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周悠然一直舍不得開,怕浪費電。


    岑鳶讓商滕先進浴室洗澡,老穿著這身濕透的衣服也不好。


    她自己撐著傘去了徐伯家。


    徐輝正拿著手機蹲在堂屋打遊戲,手機屏幕裏亮著五顏六色的光,伴隨著他的一句髒話化作灰色。


    看到岑鳶了,他急忙起身:“岑鳶姐。”


    岑鳶笑了笑,收了傘走進來:“徐伯還沒回來嗎?”


    他把手機放在一旁,給她倒了杯茶:“我爸去小賣鋪打牌了,估計今晚都不會回來。”


    岑鳶點了點頭,接過茶杯,喝了一口。


    徐輝問她:“找我爸有事嗎,我現在去叫他回來。”


    說罷就要出去。


    岑鳶叫住他:“我不找徐伯,我找你。”


    他停下,麵帶疑惑:“找我?”


    岑鳶把手裏的茶杯放下:“家裏來了客人,他衣服被雨淋了,所以想找你借一套。”


    徐輝眨了眨眼:“男人?”


    岑鳶點頭。


    徐輝雖然心裏好奇,嬸子家怎麽會有男人去。


    但也沒多問,他讓岑鳶先等一會,他回房在衣櫃裏拿了一套出來。


    “還是新的,我也沒穿過,我外婆給我買的,大了點,就一直放著。”


    岑鳶伸手接過,和他道謝:“後天洗幹淨了給你送回來。”


    徐輝笑道:“不用 ,反正我也穿不了,就當是送給你朋友了。”


    “謝謝。”


    --


    回到家,浴室的燈亮著,周悠然先回了房,估計是想著避避嫌。


    畢竟她在這兒,也不太好。


    岑鳶抱著衣服過去,伸手敲門:“商滕,你把門打開。”


    裏麵的水聲早就停了,他輕咳一聲,語氣有幾分不自然:“開門?”


    “開一道縫就行,我把衣服遞給你。”


    “嗯。”


    浴室的門有點破舊了,總有咯吱聲。


    開門的那一瞬間,浴室內的熱氣湧了出來。


    岑鳶把衣服遞進去。


    這個點還很早,她坐在沙發上,抱著抱枕看電視。


    商滕換好衣服從裏麵出來,身高差異實在是太懸殊了,哪怕徐輝穿著大的衣服,在他身上,仍舊斷了半截。


    看到露在外麵的腳踝,岑鳶笑道:“看來長的太高了,的確不太好。”


    商滕沒說話,走過來,在她旁邊坐下。


    電視裏放的是地方台,就連廣告也是講著方言,商滕也聽不懂,全靠字幕。


    為了緩解沉默帶來的尷尬,岑鳶開口問他:“你應該是第一次來這麽偏僻落後的地方吧。”


    “以前參加學校的活動,去過連車都開不了的山區。”


    商滕的回答的確讓岑鳶驚訝了好一會。


    不是她戴著有色眼鏡看人,而是因為,商滕的確不像是那種會對學校活動感興趣的人。


    對於她的反應,商滕也不意外,畢竟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好像還是初二的時候。


    “是關於考古的課外活動,車開不進來,進了小鎮就開始步行,等爬上山,已經過去八個小時了。”


    很累,甚至有很多同學都開始哭著要回家。


    但他一句抱怨的話也沒有。


    從小學開始,他的夢想就是成為一名考古學家,一直持續到初中。


    直到初三那年,他被迫正視了自己的命運。


    他這樣的人,不配擁有夢想,一生都隻能做個傀儡。


    岑鳶不知道是什麽時候睡著了,腦袋一直慢悠悠的往旁邊靠,又慢悠悠的抬起來。


    商滕小心翼翼的坐過去一點,動作很輕的扶著她的頭,讓她靠在自己肩膀上。


    那點重量壓過來時,他能清楚的感覺到自己的脊背下意識的挺直。


    不敢動,怕弄醒她。


    他全程保持一個動作,隻有眼睛能動。


    她睡著以後,很安靜,比醒著的時候還要安靜,偶爾會皺下眉頭,應該是做噩夢了。


    遲疑了很久,他最終還是緩緩抬起了左手,剛洗完澡的指腹還是溫熱的,動作溫柔的在她眉間輕輕摩挲。


    撫平了那點輕微褶。


    “睡個好覺吧。”


    刻意壓低幾乎是氣音的聲音,卻也藏不住快要滲出水的溫柔。


    岑鳶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淩晨一點半了。


    她靠在商滕的肩上,從八點睡到了現在。


    男人眼睫輕闔,哪怕是睡覺,也仍舊保持著脊背挺直的姿勢,一動不動。


    察覺到肩上的重量消失,他睜開眼睛。


    岑鳶和他道歉:“我剛剛好像睡著了,不好意思啊。”


    商滕沒說話,那雙有些疲乏的眼,生出些許紅血絲。


    他從桌上抽了張紙巾,想要給她擦眼淚,手在空中停頓,片刻後,他把紙巾遞給她:“怎麽哭了。”


    岑鳶愣了一下,伸手摸了摸臉,上麵的確濕潤一片。


    鄉下的夜,安靜的半點多餘的雜音也沒有。


    她說:“我好像做了一個夢,我夢到紀丞了。”


    商滕眼睫輕抬,微抿了唇。


    “他一點都沒變,還是那麽年輕。明明我比他小幾個月的,可到頭來,我反倒成了姐姐。可能以後我還會成為阿姨、奶奶。但是還好,還好他在我還算年輕的時候來見我,至少現在的我還是年輕漂亮的。”


    “你說,他是不是怕我忘不掉他,所以才一直不肯來見我。不然的話,為什麽我剛說不等他了,他就來找我,和我說再見。”


    聽到這些話,不可能無動於衷。


    比嫉妒更多的,是無能為力。


    活在回憶裏的人,往往是最難以割舍的。


    故事都講究先來後到,如果先來的那個人是自己的話,他也可以把她保護的很好。


    但沒有如果。


    岑鳶還是第一次在商滕麵前哭成這樣,半點也沒有她平時的穩重斯文。


    現在的岑鳶,隻是普普通通的女孩子。


    “商滕,你說我是不是很壞,紀丞對我那麽好,我卻想著忘記他。”


    她哭的脫力,身子虛弱的靠在他肩上,全身都在顫抖:“可是我想活下去,我想好好活下去。”


    商滕輕輕拍打著她的後背,像哄小孩子一樣哄她:“你沒有錯,你們都沒有錯。”


    岑鳶在他肩上睡著了。


    哭的累了,再加上她近來本就嗜睡。


    就連商滕把她抱回房間,她都沒醒。


    -


    第二天起床,已經快中午了。


    頭暈腦漲,眼睛還腫。


    她刷牙的時候用冷藏過的酸奶冰敷了一下眼睛,想去去腫。


    院子裏傳來周悠然的聲音:“小心點。”


    岑鳶疑惑的出去,正好看到周悠然扶著梯/子,眼睛盯著上方。


    岑鳶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商滕卷著袖子站在屋頂,手邊放著一摞瓦片。


    周悠然看到岑鳶了,讓她過來扶一把:“廚房裏的屋頂缺了一塊,昨天下雨,全漏了,本來想去叫你徐伯過來修的,不過商滕說不用那麽麻煩,他也會。”


    岑鳶聽到以後,眉頭瞬間就皺了起來。


    他會什麽,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少爺,估計就沒有住過瓦片蓋的小平房。


    周悠然讓岑鳶先扶著梯/子,扶穩點,她去裏麵倒杯茶出來。


    岑鳶擔憂的看著屋頂,手和腳都一起使勁,生怕梯/子會晃動。


    她在下麵緊張的要命,上麵倒是半點動靜也沒有。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男人終於踩著梯/子下來。


    手上臉上全是黑色的煤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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