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鳶見他不動了,以為是嫌飯菜不合胃口:“我再去給你炒點味重的菜?”


    她喜歡的都是些清淡的,怕商滕是吃不習慣。


    他搖了搖頭,聲音沙啞:“岑鳶。”


    “嗯?”


    “我以前對你做的那些,你恨過我嗎?或者,有沒有一點怨。”


    他其實是希望岑鳶怨他的,他可以改,也可以彌補。


    無論她讓自己做什麽都可以的。


    岑鳶先是一懵,理解了他話裏的意思,然後搖頭笑笑:“沒什麽的。”


    捧到一半的心髒像是瓷化了一樣,摔在地上,七零八碎。


    商滕手肘撐著桌麵,漆黑的眸,盯著吊燈的流蘇。


    岑鳶愛潔,吊燈應該也是天天擦,半點灰塵也看不見。


    商滕從小就很自負,性格惡劣。和岑鳶在一起後,他其實沒有把她當成是自己的妻子。


    他隻覺得二人是合作關係,他給她父親的公司帶去投資,完善他的資金鏈,她頂著他老婆的頭銜在他身邊。


    如果是在以前,可能他仍舊不會覺得自己哪裏錯了。


    本性太難改變。


    所以當感情剛生出點苗頭,他強迫自己掐滅。


    那個時候岑鳶決心要從他身邊離開了,他做不出低聲下氣挽留別人的事。


    直到感情越發強烈,藏不住了,他才開始難過。


    尤其是當他想起,岑鳶接過血友症的檢查結果時,他應該還在喝酒應酬。


    那個時候,她的天應該塌了一半吧,可沒人給她撐著。


    內疚與悔恨如同血液流向四肢百骸。


    他的聲音也沒了平日裏的清冷淡漠,像是機器年久失修,發動機都開始發出生鏽的低鳴。


    他說:“岑鳶,你恨我吧,或者怨我。我會聽話,我會把欠你的都還回來。”


    ---


    商凜說想見見陳甜甜,這也是他這次回國的主要目的。


    陳默北是寄養在她舅舅家長大的,她爸媽在她很小的時候就過世了,從小寄人籬下的生活,讓她想要尋找一個能給自己依靠的丈夫。


    舅舅家或許有點錢,但那些錢到底不是她的,她還有兩個表妹一個表弟。


    陳默北離世以後,到處都是風言風語。


    誰知道這個孩子是不是商家的,看他們家那個態度,如果真是親孫女,恐怕早認回去了。


    陳默北的舅舅也嫌丟臉,壓根就沒想趟渾水。


    剛出生的孩子,仿佛被遺棄。


    商滕不能不管,他不管,就沒人管了。


    他給商凜打過電話:“你的孩子,你不要了?”


    後者的聲音仍舊溫和,和以前一樣。


    每次動手前,他都會用這種溫和的語氣和他講話,商滕和他相差不了幾歲,再大些的時候,他當然打的贏商凜。


    但他從來沒還手。


    從小到大,最疼他的,就是商凜。


    可是電話裏的男人卻語氣溫和的說出:“我還沒結婚,哪來的孩子呢。”


    商滕沒再說話,把電話掛了。


    他養吧,反正也養的起。


    -


    起早床穿衣服,陳甜甜不高興的在床上滾來滾去,都快把自己的身子擰成一股麻花。


    她大聲抗議:“我不想去幼兒園!”


    何嬸拿著毛衣給她套頭穿進去,臉都扯變形了:“頭大了點,衣服都穿不進了。”


    毛衣穿好後,她繼續抗議:“何奶奶,我不去幼兒園!”


    “你要是不去幼兒園我就打電話給你爸爸讓他回來揍你!”


    她苦著一張臉,不敢說話了。


    商滕雖然不會打她,但陳甜甜還是有點怕他。


    他管她管的嚴。


    好不容易穿好衣服了,何嬸牽著她的手出去,一隻手提著她的小書包。


    剛出去,就看見了站在外麵的男人。


    她眨了眨眼,又去看何嬸。


    後者愣了一會:“大少爺?”


    商凜淡笑著過來:“何嬸,好久不見。”


    何嬸自然也是見過商凜了,對於陳甜甜和他的關係,也算是略有耳聞,但也不確定其真實性。


    看到他了,陳甜甜非常有禮貌的喊了一聲:“叔叔好。”


    商凜垂眼,在她麵前蹲下:“叫我什麽?”


    陳甜甜不怕他,甚至覺得很親切,可能是因為他和商滕長的很像的緣故吧。


    “叔叔。”


    商凜替她把外套拉鏈拉好,誘哄道:“叫爸爸好不好?”


    陳甜甜搖頭:“我已經有爸爸了。”


    商凜笑容溫柔:“他不是你爸爸,他是你叔叔,我才是你爸爸,甜甜乖,叫爸爸。”


    陳甜甜的電話打過來時,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商滕剛開完會,秘書說前麵就打了好幾個,但因為他在開會,沒敢和他講。


    商滕隻告訴過他,如果是岑小姐的電話,都要第一時間告訴他,可沒說過這個陳甜甜的電話也得。


    商滕拿著手機進了辦公室,回撥過去,陳甜甜哭的凶,話也說不利索,旁邊的何嬸歎氣道:“大少把事情全部告訴甜甜了,就算他真是甜甜的爸爸,孩子還這麽小,有什麽不能慢慢來呢,突然告訴她這些,她怎麽可能受得了。”


    商滕皺著眉,讓何嬸先把陳甜甜哄好,他馬上回去。


    電話掛斷後,他開車回去,在家門口碰到了商凜,他應該從剛才就一直站在這兒,看到商滕了,他抬眸輕笑。


    “阿滕。”


    商滕蹙眉:“別這麽叫我。”


    商凜愣了一下,笑容暗淡了幾分,但仍舊溫和,他知道商滕這麽急匆匆的趕回來是因為什麽。


    當初他被嫉妒和自卑淹沒,也不想讓商滕好過,於是他和陳默北在一起。後來她懷孕,要和他結婚,商凜知道,商昀之是不可能同意陳默北嫁進來的。


    長期在這樣的家庭中長大,商凜見商昀之,如同魔鬼一般可怕。


    他知道商滕不會不管這個孩子,他會養她的。


    “商滕,她總要知道這一切的,她是我的女兒。”


    商滕眼神陰翳的看著他,大抵是爆了一句粗,商凜沒聽太清。


    商凜不覺得年紀小,很多東西就是得慢慢接受,這種東西是不需要過渡的,正是因為她年紀小,才更容易接受和接納一些事或物。小朋友的情緒和感情來的快,去的也快。


    何嬸好不容易拿吃的把陳甜甜哄好,客廳門開了。


    陳甜甜看到商滕,委屈巴巴的跑過去,又看見站在他身後的怪叔叔,嚇的抱著商滕的腿,一直往他身後躲。


    商凜見她嘴裏咬著糖,半截糖簽子還露在外麵,輕聲囑咐道:“吃棒棒糖的時候別到處跑,碰到其他地方了,容易受傷。”


    她不理他,臉貼著商滕的褲子。


    隻敢露出一雙眼睛偷偷看他。


    她不討厭商凜,甚至覺得他有些親切,可能是因為他和商滕長的像的緣故。


    商凜很會哄小孩,他這次過來,也是有備而來的,帶了不少小孩愛吃的零食。


    商滕看著那堆糖,眉頭皺了一下:“她牙不好,不能吃太多甜的。”


    商凜拍了下自己的額頭,輕笑道:“是我疏忽了。”


    商滕中途去接了個電話,時間有點長,大概半個小時。等他回來的時候,客廳裏,陳甜甜已經沒有剛才那麽抵觸商凜了。


    他抱著她,拿小餅幹喂她。


    一旁的何嬸笑道:“親父女到底是和我們這些旁人不同,有血緣的,更容易親近。”


    商滕垂下眼睫,點了點頭,沒說話。


    陳甜甜玩的夠久了,下午的課得去上。何嬸將她送去幼兒園以後,家裏就隻剩下商滕和商凜了。


    “那次的事,恨我嗎?”


    商滕知道他指的是什麽事。


    陳默北。


    他搖頭,不恨,也沒任何多餘的感覺,那個時候所有人都在笑話他,說他被自己的親哥哥戴了綠帽。但他沒有任何感覺,不生氣,也不覺得羞辱。


    商凜也不意外,他早就看出來了,商滕和陳默北那複雜且奇怪的關係。


    安靜片刻,他又開口:“和岑鳶,還好嗎?”


    不同於剛才的麵無表情,商滕眼神警惕的看著他。


    商凜笑了笑:“放心好了,不會搶的。”


    商滕輕哂:“你也搶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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