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湘君憐惜王家家主年邁,且又  是王皇後的父親,他名義上的外祖父。因此,隻罷黜其官職,其他涉事子孫則安罪行律法處置。


    如此一來,一夕之間,朝堂瞬間拔出了一大半王家勢力,重新洗牌。一些以擁護韓湘君的新興勢力如雨後春筍紛紛冒了出來。


    至此,韓湘君真正的大權在握,成為豊國金字塔尖的人物。


    ......


    王皇後因父親病倒,整個人也仿佛老了十歲,在景陽宮大罵韓湘君逆子,花瓶瓷器摔了一波又一波,仍是不解氣。


    “皇後娘娘,太子殿下來了。”婢女匆忙進殿稟報。


    王皇後柳眉倒豎,戾氣衝天,咬牙切齒道:“他來得正好,本宮正要好好與他算賬!”


    “母後想與孤算何帳?”未等通報,韓湘君已經抬腳大步進了殿門。


    “你這個逆子!”王皇後眼眶猩紅。


    “母後稍安勿躁,孤此次來,是有事與您商量。”


    “你這個逆子,狼子野心,忘恩負義,枉我這麽些年將你養大,扶你上位,可沒想到,你竟然將利齒獠牙對準我王家。”


    “母後說的是,沒有你們王家就沒有孤今日。”


    見他好整以暇的坐在椅子上,神色愜意的模樣,王皇後更是恨得嘔血,指著他大罵,“逆子!你這個逆子!早知如此,本宮當初就應該掐死你在繈褓之中。”


    聞言,韓湘君頓時沉下臉,勾唇冷笑道:“後悔了?你後悔的事應該不止這一件,當年你就不應該將你的宮女推上龍榻,若無此舉,想必你王家的結局會比今日好得多。”


    他話音一落,王皇後瞳孔猛的一縮,慌亂掩飾道:“本宮不知你在說什麽。”


    “不知?”韓湘君站起來,走近她,從袖中拿出一張藥方,“這個你可認得?當年陸芹懷孕不過堪堪八個月,你為了與高貴妃爭寵,便故意棄母留子。”


    他眼眶微微發紅,情緒略微激動,“陸芹做錯了何事?孤又做錯了何事?你為了你的野心,讓孤與生母天人永隔,你心思狠毒至此&zwn  j;,又豈有資格教訓孤?”


    王皇後驚恐的看著他,“此事你如何得知?”


    太子非王皇後親生,此事眾人知曉,卻隻清楚太子生母是難產而亡,卻並不知是王皇後故意為之,這個秘密王皇後隱藏得極好,卻不想竟被他知曉了。


    韓湘君逼近一步,眸子如冬日冰淩,寒冷又尖銳,“你為了掩蓋你做的醜事,竟不惜暗中派人滅陸氏滿門,讓孤成為真正的孤家寡人。你說,你王家該不該死?”


    王皇後驚恐的尖叫起來,“所以,你為了報複本宮,便生生害死了濯兒?他何其無辜,他從小待你親如兄弟,對你愛護有加,你怎麽心狠至此?”


    提到韓湘濯,是他心裏深深不可磨滅的痛,那是他唯一敬重的兄長,也是這世間唯一待他好的人。可那個夜裏,眼見他躺在榻上咳嗽不已,站在一旁的他卻起了歹心。


    他說:“弟弟,我沒事,你回去歇息吧。”


    他每一次對他說話都極其溫和,哪怕是在病痛中,也不忍他擔心過多,極力表現如常,以安撫他。


    可他的皇兄,他善良敦厚的皇兄,卻並不知道,在他身子漸好的時候,在儲君人選搖擺不定的時候,他疼愛的弟弟就已經對他起了殺心。


    那一夜,他沒有回自己的寢殿,而是從旁拿了一條長長的巾帕走到他身後,將他的脖頸緊緊勒住,用力捆綁在床柱上,直到他瞪大眼睛不可思議的斷了氣。


    至那之後,他成了王皇後唯一的儲君人選。


    可至那之後,他卻頻頻噩夢纏身,永世不得解脫。


    此時,再聽到這個名字,他胸口悶得快喘不過氣,不敢對視王皇後的眼睛,那雙與皇兄幾分相像的眼睛,那雙充滿恨意和責備的眼睛。


    他閉了閉眼,努力平緩了片刻,之後倉皇逃離。


    ......


    王家勢力倒下之後,時隔半個月,皇帝下了一道聖旨,闡明王家罪行滔天,王家之女德不配位,即日起,廢除其太子妃之位,除之皇家玉牒,自行歸家離去。至於王皇後,憐她侍奉多年,勞苦功高,便送去皇家寺廟  代皇帝為天下蒼生祈福。


    至此,王家幾乎一夜之間,退出了豊國的整治舞台,來得轟轟烈烈,消失得也轟轟烈烈。


    豊朝貞和十九年,永寧帝駕崩,同年六月,新帝登基,改國號為興,大赦天下。


    這一年,蘇璃生了個兒子,將將滿六個月。


    ......


    初夏,清晨的風微涼,蘇璃早早起床給自己的兒子做米糊糊吃,她最近最喜歡幹的事就是投喂兒子。將兒子放在特質的小兒座椅上,看他伸著手興奮揮舞,咿咿呀呀的張著嘴巴等投喂,一喂一大口,糊得嘴巴都是,小團子還咧嘴咯咯咯直笑。


    那小模樣,別提了,可愛得很,一天親八百次都不嫌多。


    唯一糟心的是,長得太像他那個死鬼爹了,簡直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也幸好這種鄉下地方沒人見過那人,否則還真容易弄出事。


    這會兒她正在小廚房裏熬粥,一邊忙碌一邊伸長脖子看窗外自家肥兒子。他坐在桂花樹下,此時沒有開桂花,倒是枝丫長的賊快,半年時間就長得又高又密,都快遮住半個院子了。肥兒子坐在他的小椅子上,用兩根長長的布條交叉綁著,使得他坐得穩穩當當。


    似乎感受到了他娘親的視線,也偏頭朝這邊看來,咯咯一笑,滑下一溜兒長長的口水。


    “兒子別急,娘親馬上就好啦。”


    她一邊熬粥一邊擦額上的細汗,早上空氣雖涼爽,但耐不住小廚房熱,灶火燒得又旺,沒一會兒,她就一身汗了。


    生完孩子後,她沒什麽變化,就是胸部更明顯了些,因為要喂.奶的緣故,小衣也不能穿得太緊,還得時刻方便兒子餓了吃.奶,所以,那處一寬鬆就格外顯眼起來,有時感覺走起路來很不方便。


    聽見兒子又在外頭咿咿呀呀的喊,她趕緊退了些柴火,將陶鍋蓋上,自己先出去哄兒子。


    彩雲一大早帶著婆子出門辦事去了,這會兒隻留她和兒子在家。


    “來啦來啦,娘先喂你吃一頓,晚些再吃米糊糊哈。”


    看到自己香香軟軟的娘親走過來,小團子張開雙手“啊啊”的要抱抱,蘇璃抱起兒子在桂花樹下轉了一圈,吧唧親了一口,惹得小  團子咯咯咯笑。


    蘇璃抱著肥兒子進屋,坐在榻上解開上衣喂.奶,見兒子眯著眼砸吧得歡快,心裏很是滿足。一邊摸著他光滑的腦袋,一邊暢想著未來的生活。


    兒子有了,酒肆生意也逐漸走上正軌,甚至無需她親自過去,彩雲也可以打理得非常好。手裏的銀錢她以薑桂花的名義存了些進錢莊,存一半,留一半,另一半除了平時花銷,還要用來投資,繼續買鋪買房,等升值再出手。


    她也想好了,古代寡婦帶著兒子再嫁也嫁不了什麽好人家,那她就自己努力攢點錢,當個小富婆,等以後兒子長大了,她有自己獨立的時間和空間,回頭再找個姘頭就是,也不能委屈了自己不是?


    姘頭要找好看點的,合得來就多處兩年,合不來各自拜拜也好。


    嗯,就這麽定!


    ......


    上京。


    眾所周知豊國新帝十分勤政,不分晝夜的批折子,後宮也沒個消遣的女人,寡家孤人的,十分令人敬佩。


    隻有羅青知道,皇上這般勤奮是因另一個人,那人已經消失了一年多了,皇上的性情也變得越來越暴戾,以往在他身邊服侍還稍微能見他偶爾心情好下下棋看看閑書,可如今,皇上除了勤政還是勤政,弄得朝臣以及他們這些下人都時刻耳提麵命,不敢怠工半分。


    他恭敬的守在外邊,時不時朝殿內瞄兩眼,他們殿下已經坐了一個上午了,也不知這會兒要不要用午膳。


    遠看日頭升高,午時將近,他正準備進去請示時,餘光瞥見朝華門外跑來一人,速度之快,幾乎是眨眼間就到了跟前。


    “羅公公,請為我通傳一聲,我有事稟報皇上。”


    第69章 見麵


    來人正是秦忠, 羅青已經許久沒見過他了,也知道他一直被殿下派出宮外尋找蘇良媛的下落。如今他火急火燎的跑過來,想必是已經得了那位的消息, 他也不敢耽擱, 趕緊進殿通傳。


    “皇上, 秦將軍有事稟報,正在殿外等候。”


    韓湘君立馬抬起頭來, 手上的奏章也顧不上了, 趕緊說道:“快讓他進來!”


    秦忠進殿,立即跪在地上, “皇上,屬下不負所托,終於得知蘇良媛的下落。”


    他帶人在外搜尋了一年多, 從上京遍布到全國各地, 連暗衛中用來追蹤敵人的方法都用了個遍,最終在錢莊查到了蘇璃的蹤跡。


    蘇璃之前在上京時以她自己名字在萬隆錢莊存了一萬兩  銀子,後來消失後的第二個月,這筆錢在鶩州的萬隆錢莊又被取走了。他立即根據票根在鶩州展開了地毯式搜索, 終於順騰摸瓜, 摸到了九鄔鎮,這才發現了蘇璃的蹤影。


    “皇上,蘇良媛眼下正隱居在鶩州的九鄔鎮, 屬下打探過了她此時孤身一人, 隻不過......”


    “不過什麽?”


    “蘇良媛身邊多了個幼兒, 約莫五六個月的模樣。”


    他話音一落,韓湘君眯了眯眼,眉目陰沉, “她自己生的?”


    秦忠心裏忐忑,“好像......是。”


    “好像?”他聲音驟然拔高,在殿內突兀的回響,連外頭的站著的一眾內侍立馬跪下,誰人大氣也不敢出。


    秦忠匍匐在地,趕緊回道:“經屬下調查,確實是蘇良媛生的,但屬下還查到,  蘇良媛並沒有嫁人,隻對外說她......男人已經不在人世。”他想了想,決定還是把心中的疑惑之處說出來,“皇上,那幼兒屬下曾遠遠看過一次,觀其眉眼,似乎與聖上您有幾分相似。”


    這件事其實他內心已經確定了七八十,但關於皇家血脈乃大事,馬虎不得,他自然不能獨自定論,隻怕萬一不是,那他的腦袋也要保不住了。可此時,麵對皇上的雷霆震怒,卻隻好先將心裏的疑慮說出來,是真是假讓其自己判斷了。


    因此,他一五一十的將蘇璃的消息稟報後,韓湘君的心情跌宕複雜。


    得知蘇璃坐落在九鄔鎮,他大喜過望,然而,得知她生了個與他長得幾分相似的幼兒時,心中卻又隱隱激動,即歡喜又擔憂,歡喜的是他猜測那幼兒定然是他的兒子,擔憂的是,秦忠他們會不會看錯,畢竟蘇璃走之前曾一直喝避子湯。


    為此,他抓心撓肺,煎熬不已,次日上朝時,坐在金鑾殿上,隻覺得今日朝臣們個個格外囉嗦不已。


    官員們說了些什麽,他一個字也聽不進去,一心隻琢磨著讓人去將那個女人逮回來。可琢磨了一上午,最後還是決定,他親自去。


    他要去看看,那個膽大包天的女人,生的到底是不是他的兒子。


    於是,剛剛登基沒兩個月的新帝,突然宣布了一則重磅消息——他要微服私訪了,朝堂的事就交給各位愛卿了,至於什麽時候能回來,說不準。


    此舉一出,豊國上下大小官員誠惶誠恐,就怕他們的皇上冷不丁的私訪到自己管轄之地。因此,眾人不約而同的安安分分不搞事,兢兢業業創民生,不求有功,但求無過。


    惹得一眾人戰戰兢兢的豊國皇帝,卻是在下朝之後一騎快馬直奔江南。


    私什麽訪?


    逮媳婦去了!


    .................


    原本一個月的路途,韓  湘君僅用了十天就到了地方。


    然而,一路急切的心,等真到了九鄔鎮之後,卻突然冷靜起來。


    “她在哪?”他問


    他讓暗衛引他過去,原本想了一百種見麵的場景,可此時,卻隻是安靜的站在湖邊的小宅院門口,看著漆紅木門久久沉默。


    這五百多個日日夜夜以來,他煎熬不已,無數個夜裏夢見她回了,醒來卻仍是一場空。有時心裏也暗自惱恨,一個女人而已,他何至於此?可那女人鮮活嬌豔的模樣,總是不經意的闖入他腦海,越紮越深。此番前來,他原本是想就此逮她回去的,可這會兒卻突然躊躇起來。


    她曾經數次逃離,讓他耿耿於懷,這一次,若是帶回去了,又該怎樣?


    “皇上,可要屬下過去敲門?”侍衛上前來問道。


    他想了想,搖頭道:“今日先回去。”


    暫時還不宜見她,得想個齊全法子。


    當下便問侍衛,“顏昭住在何處?”


    蘇璃是如何逃離上京的,他如今也知道得一清二楚。顏昭這個人,他本來早已淡忘,卻沒想到,此人膽子不小,竟敢拐跑他的女人,著實可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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