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拉開駕駛座的車門進去,把濕透了的外套脫了,隨手扔在後座,然後撥通了特助的號碼。


    響了兩聲那邊就接了,絲毫不敢鬆懈的聲音,如臨大敵一般。


    可男人卻沒有和他聊工作,而是讓他去查一個女人的行蹤。


    “兩個月內有沒有去過醫院,去的哪家醫院,哪個診室,哪個醫生,通通給我查出來。”


    聽到岑鳶的名字,特助愣了一些:“岑小姐生病了嗎?”


    商滕沒說話,把電話掛了。


    他其實很早以前就察覺到了岑鳶的反常,他也問過她,是不是生病了。


    但她隻是敷衍過去。


    不是沒有懷疑過,而是不敢去懷疑。


    商滕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想的,現在的他實在是太反常了。


    一次又一次的自欺欺人。


    可能他也病了吧,不然他沒辦法去解釋自己的反常。


    -


    原本是打算直接回家的,卻在半路接到醫院的電話。


    這些年來,每次這個號碼打過來,都不會有什麽好事。


    這次自然也不例外。


    老爺子吵著要出院,他不知道是從哪裏聽來的,陳甜甜是陳默北和商凜的女兒。


    “我是不可能讓那個小孽種進我們商家的家門的!”


    商滕看了眼地上的狼藉,連落腳的地方都沒有。


    “我已經把她接回去了,她現在是我的女兒。”


    他很平靜的說出這句話,平靜到連情緒都不見起伏。


    這話徹底惹惱了商昀之,氣的指著他的鼻子破口大罵。


    什麽難聽的話都用上了。


    如果不是有醫生在旁邊拉著,甚至可能會動手。


    商滕早就習以為常了。


    商昀之的脾氣,本來就是陰晴不定,暴躁易怒。


    從小到大,商滕不知道挨過多少次打。


    每次來醫院,商昀之都鬧的很凶,仿佛麵前站著的,不是自己的兒子,而是他的仇人。


    商滕不想管他,但又不得不管。


    偶爾也會惡毒的想,他活著,是不是就是為了折磨自己。


    商昀之的罵聲中氣十足,壓根就不像是病人。


    身上的襯衣被淋濕,這會又被體溫給烘幹。


    商滕單手扯開領帶,說話的聲音有氣無力:“就當是放我一天假吧,讓我喘口氣。”


    說完這句話後,他不顧身後的喧鬧,轉身離開了。


    -


    客廳裏,陳甜甜正在周阿姨的教導下完成今天幼兒園老師布置的作業。


    她連握筆的方式都不太對。


    商滕也沒立刻進來,而是靠著牆,站在門口,安靜的看著這一幕。


    陳甜甜偶爾會痛苦的往周阿姨懷裏埋:“嗚嗚嗚,周阿姨,我不想寫了。”


    周阿姨一點也不心軟:“快點寫,明天要交的。”


    陳甜甜一邊痛苦落淚,一邊寫。


    商滕突然有點想抽煙。


    原來人開始有了畏懼心理時,是很容易對某件事,或者某件物上癮的。


    摸到西褲口袋裏的煙盒了,他轉身出去,在外麵抽完了一支煙,然後才進來。


    身上的煙味早就散了。


    陳甜甜看到他了,頓時高興的朝他伸手,要他抱。


    商滕走過來,抱她。


    她很輕,小屁股坐在商滕的手臂上,高興的說自己比爸爸還高了。


    商滕安靜的看了她一會,然後問她:“甜甜想去找爸爸嗎?”


    陳甜甜不解:“我現在不就和爸爸在一起嗎?”


    商滕淡笑著摸了摸她的頭,沒再開口。


    -


    今天的主食是蕎麥麵,岑鳶還做了點水煮西蘭花和玉米,為了講究葷素搭配,她還特地煎了半片雞胸肉。


    電視是隨便選的,輕喜劇,雖然笑點比較尬,但用來打發時間似乎也還不錯。


    餅幹乖巧的窩在岑鳶身旁,和她一起看。


    單調又有點枯燥的晚飯時間很快就過去了。


    岑鳶把碗筷收拾了,洗完澡後,照舊給周悠然開了個視頻。


    她這幾天都是在徐伯家吃飯。


    “原本是不想去的,怕麻煩你徐伯,可他每次都說家裏的飯菜做多了,我不去就全浪費了。”


    岑鳶笑了笑,問她:“今天都做了些什麽好吃的?”


    周悠然一一給她列出來:“粉蒸肉,蓮藕排骨湯,還有糯米圓子。”


    岑鳶哀怨的歎著氣:“我回去的時候,徐伯都沒做這麽多好吃的,果然人和人還是有區別的。”


    周悠然笑罵她不正經:“你徐伯就是看我一個人可憐。”


    徐伯人很好,對周悠然也好,岑鳶知道他對周悠然有意。


    她是希望周悠然能和他在一起的。


    這樣至少在自己離開以後,周悠然能有人照顧。


    “對了,我前幾天買了兩條新裙子,給你看看。”


    岑鳶說著,把手機放在茶幾上,起身回臥室,把裙子換了出來。


    一條是霧霾藍的,polo領連衣裙,中間是一排白色透明的小紐扣。


    還有一條是她最喜歡的小碎花。


    周悠然特地戴上了老花鏡,把手機拿遠些,仔細端詳了好久。


    然後誇岑鳶:“我們鳶鳶身材好,穿什麽都好看。”


    過後又擔心的問了句,“不過尋城的天氣現在可以穿裙子了嗎?”


    岑鳶重新坐下來:“明天就開始升溫了,尋城的天氣本來就是降的快,升的快,以後隻會更熱。”


    “那正好,等夏天了,就回來避避暑。”


    岑鳶笑道:“我剛好也是這麽想的。”


    周悠然也笑:“我讓小輝開船帶你去撈魚,上次給他看了你的照片之後,他臉紅了好幾天,一直有意無意的向我打聽你的情況。”


    聊著聊著就忘了時間,天色也不早了,岑鳶抱著餅幹,揮著它的小爪子:“和外婆說聲再見。”


    它看著手機屏幕,喵嗚了幾聲。


    岑鳶撓了撓它的下巴:“真乖。”


    然後和周悠然說:“那我先掛了,你早點休息。”


    周悠然點頭:“你也是,記得多吃點了,可不能再往下瘦了。”


    “好的。”


    和周悠然打電話,似乎是岑鳶疲累的一天當中,難得可以稍微喘息一下的時間。


    那天晚上,她睡的依舊不太好。


    做了一整夜的夢,至於夢到了什麽,她又不太記得了。


    早上起床,隨便熱了兩塊麵包,她塗上果醬吃了兩口就吃不下了。


    牛奶也隻喝了一半,然後去拿注射器。


    每天出門前,她都得給自己注射一管凝血因子。


    這樣才能保證她在接下來的八個小時裏可以像個正常人一樣生活。


    一個人注射,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譬如拔針的時候,得用什麽按著。


    她一隻手在輸液,另一手在拔針,隻能用嘴咬棉簽的一頭,再用另一頭輕輕的按在針眼上。


    這樣的生活,她幾乎每天都得經曆。


    其實她算是幸運的,這個病,有很多人至死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怎麽了。


    今天塗萱萱來的很早,甚至還主動把地給拖了。


    招聘發出去以後,已經有好幾個人聯係過她了。


    有一個約好了今天過來。


    岑鳶把時間安排在了下午,快下班的時間,那個時候剛好店裏沒什麽人。


    隻不過她沒想到的是,商滕又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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