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中何為安努力的看向那人的臉,長相確實他之前看到的案宗所描相似,他看著呼延歸蓼沒有說話。


    “五年前他的主子確實是想讓他死在那場戰事之中,但被我救下了,我找一具和他差不多的屍體換上他的衣服後又將那屍體扔入火中,就這樣他成了我身邊的一名侍衛,如今我將他送與何大人,他如今一心想報仇,至於想怎麽用就看何大人了。”呼延歸蓼稍稍解釋了當年的事。


    何為安心中思索著呼延歸蓼此舉之意,而後想到魏國如今之境,他對自己的事如此了解,想來宮內自也有郕國的細作,略一考慮後,何為安朝著呼延歸蓼一笑,“如此,那就多謝二皇子了。”


    第67章


    隻有永遠的利益, 沒有永遠的盟友,呼延歸蓼這是要先下手為強了,他明白一旦楚王上位後,那他這個曾經的盟友就是楚王第一個要滅之人, 隻有將當初那件事徹底抹去, 他的位置才能安穩的坐下去。


    對於呼延歸蓼來說, 相比讓那個心狠手辣財狼一樣的楚王做魏國的皇帝, 他到更希望是楚王那個毛都還沒長齊的弟弟來, 畢竟小綿羊更招人喜歡些,無論是對他還是對郕國來說也都更有利些。


    時間一轉, 曾經的敵人也可以變成朋友,有相同目的的二人很快達成了共識。


    當何為安再從那間院子出來時,心底深處那絲雀躍不可抑製的慢慢爬上了心頭, 他之所以會冒著風險和呼延歸蓼合作,皆因章經武這人此時對他來說誘惑太大了,呼延歸蓼心中定也明白這一點,不得不說此人計謀之深遠。


    在收下人的那一刻,一個極其瘋狂的念頭頓時浮就現在何為安的心中, 或許可憑此人化被動為主動, 他要做一個驚天賭局,局內建安帝也將成為他的棋子, 想到這兒他把手放在那顆此時劇烈跳動的胸腔前, 內心難掩激動。


    夜空中星光暗淡,沉沉的暗夜中, 何為安回了府, 上床就寢時, 明蓁本已經睡下了, 被他吵醒了,咕噥著問他:“這麽晚了,你去哪兒了?”


    “一點小事出去了會兒,快睡吧。”何為安見驚醒了她,手放在她肩上輕拍著,溫聲回著她。


    明蓁迷迷糊糊的聽到沒什麽事,含糊的“嗯”了一聲,又漸漸睡著了。


    黑夜中,何為安看著妻子的睡顏,眼眸內滿是溫柔之色,看來送魚之恩,他得提前還禮了。


    計劃中還差了一個關鍵人物,若能有他的加入,必事半功倍。


    翌日城內東市茶館二樓廂房內,何為安靜靜的等著客人的到訪。


    嘈雜喧鬧的聲音中,廂房的門被人敲響了,立在門邊的阿七打開了門。


    一商人打扮的中年男人走了進來,阿七關上門後,守在外麵。


    房內,何為安給來人倒了一杯茶,“大人請。”


    喬裝的子善看著麵前的那杯茶,微笑著飲了一口,“何大人今天請我來不止為品茶吧?”


    “為謝中常侍大人贈魚之恩,我今日特備了一份薄禮,還望大人不棄。”


    何為安說著把桌上的一個盒子推至子善麵前,做了個請的手勢。


    子善看了何為安一眼,緩緩打開盒子後,看著盒子內那枚精美的玉璧,搖頭笑著,“看來何大人還是不信任我啊。”


    “大人誤會了,在下隻是有一事不解。”


    何為安把已經涼了的茶倒掉後,重新衝泡著,而後又給子善倒了一杯滾燙的熱茶,麵上帶著客氣的笑意開口問道:“恕我冒昧,不知中常侍大人為何要幫我?”


    子善沒有直接回他,反問了他一句:“何大人可聽過高處不勝寒這句話?”


    何為安點頭。


    子善接著又道:“可我卻從不這麽覺得,我認為站得高才能看得遠,我相信何大人應該和我是一樣的想法,說句高攀的話,何大人同我一樣,我們都是從穀底爬上來的人,拚了命才得到的東西,自是不願輕易讓出去,更何況站得越高往下摔的時候越慘,所以這個位置我既上來了,就沒想過退。”


    “如今聖上龍體欠安,朝中大臣們都已蠢蠢欲動皆在為自己謀出路,我這麽做也無可厚非,大人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麵時,那時聖上罰您去靜安殿跪著,那時我就覺得大人非常人,能惹怒了聖上,卻又讓聖上拿您無可奈何,果不其然大人走到了如今這步,說明我當初並沒有看錯人。”


    許是說了一大段話,子善有些口渴,他雙手端起桌上的茶盞吹了吹,微抿了一口,看向何為安,“我們當初既有過一次愉快的合作,如今為何不再攜手呢?”


    子善這一番話,可謂是把他們之間隔著的那層窗戶紙全給捅破了。


    “中常侍既已知聖上心意,為何不選擇對你而已更容易的路呢?畢竟七殿下現在來看毫無贏麵。”何為安也不再繞彎子。


    子善把何為安送他的那個玉璧拿了出來,在手上把玩了一會兒,而後又把東西裝回了木盒內推至何為安麵前,道:“因為楚王給不了我想要的,我想要的何大人你能給。”


    一個心智成熟的成年皇子和有紀家那樣的母族在,既然自己投靠了也立不了任何功勞,楚王上位後自有他的心腹來接替自己的位置,而七皇子這邊就完全不同了,沒有顯赫的母族,七殿下還未成年,一旦事成了那自己必是功臣,到時候何為安負責前朝,而皇宮內將會徹底在他的掌控之中。


    “承蒙中常侍信任,願來路坦途,皆得心中所盼。”


    何為安本就是抱著拉攏他的目的來的,此番疑慮打消後,自是不再推辭結下了他這個盟友。


    子善在離去之時提醒了何為安建安帝此時身體應已是強虜之末了,這一點到和何為安猜想的差不多。


    同時他還告訴了何為安一件重要的事,那就是建安帝此前召見了幾次禮部侍郎,子善當時在門外聽到了好幾次秋祭二字。


    在聽見子善說出秋祭二字時,何為安眼睛瞬間亮了一下。


    看來今年的秋祭大典建安帝極有可能會為了穩定朝局,自己親自主持,以打消朝臣和百姓們對他身體不安的猜測,近來因頻頻傳出建安帝龍體抱恙的傳言,邊境那邊也不安了起來,他此時若出現在秋祭大典上傳言自不攻自破。


    秋祭大典定在九月十五,日子正好和妻子的預測生產的日子接近,除此之外,何為安總覺得建安帝若此時主持秋祭大典雖可暫穩朝局,但其後的目地或許不止如此,不然何至於幾次三番召禮部詢問,總覺得他過於重視了。


    雖暫時還有疑慮,但聖上親自主持秋祭亦是個好時機,若把握得當極有可能成為成為他們的第一個機會。


    九月初七,當紀家派去的人看到近來打探那份名單的人進了宮後,立即回了府中稟報。


    紀家家主紀尚書聽到這個消息後,眸中神色變了又變,還未開口,這時一個家仆匆匆進了院中說淑妃娘娘有急事召他進宮。


    讓家仆套了馬車,紀尚書在天色還沒暗下來時進了宮。


    一到淑妃宮中,就見淑妃麵色不對勁,像是被嚇到了一般,臉色蒼白又帶著明顯的慌張之色。


    淑妃緊張難安的立在門外,見到大伯來了,忙上前正欲開口又謹慎的看了眼周圍後領著人進了殿內,見四處都沒人了,淑妃焦急道:“大伯,出大事了!”


    紀尚書畢竟上了年紀本就是匆忙趕來的,剛才又被她拉著疾步走了一會兒,此時有些不適的喘著氣,而後皺眉問她:“出什麽事了?”


    “天要塌了。”淑妃此時心中異常慌亂,接著急忙附在大伯耳邊一陣低語。


    紀尚書聽後目光審視的看著她,沉沉問道:“消息可靠嗎?”


    淑妃立即點頭,“那人是三年前安插進去,她家人都在我手中,絕對不敢背叛我的。”


    就在今日淑妃在承乾宮的眼線在殿門外候著時,子善在殿內伺候完聖上出來時不慎絆到了門檻摔了一跤,當時他立即爬了起來,袖中掉出一塊明黃色的帕子,子善雖迅速的就撿了回去,但宮人眼尖還是看到了帕子上那一抹紅色,據宮人說近來是常聽見聖上咳嗽。


    紀尚書麵色沉了下來,想起方才進宮前收到的消息,他看了看緊張難安的淑妃,慢慢開口:“你近幾日注意下徐貴妃宮中的事,尤其看她宮中有沒有人進出皇宮。”


    “怎麽了?”淑妃立馬問道。


    紀尚書猶豫了一下,還是和她說了那調查名單之人許就出自宮內的消息。


    淑妃本就因之前的事慌了神,此時聽見這個消息立馬往最差的結果想去,“大伯,你說聖上會不會已經在懷疑了豫兒了?所以前些日子一說到立太子他才會那般震怒的。”


    紀尚書此時也猜不準那背後調查之人究竟都知道了些什麽,但當年之事所有參與之人都已被滅口了,雖說姚奎至今不見蹤跡,但是這也好幾年過去了,一直都相安無事,莫非那人等的就是現在?


    紀尚書畢竟浸淫官場多年了,老練沉穩的多,雖知道當年的事已經泄露,但多年過去關於那事的所有線索基本已全部被毀,若是對方想僅憑一個姚奎就把罪名安插到楚王身上,那就也太小看他紀家了。


    “先別慌,這事此事冒出多少有些湊巧了些,切勿自己先慌了陣腳。”紀尚書安撫淑妃道。


    淑妃此時坐立難安,想到聖上那邊的情況,她猶疑著開口,“大伯,那聖上那邊我們可要提前做些準備,萬一……”


    說到這兒,紀尚書麵色稍緩了些,為了穩住淑妃,他向她透露了一些,“娘娘別擔心,殿下這幾日就是忙這事去了。”


    雖之前還不知道聖上身體具體情況,但他早已和楚王做了最壞的打算,現在看來他們提前未雨綢繆這一步是走對了。


    聽完大伯的話,淑妃心頭一跳,咽了下口水後,心驚膽戰的問:“大伯,你和豫兒是不是又私下合謀了什麽?”


    第68章


    “隻是先做了些準備罷了, 娘娘您應該相信殿下,好了時辰也不早了,宮門快落鎖了, 我也該出宮了, 娘娘記住我和您說的話, 一切有我和殿下。”


    殿外的光線暗了下來, 紀尚書說完就就匆匆出了雲陽宮。


    兩日後,何為安奉召入宮, 才進宮門不久後就遇上了正要出宮的楚王。


    二人本已錯開,楚王馬車已行至宮門口了, 此時又退了回來,攔在何為安麵前。


    看著何為安身後一直低著頭的人的那人, 楚王眼裏滿是不可置信,語氣不善的的命令道:“把頭抬起來。”


    那人卻把頭埋的更低了,何為安側身一步擋在了那人身前,看著楚王淡漠道:“殿下,這是在宮內。”


    楚王絲毫不理會何為安的話, 從馬車上一躍而下,直直逼近那人, 麵上冷若寒霜, “我再說一遍,把頭抬起來。”


    剛才一直畏畏縮縮的人, 此時也像是被激怒了,緩緩抬起了頭, 看向楚王的目光中滿是怨恨, 一雙拳頭握的咯吱咯吱作響。


    在看清那人麵容時, 楚王眸中寒光一閃, 而後勾唇譏笑的看著何為安,冷冷道:“何大人,還真是好手段,本王看來是小看了你?”


    “下官也隻是聽從聖命辦事,還請殿下行個方便,聖上還等著下官。”何為安不急不慢的回他。


    寬闊的宮道上,楚王的馬車橫亙在正中,絲毫沒有讓的意思。


    “殿下這是想在宮中再滅一次口嗎?”


    何為安看著楚王,麵上忽然帶了笑,搖了搖頭似是在提醒他道:“此前殿下查不到姚奎蹤跡,難得就從來沒想過,這天下究竟誰才有這樣的本事嗎?殿下以為聖上為何看中七皇子呢?”


    何為安的話讓楚王瞳孔猛地一縮,蕭豫看著宮門口的那些望過來的侍衛,強壓住心中此刻那要殺人的狂躁。


    此時一小太監跑來,看著何為安忙道:“何大人您怎麽還這兒耽擱,中常侍讓小的來催您,聖上已經問過您好幾遍了。”


    楚王冷眼看著何為安帶著人跟著那個宮人離去,而後給身邊的侍衛使了個眼色。


    此時太陽剛升起不久,深秋的陽光帶著絲絲涼意,蕭豫坐在馬車內仔細回想著到底是哪裏出了錯,明明死了多年的人怎麽又會突然出現在宮中?


    待聽完剛才派出的侍衛回稟後,蕭豫麵色冷的猶如寒霜,閉眼一瞬後快速吩咐道:“速去紀府。”


    馬車飛馳出了宮門,一路急行。


    何為安帶著章經武進了禦書房外間後,把人交給了等候在外間的子善,二人一個眼神交換後,他快步進了禦書房內室。


    “微臣來遲,還請陛下恕罪。”何為安跪地請罪。


    埋首在奏折中的建安帝聽見聲音,慢慢抬起頭看了眼跪著的人,眸中情緒複雜而後麵色一緩隨和道:“起來吧,召你進宮也不是什麽要事。”


    “謝陛下。”


    何為安剛從地上起身,建安帝接著又道:“五日後就是今年的秋祭大典了,朕準備親自前去主持,去錦山路上得好幾個時辰,且還需在那兒住一宿,路途無趣,聽聞愛卿棋藝頗佳,朕想讓你隨朕一同前往,路上我們君臣二人也可對弈打發時間,朕的一點私心,愛卿可願否?”


    在聽到聖上讓他一同去秋祭大典時,何為安深藏在心底深處一直以來那根帶著莫名期冀的弦在此時斷了,看來在聖上心中自己這個聽話的棋子如今還是變成棄子了。


    此前沒想通的事,在這一刻也全部都想通了。


    “陛下厚愛,微臣之幸。”


    在旁人看來這可是聖眷正濃的恩賜,他可不得感激涕零的謝恩。


    上坐的建安帝滿意的笑了,一擺手,“如此 ,那你就先回去準備下吧!”


    在何為安正準備跪禮退出時,建安帝突然又道:“聽聞你妻子快生了?”


    何為安心驀地一跳,麵上笑著回話:“回陛下的話,她應當就是這幾日的生產時間了。”


    建安帝目光莫名的看了何為安半瞬,而後又看向手中的折子,輕歎道:“那倒是不巧了,回去和她好好說說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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