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焦山不能帶著薑嘯,她那位故人是個性子極其怪異的鳥人,領地意識太強,若是她帶著旁人去,他定不會出來相見,說不定還要動殺心。


    那便隻能先將薑嘯送去曆練火烏秘境,她再尋機會去一趟焦山,待薑蛟尋到了帶著血池的地方,她再帶著薑嘯去查清她對他執著的淵源。


    岑藍倒是想要先走,她去焦山,薑嘯跟著弟子們去火烏秘境。


    但焦山那位是位散仙,仗著生了一對翅膀天南海北的瞎飛,時常不在老巢,她需得先設法和他取得聯係,才能知他蹤跡。


    可一千多年不曾聯絡,當時大戰後分別之時,他倒是給岑藍留了聯係的靈簽。但……岑藍在容天法袍裏麵尋了好久,隻找到一半被揉搓掉角的殘簽。


    她將殘簽打開書寫了她尋他的意圖,然後放出,那簽便化為一隻小鳥的模樣,翅膀一大一小,卻還是頑強的噗啦噗啦朝著天邊飛去。


    如此等消息便好,岑藍便繼續跟著弟子們緩慢朝著火烏山秘境行進。


    其實隊伍行進緩慢的原因,是每經城鎮,都要停下給傀儡注入靈力。


    這是雙極門弟子的任務,這還是岑藍曾經下的命令,因此她再是不耐煩,也還是跟著弟子們進了城鎮。


    岑藍以為昨天那件事之後,薑嘯會顧及著點同行弟子的眼光,還有她騙他不能動欲的事情,不會再黏糊她。


    但她低估了薑嘯的熱情,他索性也被說了,更加的無所顧忌。


    連他師兄們時常會瞪他他都視而不見,試探著岑藍的態度,見她不在意其他人的眼光也不抵觸他親近,便開始與她共乘一劍。


    這便罷了,一行人即將進入城鎮去給這裏的鎮邪傀儡注入靈力的時候,因為是即將進城,不好禦劍飛天,免得驚到百姓,便分批走著入城。


    黃昏將至,這一行弟子當中辟穀的人不算多,大部分還是需要進食的,進城鎮也是尋吃的。


    岑藍和薑嘯走在一起,兩個人的身後是陽真門的三個師兄,還有陽真門的外門弟子。


    岑藍走著走著,手腕便被薑嘯抓住了。


    她以為他是有什麽事,結果薑嘯笑出淺淺的酒窩,手指從手腕滑下來,抓住了她的手。


    弟子服為了出行也為了方便打鬥,袖口都已經用束帶纏了起來,薑嘯抓的十分順利,抓住之後還試圖和她十指相扣。


    岑藍察覺到他的目的之後,一把甩開了他。


    後麵跟著的魏欣撩起眼皮看了一眼,神色不愉。


    薑嘯被甩了手,也不惱,伸手理順了下頭頂長發,偏頭若無其事的看著風景似的。


    不過沒有幾步,他便又邁開長腿微微加快,走到了岑藍的身側,再度抓住了她手腕。


    “有事?”岑藍無心情愛,滿心都是對於她自己那點事的打算,被薑嘯抓了兩次,他又沒有正事,隱隱露出不耐。


    薑嘯微微抿了下唇,快速湊近她低聲道,“想牽著你。”


    說著他又抓住了岑藍的手。


    岑藍再一次無情地將他甩開了。


    這一次魏欣和另外兩個牛都看見了,臉色都不太好。


    薑嘯被甩了第二次,岑藍加快了腳步,他就稍微落後了一些。


    不過很快,他又追上去,執著的去抓岑藍的手。


    岑藍又被抓住,薑嘯手心溫熱濕漉,看著她的眼神帶上小心,分明很緊張。


    岑藍再度將他甩開,還以眼神警告了一番。


    這一次連陽真門的外門弟子好多都瞧見了,神色各異,但很多的是無語。


    薑嘯好歹一個內門弟子,還是陽真門掌門親傳,喜歡個這樣的外門女弟子就算了,看這樣子分明不是女弟子扒著薑嘯想要蹭資源,明顯是薑嘯扒著人家。


    三個師兄眼中更是恨鐵不成鋼!


    這一次被甩開,薑嘯老實了一會。不過進城鎮的時候,恰逢今日是集市,人特別的多,薑嘯再度伸手抓住了岑藍,這一次有了正當的理由,他聲音還不小,“人太多了,我拉著你,免得走散了。”


    岑藍:……


    陽真門眾弟子:……


    街道上有幾歲的孩子在獨自玩,這女弟子到底是多厲害,才能不及幾歲的孩子,在這集市上走散了?


    岑藍又甩薑嘯,可甩開了左手,薑嘯又來拉她右手。


    正巧此刻一輛馬車迎麵駛來,集市上人多,行駛的實在不快。


    但是薑嘯頓時借勢拉著岑藍半圈住她,說了聲,“小心。”


    把她摟在懷裏使勁摟了下。


    岑藍從心底裏湧上了一陣無力感,還忍不住覺得好笑。


    她抬頭看了看薑嘯抿唇也壓不住的兩個酒窩,輕笑一聲,索性不管他了。


    然後後麵跟著的一行陽真門弟子,就眼疼地看著薑嘯如願以償地抓住了岑藍的手,拉著她在小鎮的集市上到處看,哪裏像是下山曆練的弟子般個個緊繃。


    他簡直是來談情說愛的。


    岑藍對於這凡間的東西無甚興致,她更喜歡她成堆的法器,哪一個祭出來,都能攪動風雲。


    但是等到她眼看著薑嘯花了一小塊晶石,也就是人族才流通的那種幾乎沒有靈力的貨幣,換了一個素色的木簪,還試圖朝著她頭上戴的時候,她不淡定地抓住了他的手腕。


    “你給我戴這個?”


    岑藍倒是沒有露出什麽嫌棄之情,畢竟相比於嫌棄,她更多的是驚愕。


    她頭上發冠簪子皆是稀世法器,她身上每一件配飾都值千萬靈石,薑嘯竟然拿這醜了吧唧的木頭簪子朝著她頭上戳?!


    瘋了嗎?!


    岑藍看著他滿心歡喜,將另一隻同樣的木簪舉到她麵前,兩個木簪上淺淡的花紋合在一起正是鴛鴦戲水。


    她眼見著薑嘯把帶著水紋的木簪插到自己烏黑的發髻當中,然後滿眼羞澀地將帶著十分粗陋的鴛鴦圖案的發簪,插}進了岑藍的發髻當中。


    岑藍抬了下手,卻最終沒有動,由著他給自己戴上了。


    瘋了。


    岑藍想。


    岑藍縱著薑嘯帶著她到處走,左右還需在這城鎮當中停留一夜,而夜裏給鎮邪傀儡注入靈力的事情,自然是靈力充沛的高階弟子的任務,和薑嘯與岑藍這樣的“低階”修士沒有關係。


    所有弟子分散,各自去尋地方休息,或者吃東西,待明日在鎮外集合。


    岑藍被薑嘯拉著,從集市的這一頭,一直走到另一頭,薑嘯見什麽都想買,買了就給岑藍塞。


    從劣質簪子胭脂水粉到吃的小點心、小糖人,岑藍被他塞了滿懷,偶然間低頭看了一眼,心神有瞬間的恍惚。


    她早在三千年前,便已經脫離了塵世,她都忘了做一個人族的滋味,也不記得自己曾經喜不喜歡這種東西,吃沒吃過這些點心小食。


    她昨夜失控的時候,和薑嘯提起了陰私晦暗的往事,可往事之中的那個她究竟是什麽樣的,她卻已經忘了。


    岑藍短暫地出神,薑嘯便手裏拿著一個麵具,比在了她的臉上。


    這是個以硬竹片編織成型的麵具,外麵黃紙和彩紙粘的圖案,是個不知道什麽獸的樣子,薑嘯帶著笑意給岑藍比劃著,說道,“師祖,你看這個,像不像那陣中的五彩獸……”


    岑藍陷入回憶之中,聞聲恍然抬頭,眼中晦澀未盡,透過麵具看向薑嘯。


    “啪。”


    麵具掉在地上,薑嘯四肢僵硬地瞪著岑藍,剛才那一瞬間,他甚至以為透過這麵具,看到了記憶中的那個把他圈養在山上的怪女人。


    薑嘯瞬間感覺自己的五髒六腑都在翻攪,他整個人如同被天雷灌體般。可這種錯覺隻有一瞬間,因為麵具掉落,岑藍眼中的晦澀盡去,疑惑地問他,“你怎麽了?”


    薑嘯那種汗毛炸立的感覺才悄悄散去。


    他笑自己簡直有病,怎麽可能……根本不可能,岑藍是什麽人,他怎麽會這麽胡思亂想!


    “沒事,就是覺得……覺得有些餓了,”薑嘯說,“師祖,我們去吃些東西吧,我瞧著前麵有家麵店,人來人往,應該好吃!”


    岑藍並不需要吃東西,尤其是這凡塵的食物,吃東西對她來說不僅無用,甚至是負累,還要吃清靈丹去清除體內雜質。


    薑嘯卻總是讓她嚐,嚐嚐這個,嚐嚐那個,她要是拒絕了,他就一臉的失落。岑藍昨天到現在,被他磨著吃了兩次東西了。


    這是第三次。


    兩個人坐在麵館裏麵,岑藍看著自己碗裏的麵條,湯色奶白,綠色的香蔥和菜葉切碎了撒在上麵,沒肉,卻透著一股子濃濃的肉香。


    薑嘯邊說著好吃,便幾口就吃掉了一碗,拿起了第二碗。


    他這個年歲還在長身體,自然是特別的能吃,岑藍挑起一根麵,看著他大口在吸,有些瞠目。


    “你……肚子是漏的嗎?”岑藍把那一根麵又放回碗裏,微微擰眉,“這東西吃多了對修煉無益。”


    薑嘯頓了下,咽下嘴裏的麵,用布巾擦了擦嘴,才說,“師祖……可我餓啊。”


    “師祖也說我身體先前虧空太多,才不能……”他有些幽怨地小聲說,“我多吃些說不定還能長大。”


    岑藍正把那根麵條嚐試著塞進嘴裏,還沒嚐出味道,聽到薑嘯這話之後頓時一嗆,好容易咽下去,連忙問薑嘯,“什麽長大?!”


    薑嘯看著岑藍眨眼睛,岑藍看著薑嘯低低咳了兩聲。


    兩個人對視了一會,繼續低頭吃麵,岑藍還是沒有嚐出味道,薑嘯也變成小口小口的吃了,氣氛十分的詭異。


    吃完了東西,起身出去,岑藍又有些驚訝地發現,自己竟然吃了小半碗,她又有些惱,又不知道為什麽要惱。


    她不喜歡薑嘯帶給自己的任何改變,可她又無法確定是否是這種改變動了她的欲劫。


    岑藍心中糾結地和薑嘯一同出了店門,兩個人去落腳的地方,一前一後,薑嘯不知道怎麽了,本來一路都在話癆,這會卻不說話了。


    岑藍看了他兩次,也懶得管他,岑藍不喜人多,喜清淨,這一路薑嘯和她都是尋清淨的山林待著。如今在城中,客棧人多岑藍肯定不喜歡,兩個人便尋了個清淨出租的靠山小院,主家就是個佝僂眼花的老者,薑嘯與他交涉基本是吼。


    岑藍甚至還想回山裏去算了,明日再下來。


    但她幾次想要開口,見薑嘯努力地和老者交涉,便沒有說。


    不過費些力氣,總算順利落腳,買的東西也都放下了,岑藍便直接坐到還算幹淨的床榻之上去打坐。


    她不需要修煉,可薑嘯不像花蝴蝶似的圍著她了,也不嘰嘰喳喳了,她根本不知道怎麽跟這樣的薑嘯相處,也根本懶得主動和他搭話。


    但是入夜之後,一直在外頭幫著老者挑水劈柴的薑嘯進屋了。


    他用井水洗漱過,渾身冰涼,嘴裏叼著一塊餅子進屋,黑乎乎的糙麵,是那老者為了感謝他幫忙給他的。


    薑嘯從前餓極了蛇蟲鼠蟻都吃,樹葉也吃,他知道什麽好吃,卻也不挑嘴,這樣的餅子啃的也很香。


    幾口吃完,岑藍便感覺到他的視線一直落在自己的身上,灼灼的要在她身上盯出個洞來似的。


    “做什麽?”好一會岑藍忍不住睜眼問他。


    他袖口挽上去了一些,方才挑水弄得濕漉了一大塊,卻沒有用清潔術,而是就這麽濕著,隔著不遠處看著岑藍。


    聽了她的問話,他起身走到了岑藍的麵前,在床榻邊緣站定,看著岑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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