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藍看著床榻上各色的小瓶子們,表情茫然且難以置信,這些東西都是她的,她的東西她雖然不知道數量,可她不至於不認得。


    所以她……到底都幹了什麽?


    薑嘯突然靠近,岑藍被他突然的動作驚得起身後退,瞬間退到了門邊,驚疑不定的眼睛看著他,宛如看著什麽洪水猛獸。


    薑嘯隻是想要起身離開,見岑藍這幅樣子,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分明被作踐的人是他!她做這幅樣子幹什麽!


    薑嘯氣笑了,從床邊抓起自己的外袍迅速裹上,氣衝衝地朝著門口走,岑藍看著他走過來,袍袖中的手指微微攥緊,這是要動手的征兆。


    這件事實在混亂,超出了她的接受範圍。她在薑嘯走到她身邊的這幾步之間,連把他埋在哪裏都想好了。


    但是薑嘯卻似乎知道了她的德性,見她抿唇頓時停住腳步,瞪著她說,“師祖,徒孫隻是要離開!”


    岑藍手指微微放鬆,薑嘯繞著她走到門口,謹防她隨時出手傷人。


    傷人後又救人,把他折磨得不成樣子再好好的治療。做了那些事情,每次也不知是真的不記得,還是裝的不記得故意戲耍他好玩,他實在是怕死了性情難測的岑藍。


    不過走到了門邊,薑嘯終究還是忍不住站定,頓了頓拿出了十足十的恭敬態度,對著岑藍半跪。


    “師祖,仙門曆練就要開始了,徒孫修煉緊迫,實在不能再受傷了,”薑嘯忍著屈辱自暴自棄說,“師祖要是實在想玩,能不能等徒孫參加完曆練回來再……”


    “我不會再找你,”岑藍說,“你放心吧。”


    薑嘯猛地抬頭,眼中如星河傾落般亮起,總算透出了少年的靈動。


    他勾了下嘴角,短促笑了下,笑容似黑夜中滾過原野的火種,他感恩戴德地對著岑藍道謝,比最開始拿到那些天材地寶煉製的靈藥還要開心。沒人喜歡被折辱折磨,尤其對方是他絕對不能反抗也求告無門的開山祖師。


    岑藍的保證,就是他的生機和活路,他甚至絕望地以為他某天會無聲無息的被她折磨致死。現在她開口,如赦免他的死罪!


    薑嘯口口聲聲的保證,自己絕不會對任何人提及半句他來過登極峰的事情,歡天喜地地走了。


    岑藍站在自己的寢殿門口,幽幽地對著空蕩的登極山歎息一聲。


    不行,她還得閉關。免得自己再做出什麽破廉恥掉下限的事情來。


    岑藍當夜去了一次藏書閣,帶著化用獸丹的典籍閉關。


    可是僅僅過去三天,她再一次從混沌中驚醒,便看到她身側跪地,捧著她的足踝虔誠低頭親吻後,仰頭看著她,眼神卻血紅含恨的薑嘯。


    第2章 紅透了臉


    岑藍在清醒的第一時間便將微微濕熱的腳抽了回來,閃電般掩蓋在自己的袍子之下。


    她看著半跪在她麵前的薑嘯,眼中迷茫和驚愕反複交替。


    麵前人做著這般過火的舉動,可那雙狹長秀美的眼睛裏,卻全都是怨恨和水霧,可見本身是十分的不情願。


    “師祖是還要打徒孫,還是要問徒孫為何在這裏。”薑嘯瞪著岑藍,一字一句,都像是從齒縫搓出來的。


    他眼圈紅得滴血一般,屈辱和憎恨幾乎要化為實質撲向岑藍。


    岑藍盤膝坐在打坐的軟墊之上,腦中一片空白,想不起任何關於他是如何出現在這裏的記憶。


    可不需再問也知道,以薑嘯的修為,登極峰都上不得,如何能夠進得來這墜星台閉關之處,定是她又犯病,不知從哪裏將這小徒孫擄了來……


    岑藍仔細看著薑嘯,暫且忽視他之前卑微親昵的姿態和眼中違和的憎恨,她還是覺得他有些熟悉,卻又死活也記不起為什麽熟悉。


    而且為什麽是他?


    若那神獸的獸丹不曾好好化用的結果不僅是失去記憶,還會影響心智甚至行為,那為何她屢次捉來的都是他?


    岑藍對之前的事情記不得,可就這僅僅間隔了三日的兩次來說,哪怕是要捉弄人,雙極門弟子內外門加一起足有幾萬,她山下守峰弟子就有幾十個,還個個都是高階弟子,按說折辱起來更經得住,她卻為何偏偏一犯病就專門去捉薑嘯這個修為低微的?


    岑藍自認她絕對沒有什麽折辱人的癖好,她這般實在是太詭異了。


    “你三日前說,你乃陽真門薑蛟座下弟子……”岑藍本不在意,此刻要弄清怎麽回事,卻不得不問,她秀眉微擰,問,“薑蛟是陽真門的長老?”


    至少要到長老級別才能收弟子。


    多年不曾關心門中事,岑藍唯一記得的,便是她的那幾個弟子。


    按照年月來說,她的幾個弟子如今都該是雙極門之下各分門的掌門,但這薑蛟她實在沒有記憶。


    岑藍問過之後,恨恨盯著她的薑嘯頓了頓,嘴角抽搐。


    這天下無人不知薑蛟的來曆,這還是修真界的一段佳話,到如今依舊被那些仰慕雙極門老祖的人津津樂道。


    當年雙極門老祖雲遊永夜海,將海中興風作浪的孽龍收服,點化為人,收為關門弟子。距今六百年,那孽龍早已經脫了罪骨成仙骨,做了雙極門之下陽真門的掌門人。


    薑蛟對於當初救他出永夜海,引他走上正途的岑藍敬重至極,陽真門新製門規上的第一條,便是要弟子時刻謹記開山祖師岑藍的教誨,恪守道心,不忘始終。


    可如今岑藍根本就不記得薑蛟這號人了。


    薑嘯有那麽瞬間在岑藍冷漠的詢問中找到了平衡,他這好師祖連自己親收的弟子都不記得了。那麽不記得他這個五年前被她救回宗門隨便扔給薑蛟養著的小徒孫,似乎也不算什麽。


    薑嘯情緒竟因為岑藍這個問題稍稍平複了一些,片刻後垂頭,語調帶刺,“徒孫真為師尊心寒,師尊素日最驕傲的,便是與人說當年師祖如何引他入正道,還不介意他孽龍的身份,收為關門弟子。”


    岑藍聞言快速眨了下眼,薑蛟是她弟子?可她完全不記得收過這麽個弟子……


    她微微抿唇,索性不再問什麽薑蛟,隻朝著薑嘯伸手,“將手給我。”


    薑嘯顯而易見的僵硬,又抬頭惱怒地瞪岑藍,“師祖方才還覺得不過癮嗎?又要怎麽玩!!”


    岑藍被他吼得腦子嗡嗡作響,多少年不曾有人在她麵前大呼小叫,這般不恭不敬的說話。倘若是從前,她早就將這小東西給扔出去了。


    可如今是她毫無緣由的抓人折辱在先,實在不好發作。


    岑藍用另一隻手按了按自己的頭,索性直接以靈力成鎖,將薑嘯捆了扯到麵前來。


    薑嘯自然毫無反抗之力,被扯得向前一撲,正好撲在岑藍的懷中,雙手按在她盤起的膝蓋之上,撅著屁股,頭埋在她的腰間,這姿勢實在是難堪至極。


    他將口中咬出了血腥味,理智上抗拒得恨不能馬上跳開。可身體卻一靠近岑藍,不由自主的酥了半邊,被靈力束縛的手被鬆開了,他頓時環住了岑藍纖瘦的腰身,整個人也傾身上去,將她密密實實的抱住了。


    岑藍隻是想要探脈看看他是怎麽了,沒料到他這突然的動作,她都記不清自己多少年未曾這般和人親近過,或許她根本從沒有這樣和人親近過。頓時僵得都不會動了,被薑嘯摟了個結實,還沒坐住,直接栽倒到軟墊之上。


    兩個人頓時跌成一團,薑嘯雖然年歲很淺,可他到底是個男子,身量也已經抽條到足夠高,哪怕還帶著少年的清瘦,卻實打實的將岑藍整個籠罩其中。


    “師、祖、你、要、做、什、麽!”薑嘯咬牙切齒的聲音在岑藍的耳邊響起。


    他理智清醒,卻因為被岑藍逼著吃了蟲子,導致身體根本無法自控,一靠近她就成癮一般的想要纏上去,恨不能鑽入她的血肉之中。


    他雖知道的不多,可也聽說過巫蠱族以蟲操控人,陰毒無比。


    薑嘯恨得眼睛都要流出血來,他到底被當成了什麽,這個老妖婆到底要怎麽樣才肯罷休!


    可他打不過岑藍,也當真不敢太過冒犯她。第一次被抓來作踐,他不是沒有想過走,但他無處可去,離了這雙極門,便是一個天地無處容身的孤兒。


    且他五年前被帶回雙極門之時,他僅僅十三歲。被岑藍所救,重傷之下忘記了大部分事情,連自己的仇敵是誰都不知道。


    據說當年他被救回之時,重傷瀕死,七竅流血,能夠對尚且年幼的他下那等毒手,可見對方何其狠毒。離了雙極門的庇佑,他必定很快被殺死。


    薑嘯不想死,哪怕遭遇這般生不如死的被折磨,他也不想死!


    他不能自控地摟緊了岑藍,嘴唇循著她的側臉親吻上去,若她隻是要這個……他大不了順了她的意便是,也省的她屢次折騰得自己不上不下半死不活!


    薑嘯的唇在岑藍臉上逡巡的時候,她除了僵硬之外,唯一想起來的隻有這小子先前可用他那張嘴親她腳背來著!


    岑藍本意探脈,如今也探不成,她被薑嘯的雙臂箍得結實,無法伸手推他,便隻好從身上爆出刺目的靈光,直接將薑嘯從她身上轟開——


    薑嘯又淩空飛了出去,撞在遠處的石壁之上,重重跌在地上,滾了好幾圈,一口黑血嘔了出來,險些昏死。


    他死死咬住了舌尖,滿口的血腥,好半晌都沒能從地上爬起來。


    岑藍衣領都被拉得淩亂,她整個人也很淩亂,撐著手臂起身將衣領攏緊,滿心都是荒謬……


    這都是什麽亂七八糟的事!


    她很認真的考慮了下將這小徒孫殺了順著墜星台丟下去,會不會有人找到她這裏來。


    她急促地呼吸幾次,片刻後勉強壓住殺欲,起身給自己施了淨身術,用手背狠狠蹭了下自己被啃的側頸,沉著臉走到趴在地上動不得的薑嘯旁邊蹲下,伸手抓住他的手腕以靈力探入。


    傷的……有點重。


    岑藍看著他已經強撐不住昏死過去的眉眼,有片刻的心虛。


    他經脈中可不止是這一次的傷,還有其他的傷,先前的傷應當是她前些日子造成。


    但他的經脈很奇怪,岑藍能夠探出他乃天生靈骨,這樣的天資本該是修為一日千裏,怨不得被陽真門的掌門收為弟子,可他的修為隻到怒劫中階,且經脈滯澀,通暢的隻是很少的一部分。


    七情道乃她親手所創,極難修煉,喜怒哀樂愛惡欲七劫,非上好天資不得修煉,非心誌堅韌不得修煉,非入道年幼不得修煉。


    岑藍眉頭微擰,瞧這筋骨年紀很淺,這般好的苗子,卻這等修為他師尊不可能不知道,怎會不設法幫他疏通經脈?


    她閉上眼繼續探,然後就探到了他心脈處的蠱毒……


    岑藍睜眼收手,麵上經年不動的表情開裂,他中的是巫蠱族最陰毒的情蠱——束心蠱。


    此種蠱毒乃是千年前巫蠱族的大巫師烏水沉所創,為了留住她心愛的男人。


    下蠱之人以血喂養蠱蟲,中蠱之人仍舊保持著神誌,隻是他再也離不開下蠱之人百丈之外。


    離開便會蠱蟲噬心而死,且隻要中蠱之人接近下蠱之人,便會不可自控的想要與其親近。


    這蠱成之時,岑藍就在當場。岑藍還記得,烏水沉說就是要看她所愛之人不情願卻又離不開她的模樣。


    岑藍隻覺得那烏水沉可憐,因為她要下蠱之人,乃是她的親哥哥,而她哥哥寧願死也不肯和她好。


    當時烏水沉將成蠱送與她一隻,便也追隨她哥哥而去。岑藍本是不想要的,她又用不上,她立誓不沾情愛一心向道,可好死不死的她有收集東西的癖好……


    於是她就將這蠱蟲留下帶回了山中,放置在這墜星台除她之外無人能夠到達的地方。


    岑藍反複探脈,確定這確實是束心蠱,頓時一陣頭痛欲裂。


    她起身走到自己打坐的地方,將軟墊掀開,打開暗格找了找……不在這裏。


    她又到了這石洞的後殿,打開了一麵暗門,在比她寢殿密室還要成山般堆積各種寶物兵器法袍藥劑的堆裏翻天覆地的找起來。


    岑藍焦頭爛額,嘴裏嘟嘟囔囔,“怎麽沒了,我記得就在這裏的……”


    她找得滿頭大汗,赤足沾滿了灰塵也顧不得,幾乎將所有地方都翻了個底朝天,她要找的東西還是沒有找到。


    這束心蠱有兩種解毒的辦法,一種是兩個人成就好事,身心交融,另一個辦法便是用大巫師烏水沉以母蠱的糞便配置的解藥,除此之外便是非死不能解。


    烏水沉既然給她蠱蟲,自然也將解藥給她了,隻是岑藍的暗室太多,她收集的東西也實在太多了,她明明記得蠱蟲和解藥她是放在一起的……


    蠱蟲應該是放在這的,可解藥怎麽會不在這裏了……


    岑藍把墜星台翻了遍,又跑去了自己的寢殿翻找了許久,始終沒能找到那解藥,且年頭實在太多了,她根本不記得那解藥是用什麽瓶子裝的。


    事情有些麻煩,就在她翻箱倒櫃恨不能將整個登極峰都翻過來的時候,被靈力轟得昏死過去的薑嘯醒過來了。


    他本來就傷得厲害,又在冰冷的地上趴了大半天,血都要涼透了,在地上死狗一樣喘了半晌,這才勉強能動,腿撞在石壁上摔斷了,他站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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