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張、不安、害怕,以及一絲幾不可查的爽。


    “國營店是你們開的嗎?還不許別人吃?還不讓開。”阮清秋微笑,拉著顧青林以絕對力量輕鬆推開他們,走了進去。


    “大師傅,芹菜肉包子四個,香菇肉包子四個,鹵豬蹄兒一份,腸粉一份!”阮清秋大聲報菜名,把錢和票證遞給冷豔的收銀大媽。


    “小姑娘,吃得完嗎?”


    “今天是個好日子,心情美滋滋,多少都能吃完。”阮清秋露出兩排小白牙,笑容燦爛。


    而隨後進來的夫妻倆臉色要多臭有多臭,尤其是熊孩子看到顏□□人鮮美的鹵豬蹄時,眼珠子都紅了,哭著喊著:“我要吃豬蹄,我要吃豬蹄,我不管不管,就要吃!”


    說著,在剛拖過的地上打起了滾,衣服瞬間就髒了。


    眾人邊吃邊看了過來,指指點點地笑起來,夫妻倆鬧了個沒臉,賞了平日不舍得動一個手指的寶貝蛋一頓耳刮子,還是男女混合雙打。


    嘖,阮清秋看著,咬了口豬蹄,感覺更美味了呢!


    “別看了,吃。”見少年不動,她催促,夾了小塊沒骨頭的給他。


    “剛吃過早飯,不餓。”


    “不餓,那你還咽口水?快吃!”


    在阮清秋凶巴巴地威脅下,少年小口斯文地吃起來。


    食客們看了一出好戲,夫妻倆拎著哭叫不止的小兒子,東西沒吃就灰溜溜走了。


    顧青林吃完一塊就不肯再吃,而是沉默地坐在一旁,不知在想什麽。


    直到阮清秋吃好,他才低聲說:“父母小時候對我很好,突然有一天,鎮上來了個狐大仙,他們就再也沒對我展過笑臉。”


    “迷信。”


    聞言,顧青山稚嫩的麵龐蕩開一抹苦澀的笑,良久才說:“可是,我的身體打那以後,確實一天比一天差,好像印證了狐大仙的說法……”


    “胡說。”


    阮清秋定定地看著他,說:“你會長命百歲,活得比他們都久。”


    她眼中篤定讓顧青林怔住,好半天喃喃道:“真的嗎?”


    “當然,比珍珠還真。”


    “啊?不是比真金還真嗎?”


    這就是代溝啊!


    ——


    消滅完豬蹄和粉腸,阮清秋把八個肉包打包帶走,二人慢慢步行去供銷社。


    供銷社裏多了不少過冬的物資,售貨員還是上次的大姐和女青年,阮清秋衝那大姐甜甜叫道:“姐姐好啊,我想要十斤棉花。”


    “噢,是你呀!”圓臉大姐吃驚地說道。


    要不是這聲姐姐,她都想不起來了,仔細一看,五官還是那五官,人卻好看得緊,便由衷地說:“小妹,你變白了,還變好看了,真是女大十八變!”


    “姐姐,我看你也變了,變得越來越年輕。”


    阮清秋的話讓年輕的售貨員直撇嘴,心裏卻也認同大姐的話,這小姑娘確實變好看了,要不是礙於麵子,她都想問問美白秘方。


    一頓肉麻兮兮的商業互捧後,大姐熱情地給她做起導購。


    “有沒有質地柔軟,彈性比較好的棉布?”


    “正好來了一批,小妹你看看是不是你想要的那種?”


    圓臉大姐拿出三匹顏色各異的棉布,擺到櫃台上,“白色、黑色、棗紅色,要哪種?”


    阮清秋上手摸了摸,確實是自己想要的布料,於是指著白色那匹說:“姐姐,這個色來一米五。”


    接下來,在顧青林目瞪口呆中,她買了五個貝殼油、兩條牙膏、兩個香皂和肥皂、一條枕巾、一頂蚊帳、一支鋼筆、一瓶墨水、一本筆記本、三本信簽紙、信封和郵票若幹。


    冬日涼風簌簌,阮清秋的心情卻很火熱,小日子更上一個台階了,美滋滋!


    二人滿載而歸,她去河邊仔仔細細洗掉車上的灰塵後,才推到張支書家還車。


    “來啦,坐坐坐!”


    管春花看了眼被洗得亮堂堂的車,熱情地招呼人進屋烤火,還往阮清秋手裏塞了剛烤好的紅薯,“吃啊,別客氣。”


    “四丫呀,嬸子要好好謝謝你昨天送來的竹鼠,以後有啥事,你盡管來找嬸子。”


    她說著又歎了口氣,想到昨天丈夫的話,管春花解釋道:“嬸子也不是想占你便宜,小滿身體不好,需要多吃肉補身體,嬸子也沒辦法……”


    說著,起身去屋裏翻了什麽拿來,遞給她,“這塊條絨你拿去,就當嬸子的謝禮。”


    條絨其實就是燈芯絨,在這個年代屬於頂好的布料,遠超一隻三四斤的竹鼠價值,阮清秋自然是拒絕。


    “嬸子,你實在過意不去,不如給我幾個紅薯。”


    “獻民家的,你給她幾個紅薯就行,秋秋年紀小,不適合穿這個。”


    幸虧遇見老爺子來給張小滿針灸,解救了為難不已的阮清秋。


    她心裏暗暗感慨人與人的差距。


    有的人恨不得吸幹你骨髓,有的人拿了你一點好處,卻幾倍回報於你。


    管春花很尊重給兒子看病的老爺子,聽了隻好作罷,拉著阮清秋不讓走。硬是烤了十個紅薯給她,又煮了一碗甜滋滋的紅糖雞蛋,盯著人喝光光為止。


    阮清秋出門的時候打了個響亮的飽嗝兒,把老爺子給逗笑了,一老一少邊走邊聊。


    “晚上過來拿那兩袋東西,我給你把把脈,看看恢複得怎麽樣。”


    正說著話,村裏廣播突然響起,是張獻民的聲音,他重複了三遍:“明早八點,請各位社員拿上麻袋籮筐到曬穀場分糧。”


    “分糧啦。”


    “到時候我幫阿爺把糧食背回去。”


    回去後,阮清秋吃過午飯,拿上兩個肉包和貝殼油去找小姑。


    “你這孩子,現在主意大了?出了事也不找小姑!”聽侄女說了離開阮家的事,阮小紅幾度哽咽。


    “羅阿奶對我很好,你就放心吧,小姑~”


    說完,她話鋒一轉,故作驚詫:“小姑,你臉上的小雀斑好像沒有了誒,人也白了些。”


    “啊,是嗎?”阮小紅懵了一瞬,摸著臉有些嬌羞,“說起來,吃了一個多月的藥,來那個的時候,肚子都不疼了呢!”


    “那個?”


    “嗯,你都快十五了,還沒來那個?”阮小紅說的很含蓄。


    想了會兒,阮清秋懂了,就是大姨媽嘛,說起來她現在的身體確實還沒來,隻能說營養不良的後遺症,想她在現代,十二歲不到就來了。


    她搖搖頭,好奇道:“小姑,女人來了那個,怎麽辦?”


    “這個啊,在床上鋪個小席子吧。”阮小紅撓撓頭,還能怎麽辦,也沒人教過她呀。


    阮清秋聽說這個時代,還沒發明出衛生巾,硬著頭皮繼續問:“咳咳!就是來那個時,裏麵墊什麽?”


    “哦,這個啊……”


    不自在地撇開頭,阮小紅轉身去床頭的櫃子裏翻找,過了一會兒拿了包像衛生巾包裝的東西給她看。


    “衛生帶,來那個的時候,把紙疊好放進中間這塊布裏,左右兩邊係在腰上,髒了脫下來洗幹淨,曬幹後可以反複使用。”她拆開一包新的,做賊似地給侄女科普。


    阮清秋拿起來仔細瞅這個年代的月經用品,紅白相間的包裝,上麵印了衛生帶三個大字,整體是用布做的。


    研究觀察後,她開始祈禱大姨媽得來晚一點,千萬不要來拖累自己!


    衛生帶這玩意兒真麻煩,一點都不方便……


    暗暗吐槽完,她給生理知識匱乏的阮小紅上課了:“小姑,聽那些女知青說,女人來那個時,盡量不碰冷水,不幹重活,不要著涼,不喝涼水,也別洗澡。”


    其實來大姨媽洗澡也沒問題,問題是這個年代沒有淋浴室啊,都是坐在盆裏洗,很容易感染和著涼。


    “太嬌氣了吧,村裏的女人誰會這樣?”阮小紅不以為然,甚至還想嘲笑。


    “就因為這樣,才會那個不規律,肚子疼,聽說不容易懷寶寶哦。”阮清秋嚇唬她,既然吃藥調理身體,就該注意這些,才會事半功倍。


    “好好好,我以後注意就是了!”


    瞧小姑把自己話聽進去,阮清秋才告辭離去,剛出院子就被叫住,“阮清秋!”


    陳雪慢慢踱步過來,臉上難掩喜色和激動,小聲說:“我要去參軍了。”


    “恭喜啊!”


    阮清秋還以為她沒被選上,阮甜甜收到入伍通知,村裏傳得沸沸揚揚,關於陳雪是一點消息都沒有。


    看來,陳家刻意隱瞞了這件事,以他們黑五類的身份,竟然選上了,傳出去恐怕會引起波瀾,幹脆低調到底。


    聰明的做法。


    “謝謝你,過兩天我就走了,今天就和你告別一下吧。”


    少女的笑容再也不見往日裏陰霾,她掏出一個牛皮紙包,“內衣,我又做了三套,大概夠你穿兩三年。”


    這個禮物真是難以拒絕,阮清秋收了,笑盈盈說:“我很喜歡。”


    然後真誠地祝福她:“祝你以後得償所願,以後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


    第48章 準備分糧(一更)


    回去的路上, 阮清秋心情出奇得好,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改變,真好。


    如陳雪這樣曾被所謂命運枷鎖束縛的人,身上那無形繩索是否已掙脫?


    她想, 無論身處何時何地何種環境, 心是屬於自己的, 沒有任何人任何事能擋住住向往自由的靈魂。


    但願,他們都擺脫煩憂, 向著光明的未來, 前進!


    冷風乎乎地刮, 阮清秋拉緊衣領, 懷念起現代隨處可見的圍巾。


    在這個年代, 毛線, 尤其是羊絨線極為難得, 估計張二牛也搞不到這種珍貴物資。


    這會兒, 她終於想起來,供銷社雖然沒有毛線賣, 但有機器織的棉線方巾啊,保暖性差一點,但也聊勝於無,怎麽就忘了買!


    阮清秋一路懊惱地走到牛棚, 老爺子耷拉著眼皮,老神在在給她把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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