾、尾巴的事情,怎麽能算是占他便宜呢。


    但仔細想來,無論是鮫人還是人類的形態,其實薑池自始至終都是不著片縷,而且摸他尾巴,說不定要比摸他腿部更加地——


    嗯,讓他敏感。


    江月年:……


    這樣一想果然更讓人害羞了!豈不是真的和自己摸他大腿占了他便宜沒什麽兩樣嗎!為什麽記憶不能停留在薑池雙腿出現的前一秒,現在到底要怎麽辦啦!


    偏生薑池壞心眼,似乎對她窘迫的反應十分滿意,此時眉頭一挑,壓低了嗓子補充道:“讓我回想一下……你不是要幫我清理傷口的麽?怎麽突然停了?不用繼續嗎?”


    緊接著就是雙腿撩動水麵,傳來的窸窸窣窣水聲。


    小。變。態。


    這家夥一定是在借機讓她難堪,從而報複被摸尾巴的恥辱對吧對吧!


    江月年實在沒臉看他,低著腦袋認慫:“……對不起。”


    她抿了抿唇,從口袋裏拿出一塊長方形、包裝花花綠綠的糖果,伸手遞到薑池跟前:“賠罪禮物,你快別說了。”


    他意料之中地沒有動彈。


    “這是泡泡糖,你吃過嗎?”


    對方無動於衷,江月年耐著性子開口:“它和之前的糖果都不一樣哦,吃進嘴裏吹氣,能吐出半透明的泡泡。”


    她說話時帶了笑,直接把糖果塞進他手中:“嚐嚐吧。”


    薑池當然知道泡泡糖,自己卻從沒機會吃過。


    分化出尾巴,是在十歲左右的時候。在那之前他還沒被那男人關進浴室,經常能見到鄰居家的小孩們吃這個東西。


    隻需要嘴巴一鼓,就會有又大又圓的淺粉色泡泡從嘴裏冒出來,像某種不可思議的魔法。


    家裏窮得揭不開鍋,薑池自然不會有零用錢去買這種稀奇古怪的小玩意,那些孩子嫌棄他孤僻又古怪,也都不願意跟他玩。


    於是男孩隻能趴在窗戶前看他們吃著糖果玩耍打鬧,滿心憧憬地想,那泡泡究竟是什麽味道?


    ——有朋友陪在身邊,又是怎樣的感覺呢?


    這兩個問題直到現在也沒有答案。


    薑池想,他才對這種甜甜膩膩的糖果不感興趣。


    之所以會接過江月年遞來的泡泡糖,隻是因為太無聊。


    少年神情淡淡地冷哼一聲,伸手一把將糖果接過。當軟綿綿的小方塊進入口中,立刻湧來酸甜交織的濃香。


    如同春天被微風吹過的果園,清甜草莓氣息滲入舌頭的每一個細胞,糖果本身綿軟的口感於口腔裏來回擠壓,在咀嚼之下越來越軟。


    原來是這樣的味道。


    “用糖果包住舌尖,然後試著往裏麵吹氣。”


    江月年的聲音近在咫尺,薑池被甜得有些發暈,乖乖跟著她的指示來做。


    仿佛所有的甜都匯聚在舌尖,當他輕輕吹氣,連自己的呼吸也變得可愛又輕盈,帶著絲絲縷縷的水果香氣。


    糖果包裹了吐息,變成圓圓滾滾的泡泡形狀往外冒,薄薄一層粉色的膜好像隨時都會爆開,隨著泡泡越來越大,顏色也漸漸變得更淺更透明。


    “很有意思吧?”


    江月年的雙眼亮得灼人,那是打從心底散發的笑,不止從嘴角,也從眼睛裏溢出來:“哇,第一次就能成功,薑池,你真是吹泡泡屆百年難得一遇的天才!”


    ……笨蛋。


    他才不想當什麽“泡泡屆的天才”。


    這女孩從來都傻乎乎地直來直往,心裏什麽情緒也藏不住,薑池覺得,跟她待在一起的時候,自己也會變得幼稚許多——比如像個小孩似的吃糖。


    心裏充斥著從未有過的奇妙情緒,像羽毛在心尖來來回回撓癢癢,他被這種感覺折磨得煩悶不堪,別扭地垂下眼睫。


    江月年用手撐住腮幫子,注視著鮫人少年的臉龐。


    薑池一定不知道,此時此刻的他是什麽模樣。


    湛藍瞳孔不再如往常那樣黯淡且暗潮湧動,而是蕩起幾縷輕輕柔柔的水波,如同陽光下清澈的湖麵。曾經陰戾冷漠的神色褪去大半,居然出現了一些類似於“愉悅”或“好奇”的情緒,讓她想起凜冬過後冰雪消融的土地,煥發出生機勃勃的鮮嫩枝椏。


    像個懵懂無知、對一切事物都充滿好奇心的孩子,在今天獲得了憧憬已久的玩具。


    “薑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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