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昆侖看了看窗外,不錯,湯姆和徐衝衝在地上蹲著玩徐衝衝家新孵出來的小雞,再看看客廳裏,也沒有珍妮的影蹤。


    在m國,父母,或者說男女之間接吻,都不會避著孩子們,而且父母親昵,這是家庭友愛的象征。


    但是鄧昆侖哪怕在西方長大,骨子裏也是個東方男人,從來沒有當眾吻過女人,甚至在各種酒會上,就連kate主動的親吻,他都會拒絕。


    來自東方的,羞澀的,具有一種神秘感的博士,蘇櫻桃大概永遠不會知道,曾有多少金發碧眼的女郎們,在各種沙龍上,party上,以能撩到他為榮,但是卻從來沒人成功過。


    而從一開始的二十五歲,到後來的二十四歲,再到今天回廠之後,迎門照麵,張悅齋當著鄧昆侖的麵,連著說了幾句大將風度,鄧博士終於意識到,妻子的成熟度比他想象的更高。


    就從一個吻開始吧。


    他覺得他也該正式開始,循序漸進的跟妻子發展更深一步的關係啦!


    第50章 香吻


    保劍英32歲, 相貌很普通,身材還有點矮,倒是比較豐滿, 屬於那種扔到人群裏絕對沒有人能因為相貌而注意到她的女同誌。


    但就這個女同誌在博士的新婚日,喊了一幫小h兵來拆他的台?


    而且還是她偷了廠裏的煤, 讓大家一個冬天差點被凍死的?


    “我甚至懷疑毛小英的死都跟她脫離不了關係, 要不然好端端一個女孩子,大好的青春年華, 為什麽要自殺?”蘇櫻桃反問。


    “她是個間諜, 我們必須申請地委介入此時, 這關乎國家安全。”鄧昆侖最先想到的當然是這個。


    畢竟這地方曾經是日軍的大本營,哪怕過了三十年,那些潛伏的很深的日係餘孽隨時還在飼機, 蠢蠢欲動。


    “她的家庭成分是赤貧, 而且保大媽就是她親媽,組織也不可能讓一個家庭成分存疑的女人做總會計,這個你就別懷疑了。”蘇櫻桃說。


    “但她偷了煤是事實, 就算不是間諜, 地委介入, 這件事情依然可以查個水落石出,我們需要真相。”博士依舊是西式思維。


    而且回想毛小英, 他心裏都不知道該如何去麵對, 那個善良的, 沉默的女孩子, 如果她真是因為保劍英的蠱惑而自殺,那鄧昆侖必須還她個公道。


    蘇櫻桃拿抹布從烤箱裏端出一盤則剛烤好的,金黃色的土豆, 再在上椒鹽,這是給孩子們做的。


    雖然不及倆孩子想念的炸薯條,但也差不多了。


    把魚盛出鍋,她示意鄧博士上桌,然後說:“讓我告訴你地委介入後的結果。保劍英本身不是間諜,地委也不可能栽贓於她,所以她還是清白的。至於煤,張平安和牛百破都是保劍英的親人,怎麽可能會招供她?非但他們不會招供,因為丟煤事件,張愛國反而要進監獄。”


    頓了會兒,看鄧昆侖聽的很認真,蘇櫻桃又說:“等保劍英從地委回來,廠領導們將會更加信任她,而她,也將是下一任廠長。到時候她還會溫柔大度的對你說,博士,我是不會怪你的。”


    說著,蘇櫻桃還給了博士一個媚眼。


    神了,她的神情看起來跟保劍英平時一模一樣。


    所以申請地委介入,等於幫保劍英升職?


    鄧博士艱難的啃完了一塊玉米麵餅,放下了筷子,輕搓著雙手說:“有時候,我會特別喜歡這片土地,喜歡這座飽經滄桑的大廠,喜歡像龔,張,以及吳,他們那種拚盡全力,為了生產而幹的拚搏精神,也欣賞他們那種純粹的愛國熱情。”


    ……


    停了會兒,他又說:“但是就好比這個東方古國既有《毛選》那種偉大的書籍,也有金瓶梅一樣,像保劍英這種人,這種卑鄙而拙劣的手段,又讓我有時候無比厭惡我所身處的環境,這與愛國與否無關,我單純隻是厭惡保那種,既無能,還喜歡耍小聰明的人。”


    “所以你特別想讓我在廠領導麵前揭穿她的真麵目吧?揭穿她再把她繩之以法難道不好嗎?沒問題啊,我可以,不過你得幫我個忙。”蘇櫻桃笑著舉起了自己的手,認認真真說。


    “什麽忙?”


    “明天一早,你在晨會上提一句,把張愛國丟煤的案子下放到g委會就行了,簡單吧?”蘇櫻桃興致勃勃的說。


    張愛國丟煤的案子,現在全廠領導極力壓著,就是怕g委會介入後,張愛國要被下放。


    而於蘇櫻桃這個副主任來說,打倒機械廠總廠的大廠長,她將成為秦州最風光的g委會主任。


    鄧昆侖討厭毛劍英,但也戒備蘇櫻桃,畢竟她太紅太專了。


    又不是交心到彼此都知道對方真實想法的,她到時候會不會批張愛國?


    所以他臉色白了白,但並不答應。


    “這麽為難?怕我要批倒張愛國,再踏上一萬隻無產階級的腳?”蘇櫻桃看鄧昆侖一直盯著自己,趁倆孩子飽著肚子去寫作業了,故意湊近他,悄聲說:“就好比很難叫領導層相信保劍英的真實為人一樣,我沒有辦妥事情就不好給你誇口,這樣吧,你不是很想親吻我嗎?把張愛國的案子送到g委會,到時候我主動送你一個香吻,好不好?”


    鄧昆侖心頭怦然一條,這個女孩子怕不是能看穿他的心思吧?


    但他依然沒說話,而且往後躲了躲,盡量躲開蘇櫻桃的唇和她呼吸時吐出來的氣息。


    但是他的臉紅了,就連耳朵根子都紅的透透的,好像被煮熟的蝦殼一樣。


    眼睛盯著蘇櫻桃的眼睛,但他嘴唇緊抿,一言不發。


    “明天你不是要去開會,開會的時候你提一提張愛國的事情,讓領導層把那件事情壓到我們g委會來。”蘇櫻桃啵了一下:“很簡單一件事情吧,隻要你辦好,我就給你一個香吻。”


    小樣兒,看不出他的想法,櫻桃那個夢就白做了。


    她看得出來,臉紅的博士,內心很不純潔。


    鄧博士站了起來:“今天我洗碗。”


    “不對,博士,您比我大11歲呢,正麵回答這個問題啊,我給你一個吻,你會不會幫我的忙?”蘇櫻桃認真問。


    博士臉很紅,進廚房了,但堅決不說話。


    蘇櫻桃愣了半天才悟出來:他這種一言不發不是不想,而是因為羞澀吧!


    ……


    張愛國手裏丟了煤的事情幾個大領導一直壓著,捂著,不想挪到蘇櫻桃這兒,就是怕蘇櫻桃為了政績要批d他。


    但現在的鄧昆侖畢竟不是原來那個總是在懷疑櫻桃的博士了,隻是覺得她比較怪,至於大方向上,他覺得她肯定不會出岔子。


    所以第二天一早到了辦公室,大家一起開會的時候,他還真的就提議,讓把張愛國煤炭賬不清楚的事情,挪到g委會去。


    別看鄧昆侖隻在會上說一句話,但這句話,對於蘇櫻桃要揭發保劍英,作用還是很大的。


    畢竟廠領導們都以保劍英為中心,而保劍英,則是力保張愛國的好心大姐。


    鄧昆侖早晨把這事兒一說,保劍英頓時就怒了:“博士,您這樣做不太好吧,雖然我們都知道櫻桃立功心切,但是全廠上下為了您的麵子,大家都爭相下放,隻為力求機械廠不關門,張愛國可是個好領導,您這意思是想把他送到櫻桃那兒,爭取讓櫻桃搞倒一個大領導,早日立功?”


    龔書記也挺疑惑的:“博士,您向來不是咱們當中公私最分明的一個,今天這是怎麽了?”


    鄧昆侖總不能說,自己是為了討妻子一個吻,才這麽做的吧。


    當然,這隻是他心裏對於自己意誌不堅定的嘲諷。


    但真正意義上,他還是希望,領導組不要總是對張愛國采取又瞞又遮的保法,把他的事情挑出來,至少查明真相,不要讓他的思想負擔那麽大。


    站了起來,他說:“至少我相信蘇櫻桃的工作能力,也相信她能給張廠長一個清白,總之,我希望你們趕緊把這件事情轉到她那兒,就這樣,再見。”


    瀟灑的博士哪怕穿上臃腫的幹部裝,依然比別人都瀟灑一點。


    龔書記最近壓力也很大,因為上麵是總理力保,而整個單位的貢獻幾乎全來自於鄧昆侖。


    鄧昆侖不給別人麵子,大家總不能拂他的麵子吧?


    “領導……”保劍英很著急:“咱們要真把張愛國移交g委會,他的人生可全毀了。”


    “行了,移交吧……”龔書記猶豫了一下,還是說。


    當然,他心裏這會兒對於鄧昆侖和蘇櫻桃是有著很深的意見的,再看保劍英,不由的就得生出幾分同情來:還是小保同誌顧全大局。


    且不說領導們怎麽想的。


    蘇櫻桃本來以為,婆婆拿到沙漠綠洲的地址之後,獨霸綠洲,跟小鄧村的一家人自給自足去了,不會再想到自己。


    卻沒想到婆婆居然背著一個大筐簍子到了g委會的辦公室,要了鑰匙之後,到了小白樓,等她下班回家,不但替她把地刨了一遍,而且還把她早晨換下來,都沒來得及洗的衣服都替她洗幹淨了。


    從小到大,櫻桃哪怕在自己家,都是自己洗衣服。


    而婆婆居然連她的內褲都給洗了?


    被一個強勢的婆婆寵愛著,蘇櫻桃都有點不適應。


    “你是我兒媳婦,我兒子一個月給我五塊錢,我得拿那筆錢替我大兒子看病,給一家人做開銷,我給你幹點活兒是應該的,但是身為兒媳婦,你就應該聽我的話,嘍,廚房裏蘑菇,有野菜,留著吃吧,要不,你把鑰匙留給我,以後我來,就不要問你要要鑰匙了。”老太太風風火火,手裏拿著鑰匙,一副要蘇櫻桃把鑰匙交給她的樣子。


    “媽,我這兒隻有一把鑰匙,以後您要來,問我要鑰匙吧,您放心吧,我是您的兒媳婦,能不聽您的話,以後不論有啥事兒,我都聽您的?”蘇櫻桃笑著說。


    但鑰匙,她還是給收回來了。


    毛紀蘭開心的簡直要跳起來了,雖然沒要到兒媳婦的鑰匙,但是她聽到兒媳婦親口說的,要聽她的話這句話了呀。


    態度比啥都重要,毛紀蘭要的不也就是蘇櫻桃的態度嗎?


    今天她滿足了,她特別開心,她雖然很累,但她昂揚闊首,就好比報紙上說的,邁在幸福的康莊大道上。


    她是整個秦州最優秀的婆婆!


    再說工作上,張愛國的事兒領導組隻是說了移交,一天時間當然移交不到蘇櫻桃手裏,但是關於保劍英別的事情,蘇櫻桃可不能不查。


    就比如說翻閱g委會檔案的時候,她發現張悅齋的妻子徐儼,是給下放到了成縣勞改農場,除了寫信來提離婚之外,再也沒有給張悅齋寫過一封信。


    一個下放的女同誌,這都一年時間了,她難道就不問問女兒過的怎麽樣?


    成縣本身靠近沙漠,地域貧脊,下放人員的口糧大多數不夠吃,徐儼居然也從來不寫信問前夫要點糧票,那她是怎麽生活的。


    今天她下班早,於是就去了小學門口,本來是想攔張邁躍的,沒想到張邁躍和珍妮倆一大一小,牽著手就從學校裏出來了。


    珍妮看見蘇櫻桃,當然笑眯眯的跑過來,就躲到她身後了,但張邁躍這個女孩很奇怪,看起來很不高興。


    “小月月,阿姨問你件事兒,你媽最近給你寄過信嗎?”蘇櫻桃問張邁躍。


    張邁躍長的很漂亮,屬於那種有棱有角的漂亮,但是脾氣很倔,據說保劍英跟她爸談了將近半年的時間了,但是直到現在,張邁躍都沒有張嘴喊過保劍英一聲阿姨。


    因為這個,這丫頭還給她爸拿皮帶抽過。


    蘇櫻桃以為這丫頭脾氣難搞,一回跟她搭不上話,還語氣盡量的溫柔,卻沒想到張邁躍聳了聳肩膀,居然說:“阿姨你就別同情我了,我不信我媽會丟下我,她肯定還會再回來的。”


    “那為什麽她下放都一年多了,也不給你寫封信?”蘇櫻檔於是反問。


    張邁躍跟珍妮的關係很好,但是顯然不想跟蘇櫻桃答話,還冷冷的來了句:“要你管?”


    這一把,她就想推開蘇櫻桃。


    “嬸嬸是好人,你不能打她。”珍妮刷的一下,把雙手伸開了。


    這個小丫頭平常幾乎沒什麽存在感,但隻要誰對蘇櫻桃不好,她立刻就會跳出來,而且她本身是個褐發褐眼,皮膚白皙的洋娃娃,兩隻眼睛一瞪大,又可愛又無辜的樣子。


    “小月月,是這樣的,你有沒有想過,很可能你媽給你寄過信,但是被誰給攔住了,所以你從來沒收到你媽的來信?”蘇櫻桃把張達躍拉到了一邊,才說。


    張悅齋和徐儼是這樣的。


    下放的時候,徐儼是帶著剛上高中的兒子一起走的,兒子是響應號召插隊去了,她則是因為在廠裏的言論不當,直接進了勞改農場,而進了農場之後,她給張悅齋寄了封信,要求離婚。


    現在的情形是隻要組織認可,不要求雙方到場就可以離婚,所以倆人就這麽著把婚給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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