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湘君縱身一躍,身姿矯健上了馬,雙腿一夾馬腹,“策”一聲,駿馬立即奔跑起來。蘇璃冷不防慣性向後倒,倒進了他懷裏,嚇了一大跳。


    而身後的男人似乎極其高興,擁著她很快奔出了老遠。


    在她們身後,有人默默注視著這一切......


    陪同在龐施然身邊的女子說道:“如此看來,皇上真當是寵愛瑤台宮的那位呢。”


    龐施然心中不屑,那又如何?皇上隻是沒見過更好的罷了。論美貌她不輸那位蘇良媛,論家勢、論才學,更是將她比入泥潭。此時先讓她得意,隻待她入宮,定能得皇上歡心。


    一個國公府庶女罷了,不足為懼。


    ......


    韓湘君帶著蘇璃跑了一會兒,有侍衛過來稟報狩獵時辰已到。


    韓湘君作為君主,自然要在狩獵之前對臣子們慷概激昂鼓勵一番,因此,他又將蘇璃帶回,隨後韁繩遞給侍衛,讓他牽著蘇璃的馬慢走,自己則去了高台之處。


    蘇璃坐在馬上遠遠的看著站在高台上的男人,他說了些什麽聽不清楚,但似乎周圍的人聽了極其興奮,發出一陣陣騷動。她想,這男人不愧是以後稱霸六國的人,洗腦這活兒做得比誰都熟練。才幾句話而已,底下的臣子們個個摩拳擦掌,興奮不已。


    過了一會兒,那邊已經結束,眾人翻身上馬,躍躍欲試,待得韓湘君箭令射出,駿馬紛紛歡騰而去,不一會兒便消失在叢林之中。


    韓湘君一聲哨令,蘇璃坐下的馬立馬掉頭朝他飛奔過去,嚇得她趕緊趴在馬背上,緊緊抱住馬脖頸。  這狼狽的模樣與她今日英朗的騎裝打扮十分不匹配,那男人愣了片刻,隨即哈哈哈大笑起來。


    蘇璃清楚,自己被他鄙視了,等到了跟前毫不客氣的給他翻了個白眼。


    他也不計較,抓住韁繩繼續翻身上馬。


    “走,我帶你狩獵。”


    “你不是不感興趣獵軟腳兔嗎?”


    “是對小兔子不感興趣,不過,對你這隻兔子興趣極濃。”


    蘇璃不明白他什麽意思,隻聽“策”一聲,胯下駿馬奔跑起來,很快就沒入了林間。


    他們走了許久,也沒見著一隻獵物,韓湘君停下來看了周圍的侍衛一眼,命他們都退下,人太多,難免會把獵物嚇跑。


    侍衛們遵命遠遠的跟在身後,隻餘蘇璃和韓湘君共乘一騎在前慢慢走著。


    蘇璃對獵動物沒什麽興趣,倒是慢慢悠悠的賞這林中風景,卻突然被韓湘君掐了掐腰。


    “怎麽了?”她問。


    “噓!”他比了個手勢,“有獵物。”


    蘇璃到處看,也沒看著獵物在哪裏,男人好笑,指著她往草叢中看。這才見一片枯葉叢中蹲著一隻毛茸茸的兔子。


    韓湘君在她耳畔問道:“想不想試一試?”


    蘇璃搖頭,她可不會射箭。


    於是韓湘君從身後抽出弓箭,手把手教她拉弓,弦被拉得緊緊的,箭頭瞄準那隻兔子,聽著他在耳畔的呼吸,蘇璃也莫名的緊張起來。


    他握著她的手腕,輕輕開口道:“放。”


    蘇璃鬆手,那箭矢立馬飛了出去,“嗖”的一聲,眨眼間便從那隻兔子身旁飛過。


    “是不是射偏了?”蘇璃問。


    “沒偏,它已受傷了,現在抓活的,帶回去給兒子玩。”他說道。


    這個主意好,蘇璃高興起來,見那隻兔子踉蹌的往前走了一段路之後便停了,她趕緊翻身下馬,親自跑去捉那隻兔子。


    這是一隻全身雪白的兔子,雙眼紅如琥珀,受傷後,窩著身子一動不動,乖巧可愛。適才的箭也隻堪堪擦傷它的腳,令它驚嚇過度,此時被她抱在懷中,身子還瑟瑟發抖。


    “別怕啊,不會吃你的。”


    蘇璃摸著它的小腦袋安撫了片刻,正準備轉身回去時,卻看見不遠處樹根下盤旋著的一物,頓時嚇得動彈不得。


    韓湘君也發現了不對勁,問道:“怎麽了?”


    蘇璃冷汗涔涔,雙腿發軟。就在她左前方盤旋著一條巨大的蛇,背部五顏六色,還泛著幽光,身子與草叢渾然一體,完全不容易發現。它&zw  nj;此時正將頭昂得高高的,雙眼戒備的盯著她,幽幽的吐著蛇信子。


    她不敢回話,就怕一出聲引得那蛇朝她撲過來。她從小最怕這種陰冷的動物,這會兒還遇上了這麽大一條,都快哭了。


    韓湘君似乎也察覺到了,他朝身後筆了個手勢,讓侍衛們莫要輕舉妄動,自己則下馬悄悄的進前,待看清盤旋在樹下的大蛇時,暗自心驚。想必這條蛇是看上了那隻兔子,本以為可吞入腹中,卻被蘇璃奪了去,此時正發出不悅的“嘶嘶”聲。


    他撿起地上的一支箭矢,從反方向逼近,想引起蛇的注意,好讓蘇璃逃離。果然,那蛇聽見了身後動靜趕緊轉過頭去,同時朝他那邊爬了一段距離。


    一人一蛇遠遠對峙著,韓湘君繼續引誘它,可這時,蛇卻並沒有上當,似乎也察覺到他身上的危險,兀自退了回來,反而更靠近蘇璃了。


    蘇璃的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了,額頭冒著細汗。


    就在她雙腿發抖以為自己堅持不住的時候,韓湘君將手上的箭狠狠擲出,同時又飛快的移動到蘇璃身邊,將她抱起。


    一切隻發生在眨眼之間,韓湘君速度極快,蛇的速度也極快,它的頭顱被箭刺穿之後,憤怒的往前一撲......


    韓湘君將蘇璃抱上馬時,頓時便覺得頭暈目眩,沒過片刻便暈了過去。


    ......


    皇上為救蘇良媛被毒蛇所傷,瞬間傳遍了整個營地。


    蘇璃擔憂的站在一旁看太醫們為他擠小腿上的血,白布上沾了許多發黑的血跡。看得她膽戰心驚。太醫說,此蛇的毒性極強,輕者使人癱瘓,重者奪人性命。所幸韓湘君被帶回來之前已經被侍衛們及時封住穴位,毒素隻停留在小腿處,此時全被擠了出來,並無生命危險,隻需歇上幾日,再服用清毒的湯藥便可。


    蘇璃高高提著的心這才落了地,等眾人走後,她留了下來,坐在床榻邊靜靜的看著男人腫脹的小腿,心情複雜不已。


    如果沒有她,區區一條蛇肯定傷不了他,她看得分明,彼時情況如此險峻,但他將自己抱起後,背對著那條蛇,用他自己的身軀將她與蛇阻隔著。幾乎是下意識的,他就這麽做了。


    說不感動是假的。


    直到現在,她都還在為他當時下意識的動作久久震驚。


    此時見他昏迷不醒躺在床榻上,眼睛緊閉,眉頭微蹙,不知道是疼的  還是在憂愁什麽。


    她伸手輕輕撫摸上去,想撫平他的眉頭,可沒過一會兒,他又微微蹙起。


    她歎了口氣,看向四周,便起身去拉了一把椅子過來,就這麽坐在床邊守著。


    營帳內,沉香好聞,四周靜謐,今日起得太早,又受了些驚嚇,她漸漸的精神疲倦不支,沒過一會兒,眼皮一耷拉,便睡著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聽見身旁有些輕微的響動,她驀然驚醒,睜眼看去,就見一個丫鬟端著碗也正慌亂的看著她,似乎因打擾了她歇息而擔憂受責罰。


    蘇璃見她要跪不跪有些局促的模樣,說道:“不怪你,藥放下,你出去吧。”


    “是。”那婢女趕緊行禮出了營帳。


    蘇璃端起藥碗坐回榻邊,此時韓湘君還沒醒來,如何喂藥倒成了個麻煩事。她伸手戳了戳男人的腮幫,見他毫無反應,索性將藥碗放在一旁,一隻手捏住他下巴,一隻手拿勺子喂他。


    但睡著的男人沒什麽吞咽意識,喂進去的藥又如數吐了個幹淨,流淌得下巴全是,連白色衣襟也沾染了褐色的藥汁。


    她有些發愁,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想起電視上口對口的喂藥,以前隻覺得這場景鬼扯,可如今卻想試一試,或許真的有用呢?


    抱著懷疑的態度,端起藥碗自己喝了一口,苦味瞬間在她整個口腔裏蔓延開來,隻苦的她眼淚汪汪。於是趕緊伸手捏住他下巴,將頭湊過去,就這麽一滴一滴的喂進他口中,見他掙紮又趕緊堵住。


    過了許久,他才勉強把這一口藥吃完。可這個過程,蘇璃痛苦不已,她這會兒隻覺得連心都是苦的了,想著還剩一大碗藥,按這方法不知要喂到猴年馬月。


    她皺眉盯著那碗藥,咬了咬牙,一鼓作氣又喝了一大口,繼續喂他,許是之前有過吞咽經驗,他這一次卻沒那麽抗拒,有多少吃多少。趁著這股勁頭,蘇璃趕緊又繼續一口接一口的喂。直到整碗藥喂完,她自己已經苦得五髒六腑都打冷顫了,甚至還有種想吐的感覺。


    她趕緊衝出內室倒了幾杯清茶漱口,緩了許久才總算好了些。


    如是過了一天一夜,蘇璃眼淚汪汪的喂了幾頓藥之後,韓湘君總算醒來了。


    彼時蘇璃已經困乏不已,正趴在榻邊打盹,迷迷糊糊間,感受到有人摸她的脖頸,溫溫熱熱的觸感,令她有些癢,於是反手一巴掌  拍過去,“啪”的一聲,在室內響得突兀。


    她自己也驚醒了。


    韓湘君正坐在床頭,眸色溫柔的看著她,嘴角勾著淺笑,問道:“困了?”他拍拍床榻,“上來歇一歇。”


    “你什麽時候醒的?”她問。


    “有一趟了,見你正睡著便沒打擾。”


    是嗎?那剛才是誰摸她脖頸的呢?蘇璃腹誹。


    不過他能醒來總歸令她高興,太醫說估計今晚會醒,卻沒想到這會兒才早上他就已經醒了。


    “現在餓不餓?要不要吃些熱粥?”


    “好。”


    於是蘇璃趕緊到門口吩咐人準備膳食過來,之後又端了一盆溫水過來,擰幹巾帕要給他擦臉。


    “你轉過去點,我給你擦脖頸。”


    “好。”


    “手抬起來,這裏也要擦。”


    “好。”


    此時此刻,要他做什麽就做什麽,乖巧得跟團子似的,任由她擺弄身子,而那眸子視線卻始終繞著她轉。


    蘇璃也感受到了,那視線灼人得很,她硬著透皮幫他擦了一會兒後,忍無可忍道:“不準看了!”


    大早上,她凶巴巴的,韓湘君卻莫名的心情好到極致。


    他忍笑,嗯了一聲,可還是沒有挪開視線。


    比厚臉皮,蘇璃覺得甘拜下風,她趕緊又給他草草擦了一遍,隨後端著臉盆倉皇而逃。


    出門後,見太醫們也正在趕了過來,“聽說皇上醒了?”


    她點頭,“醒了,你們快進去吧。”


    她在外頭等了一會兒,聽裏頭太醫診脈之後說身體恢複得很好,這才放心的回了自己的營帳。


    ......


    皇上受傷,狩獵之事也就此擱置下來,眾人都閑著的時候,隻有蘇璃忙得腳不沾地。


    那個男人趁著生病對她好生使喚了個遍,端茶倒水,喂藥吃飯,反正他皆躺在榻上,要她一一周到服侍。明明手腳健全,卻偏是要她來,想著他這毒是為救自己而中的,便也忍著他大爺似的傲嬌姿態。


    整日裏,她幾乎都在他營帳裏忙碌著,倒是鮮少有時間陪肥團子了,惹得每天晚上回去時,兒子都伸手要她抱抱安慰很久才肯睡覺。


    這日清晨,進營帳後,便見男人靠在榻上看奏章,她熟門熟路的去一旁準備要給他小腿傷口換藥的東西。


    韓湘君見她來,也隻是瞥了眼,隨後注意力繼續集中在奏章上。


    蘇璃將藥煨熱後,用勺子抹在一塊幹淨的布條上,隨後坐過來,拍了拍他的小腿。


    韓湘君會意,他將褲腿卷起來,好方便她上藥。


    這藥是祛毒  消腫的,蘇璃將藥膏對著傷口貼上,又細細揉了揉腫脹處,隨後將長巾繞了兩圈打了個漂亮的蝴蝶結。


    室內安安靜靜的,晨光從窗外灑進來,照在一株開得正好的蘭花上。兩人這般熟稔的狀態,仿佛老夫老妻似的,令韓湘君頗是享受,他就喜歡這種被她圍著打轉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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