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丞那天卻很安靜,除了送她去醫院時說的那句對不起。


    後來的好幾天,岑鳶都沒有見到過他。


    因為擔心,所以她去了紀丞家找他,紀媽媽剛泡了花茶,看見岑鳶了,熱情的邀請她過來嚐嚐。


    岑鳶在沙發上坐下後,接過茶杯道謝,然後才問她:“阿姨,紀丞在家嗎?”


    紀媽媽眉頭皺著,似乎有點困擾:“那孩子前天回來以後就把他的滑板全送人了,問他出什麽事了也不說什麽。可能是比賽輸了吧,你知道的,他好勝心強。”


    岑鳶端著茶杯,喝了一口,花香味很濃。


    那年的盛夏,天是藍的,湛藍如洗。


    往後下了幾天雨,天晴的時候,紀丞翻/牆來找她,和她道歉。


    他不算是好學生,三天兩頭就惹禍,經常被學校請家長,每次回到家都會挨紀叔叔的打。


    但他就是不記打,永遠都是我知道錯了,但我下次還敢。


    可岑鳶隻要受一丁點傷,在他這兒都跟天塌下來了一樣。


    更何況這次受傷還是因為他。


    難怪他這幾天總是躲著她。


    岑鳶說:“我沒事的,傷早就好了,就是擦破點皮,疤都沒留。”


    他低著頭,不說話。


    岑鳶把窗戶打開,喊他的名字:“紀丞。”


    他還是沒動。


    她的聲音溫柔了許多:“紀丞啊。”


    像是四月的微風吹散心中燥熱,他終於肯抬頭。


    “我以後再也不會讓你受傷了。”


    他是很嚴肅的說出這句話的,和平時那個桀驁難馴的紀丞一點也不像。


    但是屬於他們的夏天,已經永遠的定格在了那一年,再也回不去了。


    她的紀丞,已經沒辦法保護她了。


    岑鳶也深知,自己不可能永遠活在過去,她總要試著走出來的。


    商滕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來的,等岑鳶注意到她的時候,他已經在她身旁坐下了。


    看樣子,應該來了有一會了。


    岑鳶問他:“什麽時候來的?”


    他的視線落在公園開闊的廣場上,岑鳶剛剛目光所至的地方。


    “剛到。”


    岑鳶點了點頭,本身就隻是禮貌的寒暄,並不打算順著這個話題去延展更多。


    有小孩沒站穩,從滑板上摔下來,沒了人為控製的滑板因為慣性繼續往前衝。


    經過商滕身邊時,被他用腳踩住了,這才避免了直接衝進身後的湖裏。


    小男孩痛的一瘸一拐的過來,撿起滑板和他道謝:“謝謝叔叔。”


    商滕沒說話,隻輕微頷首,算是給過回應。


    岑鳶看到他胳膊上的灰了,拿出一包紙巾給他:“擦擦吧。”


    聲音溫柔。


    小男孩臉一紅:“謝謝姐姐。”


    稱呼的差異讓商滕微抬眉骨。


    他走後,商滕看著岑鳶,神情透了點疑惑:“我看上去很老嗎?”


    岑鳶反應過來他指的是什麽以後,笑了笑:“不老,就是有點嚴肅。”


    商滕點頭,似懂非懂。


    岑鳶又說:“你平時可以多笑笑,這樣心情也會變好。”


    商滕不太懂這裏麵的邏輯是什麽。


    難道不應該是,心情好了才會笑。


    沉默片刻,他還是試著牽動嘴角,往上揚起一道不太自然的弧度。


    岑鳶有些不可思議的看了一會,然後捂著嘴,肩膀輕輕抽動。


    “對......對不起。”


    知道自己這樣有些不太禮貌,但她忍不住。


    隻能一邊笑一邊和他道歉。


    實在是太奇怪了,現在的商滕。


    不知不覺中,公園裏的人陸陸續續變少,甚至連街邊的路燈都亮了。


    那一抹抹暖黃,將開闊的廣場映亮。


    這好像還是第一次,她在自己麵前笑的這麽沒有防備。


    商滕其實從一開始就知道,岑鳶對他的感情並不純粹。


    情感都是有跡可循的,他不可能看不出來,岑鳶有所保留的愛。


    她甚至連對他笑,都帶著距離感。


    春天的風不冷,是人體可以適應的程度。


    黑夜與燈光的糅雜,岑鳶的眉眼被勾勒出一些他從前沒見過的純真。


    就像是需要買票才能夠進入的景點。


    有一些不對外人開放的地方,哪怕買了票也進不去。


    岑鳶內心最真實的那一麵,就是不對外開放的。


    直到現在,商滕才突然醒悟,原來他和岑鳶之間的距離,比他想象的還要遠。


    他推開她的同時,她也把他推開了。


    --


    岑鳶也沒有在那裏坐太久,在天色徹底暗下去之前,她起身往回走。


    商滕全程都很安靜,他本身就不是話多的人。


    偶然岑鳶會問一些無關緊要的問題,來緩和下氣氛。


    他有耐心的一一回答。


    剛好在菜鳥驛站下班之前過去,岑鳶把快遞拿了,東西意料之外的很重。


    周悠然過於高估了她的飯量。


    見她拿的吃力,商滕把盒子從她手中接過來:“是什麽?”


    岑鳶和他道謝:“我媽給我寄的臘腸,她自己做的。”


    想了想,她又問他:“你喜歡吃嗎,我切點給你?”


    他不愛吃醃製的食物,吃不慣。


    剛要拒絕,對上岑鳶的眼神後,沉默片刻,最後還是點頭:“謝謝。”


    岑鳶輕笑道:“不客氣的,東西很多,我一個人也吃不完,放著也是浪費。可以讓何嬸給甜甜做臘腸炒飯,炒甜豆也可以,我們那邊的臘腸是甜口的,不辣,甜甜應該吃得慣。”


    說到陳甜甜,岑鳶這才後知後覺的想起,自己已經很久沒有去看她了。


    等過些天身體好些了,就過去一趟吧。


    她想的入神,絲毫沒注意到身側眸色黯淡了點的商滕。


    原來不是給他的。


    他喉間低嗯,把電梯門按開。


    -


    回到家後,岑鳶把快遞拆了,切了一半下來,用保鮮膜封好,放進冰箱裏。


    剩下的準備拿去給商滕。


    明天還可以休息一天,她想著,正好趁這個時間回去一趟吧,看看甜甜,也不知道小家夥有沒有想她。


    過去之前,岑鳶提前給何嬸打了個電話,怕她不在家。


    有時她會帶陳甜甜去外麵玩。


    聽到她要回來,何嬸笑的合不攏嘴:“那我做些你愛吃的菜。”


    陳甜甜在旁邊一直嚷著要接電話。


    何嬸不讓:“你要是再不聽話,我就不讓媽媽回來了!”


    陳甜甜果然被嚇唬到了,這下也不敢吵了。


    何嬸拿著手機去了客廳,和岑鳶告狀:“這次回來你好好管管她,最近是越來越不聽話了,在學校還欺負同學,把人都給打哭了。”


    岑鳶皺眉:“嚴重嗎?”


    “小孩子打架,也打不出個什麽來。”


    岑鳶這才鬆了一口氣:“商滕怎麽沒告訴我。”


    何嬸說:“估計是怕你擔心。”


    電話掛斷以後,岑鳶簡單的收拾了一下,準備注射完藥物就出門。


    剛把注射器拿出來,有人在外麵敲門。


    不用想也大概能猜到出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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