珩兒見父母好像都很開心的樣子,他輕輕扯了下母親的裳裙,仰頭眨巴著圓溜溜的大眼睛一臉茫然的問:“娘,什麽是中了啊?”


    “珩兒你舅舅他中進士了,以後也和你爹爹一樣要做大官了。”明蓁眼眶有些濕潤,祖父若是還在,知道弟弟中了應該會很欣慰吧!


    “那珩兒以後也要中,也要和爹爹一樣做大官。”


    雖然還不明白是什麽,但是能和爹爹一樣,珩兒就覺得很厲害,說著小家夥歡呼著一蹦一跳的跑了出去嘴裏不停的喊著,“中了,中了。”


    看著那咋咋呼呼跑掉的兒子,何為安笑著收回目光,伸手抹去妻子麵上的淚珠,失笑道:“行了,都當娘的人了,再高興也不能這麽哭啊。”


    見妻子仍情緒激動的樣子,何為安又故作神秘的問她:“你難道就不想知道狀元是誰嗎?”


    明蓁搖了搖頭,一副毫不感興趣的樣子。


    “你認識的人。”


    何為安特意提醒道,果然話音一落,明蓁就疑惑的看向他,“我認識的?”


    “還來過咱們家的。”他繼續提醒。


    聽到這兒,明蓁一下來了興趣,她認識的人不少,但是來過她們家且會去參加科舉的人並不多,她一連說了好幾個人名,隻見何為安都笑著搖頭。


    她好奇心更重了,蹙眉使勁想著,但就是沒能想到對得上號的人,隻能無奈的看向何為安問:“到底是誰啊?”


    何為安笑吟吟的緩緩開口:“嚴子鳴。”


    在聽見這個名字時,明蓁愣了一會兒,而後突然想起來是當年那個她覺得十分可惜,何為安的同窗好友,立馬驚喜道:“竟是他!”


    何為安點頭,“是啊,我也沒想到,一晃十年過去了,竟真的還能在上京城中相逢。”


    當年嚴子鳴離京之時說的話,如今想來依舊聲聲在耳,十年眨眼過,如今他再度歸來,看來他和羅兄欠他的這一頓酒是逃不過了。


    “當年他遺憾離京,如今也算柳暗花明了。”想起當年的事,明蓁歎了一口氣,此時此刻由衷為他感到高興。


    嚴子鳴此番高中魁首,何為安亦是為這位昔日好友感到開心,人生際遇風雲變幻,即便一時跌至穀底,隻要不曾放棄,一切終有回報。


    夫妻二人正說著話,阿七腳步匆匆的又進了院中,立在門外喊了一聲:“大人。”


    何為安走了出去,二人立在門邊,聽完阿七的話,何為安開口吩咐道:“繼續盯著,必要時給他們再添把火。”


    “是。”阿七又風風火火的出了院中。


    何為安回來時眸中帶著笑意,明蓁好奇道:“阿七和你說了什麽事?”


    走到她身邊,何為安拉著她坐在自己身上,嗓音愉悅地回她:“城外駐軍大營那邊起了點小摩擦,徐成被人打了。”


    自去年穆老將軍舊疾複發病重去世後,駐軍大營便由穆老將軍的兒子穆正業接管,隻是陛下以擔心穆小將軍初管大軍為由,還安排了一個監軍之位,而擔任監軍一職的人正是徐成,也是陛下的親舅舅,徐太後的嫡親哥哥。


    這個陛下親封的寧遠候徐成,此前從未參加過任何戰事,但是卻在一去駐軍大營後,仗著自己讀過幾卷兵書質疑穆小將軍和營內一眾將領,直言他們不懂練兵,穆小將軍看在他是皇親的麵上對他多有忍讓,但這人許是個不會看臉色的,以為是他說對了,穆小將軍才心虛退讓,一再幹預營中軍務,穆小將軍忍得了他,但那些個刺頭莽夫兵才不管他是誰,是以在今日營中晨練時,當他再一次滔滔不絕的說著兵書和領兵晨練的校尉理論的時候,突然就被底下好幾個往日裏就看他不慣的兵出言頂撞,許是落了他的麵子,他當即動手打了那兵士一巴掌,就這樣他霎時激起了眾怒,眾人把他圍了起來推搡著,當時場麵混亂,最後也不知是誰動的手,這位寧遠候被打得鼻青臉腫的進宮告狀去了。


    難怪他笑的開心,這位寧遠候一直都同何為安有些不對付,但又奈何不了他,前幾日竟仗著身份去尋自己父親的晦氣,此番聽說他被人打了,明蓁也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該!


    見妻子笑得開心的樣子,何為安想起另一件事,覺得時機不錯試探著開口問她:“年年,你看咱們也成婚多年了,如今我也到了而立之年了,這阿七比我也小不了多少,他跟在我身後多年,我想著他也該成家了,隻是外人也不敢輕易相信,便想著在府中給他配一個,你是他主母,你幫他張羅張羅唄。”


    “府中找?阿七這歲數府中沒有合適的啊,要麽就是嫁人了,要麽就是年紀太小,我看沒什麽合適的。”


    明蓁認真回想了下,便搖頭回道。


    “你再仔細想想,說不定漏了誰呢?”


    見妻子這麽說,何為安有些急,阿七那個慫貨想娶媳婦兒,自己不敢來說,還要讓他來出馬,若不是見他苦苦求自己的份上,就當年他做的那件事,他就合該做一輩子老光棍。


    “真沒有。”明蓁想都沒想又搖頭。


    何為安吸了一口氣,麵上帶著笑看著妻子,“你身邊的雨雪不是也還沒成家嗎?我聽說你最近也在幫她物色夫家,我看阿七就還不錯。”


    雨霏去年嫁人了出府了,如今明蓁身邊的大丫鬟就雨雪一人了。


    “她不行。”明蓁直接拒絕。


    “為什麽?”何為安不解。


    “是阿七讓你來說的吧?”明蓁反問道。


    見被妻子看穿了,何為安點點頭又問道:“為什麽雨雪不行?難不成你已經給她找好了?”


    若真是這樣那他也愛莫能助了,誰讓這臭小子自己看中了人還不敢說,非得聽到了妻子要給雨雪尋夫家了才著急了起來。


    “他若真有心就自己去和雨雪說,雨雪同意我自也不會阻攔,隻是有一點我得先說清楚,他若心中還有別人,那這件事最好就此打住,我可不舍得讓我的雨雪受委屈。”


    明蓁把話直接和他說明白,之所以沒完全拒絕,皆因雨雪那傻丫頭,這麽些年一直不肯嫁,早在阿七那年被打板子時,明蓁就看出來了,那時雨雪雖嘴上唾棄阿七,但去照顧阿七最勤的也是她。


    “這個你放心,我問過他了,當年的事如今早已過去,他絕不敢有二心,若非如此我也不敢和你開這個口。”何為安笑著向妻子保證道,此前他也有過這個擔憂,也是問清楚了後,才決定幫他做這個說客的。


    明白妻子的意思後,何為安鬆了一口氣,他也隻能幫他到這兒了,接下來能不能成功娶到媳婦兒就看阿七自己的了,誰讓他當年做的混賬事,導致現在大家都不信任他了。


    第76章


    珩兒發現最近爹爹身邊的那個阿七叔叔常常愛來找他的雨雪姑姑, 而每次雨雪姑姑見過他後,臉都會變得紅紅的。


    沒過多久,珩兒聽府中的人都在說他的雨雪姑姑要嫁給阿七叔叔了, 珩兒不明白什麽意思, 問她們但她們都是隻看著他笑,讓他快快長大就知道了,珩兒跑去問母親,在母親那裏得到了答案。


    原來嫁人就是雨雪姑姑以後要住到外麵去了,不能再天天陪著他了, 以後雨雪姑姑也會生小寶寶了。


    珩兒弄明白後, 突然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他不想要雨雪姑姑嫁人,他一下就討厭起了那個和他搶雨雪姑姑的阿七叔叔了。


    珩兒的抗議沒有起到任何作用, 雨雪和阿七的婚期很快定了下來,就定在今年七月初十, 兩個人都老大不小了, 也不好再拖了。


    時間雖趕了些, 但也來得及準備,何為安讓人在西城懷遠街附近給阿七購了一座院子作為他們的新婚居所送給了阿七。


    明蓁因為懷孕, 何為安這也不讓她做那也不讓她做,她最近覺得自己快閑得發黴了。


    起初剛懷上這個孩子時,她吐的昏天黑地的,那段時間什麽也吃不下,何為安變著法的給她找廚子換口味, 後來連宮裏的禦廚都請來了, 但她該吐還是吐, 好在三個月過後情況終於好了許多。


    近來雨雪要出嫁, 她便一心操持起來雨雪的嫁妝來,雨霏雨雪都是跟了自己十多年的丫頭了,在她心中三人早如姐妹一般了,雨霏有的雨雪自然也不能少,她一定也要給雨雪辦一場風風光光的婚禮送她出嫁。


    日子一天一天逼近,何府這邊緊鑼密鼓熱火朝天的在準備阿七和雨雪的婚事。


    皇宮禦書房內


    蕭樘枯坐在椅上,看著麵前空空蕩蕩的書案,眼眸微闔,聲音低沉的問:“折子又送過去了嗎?”


    邊上候著的元忠小心看了眼陛下的麵色,回道:“回陛下,昨兒傍晚就送去內閣了。”


    “朕知曉了,你退下吧。”蕭樘閉眼揚了揚手。


    他怕是這天底下最清閑的皇帝了吧?內閣什麽都幫他做了,平日裏能送到他手中的折子都是經過內閣篩選的,而經他批複後又要重新送往內閣審查後方可發放下去。


    自去年穆老將軍去後,老師在朝中幾乎是一手遮天,他何尚書的話往往會比他這個天子的意見要重要的多了,而穆正業因為舅舅的事如今更是時常裝聾作啞,朝中諸事於他仿佛置身事外。


    前些日子舅舅被打得鼻青臉腫的來找他,可他除了能下令懲治幾個小兵外,又還能做什麽了?


    駐軍營中的人隻認穆家不知天子,若非上官有意那些個兵士又怎敢對皇親國戚動手,他這個皇帝如今做得和個傀儡又有何區別?


    “陛下?”元忠見聖上似在閉目養神,試探著叫了一聲。


    蕭樘睜開眼睛看著還在的人,眸中閃過一絲不悅,看在這元忠是跟了自己十幾年的老人了,他忍下心中的不愉,“何事?”


    “奴才近來得知一與何家相關的消息,不知該不該說?”元忠小心翼翼道。


    “有話直說。”蕭樘冷冷瞥了他一眼。


    “近來奴才收到消息,何尚書身邊那名叫阿七的心腹下月即將成婚,奴才聽聞……”元忠說著偷偷望了一眼陛下,接著小聲道:“聽聞朝中許多大臣都提前送了賀禮去。”


    蕭樘放在案上的手一緊,咬牙冷笑道:“不過老師身後的一條狗,竟也值得他們這麽巴結。”


    看著陛下已然動怒的樣子,元忠嘴角微微一勾,目光迅速朝門外一看,而後走至陛下身側,俯身低聲嘀咕了一段話。


    蕭樘聽後麵色霎時一變,“不行,上次失手恐已引起懷疑了,怎可再貿然出手!”


    “絕對不行,再等等。”蕭樘起身,搖頭道。


    “陛下,時機不等人,那日定是他們防備最懈怠時。”元忠急道。


    “元忠,你到底是朕的人,還是母後之人!”蕭樘厲聲斥道。


    元忠被嚇得頓時跪倒在地,惶恐道:“奴才一片忠心,自是陛下之人。”


    看著那苦心辯解之人,蕭樘隻覺頭疼,“行了行了,趕緊出去,朕看著你心煩。”


    見陛下已生怒火,元忠也知不是再提的好時機,誠惶誠恐的遵命退了出去。


    雖把元忠趕了出去,可剛才元忠說的話卻句句進了蕭樘的心中,他此時糾結萬分,自去年穆老將軍去後,他因一時擔心把那件事告訴母後後,他就發現事情越來越不受他控製了。


    母後先是瞞著他私下動手,還讓元忠一再來逼迫自己,但方才元忠的辦法確實讓他心動了。


    如今這種局麵,他也不知道還有沒有那個時間來讓自己等,人心難測,欲壑難填,以前他不理解,可如今近四年的時間,才讓他徹底明白了何為天子至尊,他可以讓自己所有的親人得到至高無上的身份地位,他是主宰魏國的君主 ,而何為安呢?他如今權傾朝野,伸手可登天,難保他不起二心。


    父皇說過為君者既要會用人,也得會製衡,如今朝中百官唯何為安馬首是瞻,一旦沒了平衡,岌岌可危的就變成了自己,高處不勝寒,他隻是想自保。


    元忠出了禦書房後不久,就被徐太後召進慈安宮,再度出來時因天色已有些暗,回去途中不慎被一宮人衝撞了。


    元忠今日本就因在聖上那裏受了罵心中此時憋著一股火,見此更是把怒火直接發泄在那宮人身上,讓身邊的人對著那宮□□打腳踢。


    此時才將入暮,夏夜屋外涼爽夜風習習。


    不遠處晚膳後出來消食散步的馮太後,聽見前邊有哭喊聲,便讓身邊的宮人去查看,宮人前去看清後很快來稟:“娘娘,前邊是陛下身邊的元忠常侍,好似在打罵一個宮人。”


    “元忠?”


    馮太後看了眼那個方向,身邊的宮人立即道:“娘娘,那邊是慈安宮的方向,近來元忠常侍去慈安去的很是勤。”


    馮太後收回目光,輕笑著搖了搖頭,“回宮吧!”


    小人一朝得勢,往往就會忘了自己的曾經,小地方出來的終究是上不得台麵。


    開國承家,小人勿用,這個小皇帝看來是喜歡反其道而行。


    待把那宮人打得不再動彈時,元忠才讓人收了手,冷眼看著地上那如死狗般奄奄一息的人,嗤笑著帶著眾人昂揚而去。


    夜裏元忠回房歇息時,看著隔壁院中的燭火,轉身問身邊的人:“那邊最近有什麽動靜嗎?”


    小太監回稟:“中常侍最近一直都待在院中,甚少出去,也沒看到他與什麽人接觸。”


    “什麽中常侍,你看陛下可信任他?咱們常侍才是陛下和太後娘娘麵前的第一紅人。”另一小太監忙在元忠跟前溜須拍馬道。


    “對對


    對,這個位置遲早是大人您的。”小太監忙點頭如搗蒜的附和著。


    “這是位置本就該是我的,你們給我把人盯牢了,他每日接觸了些什麽人做了些什麽事,都要一五一十的讓我知道,明白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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