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叫張悅齋吧,我管你是不是上過朝鮮戰場,大娘我曾經親手殺過五個小日本鬼子, 有一個想欺負我家東明, 我把他的腸子從肚子裏掏出來,就這麽扯啊扯,給他纏一了樹上……”毛紀蘭還有個毛病, 就喜歡欺負這些一看就沒什麽經驗的年青人。


    張悅齋聽這老太太講起解放前的往事,隻能先哼哼哈哈應付著她。


    而關於種糧食, 他還有疑惑:“毛大娘……”


    “請叫我婦女主任。”毛紀蘭說。


    “毛主任,你確定現在就要種糧食,不施點兒肥, 再說了,關於糧食,我們上級也應該討論一下先種什麽才行啊?”張悅齋盡量溫柔的跟老太太談。


    “種糧食還需要開會,難怪你這農場搞不起來。這片地漚了幾十年,肥的要命,你要不種麥子,眼看結草籽兒的時候,別的地兒的草籽兒飛過來,它還得變成一片荒草甸子,現在種糧食就是搶土地,明白不?”老太太白眼一翻說。


    她甚至覺得這個農場場長一點都不合格,場長應該立刻讓給她。


    “種點豆子吧,我聽說豆子產量高。”


    “隻能種麥子!”


    “要不再種點菜,咱有菜種。”


    “必須種小麥。”毛紀蘭生氣了:“種小麥!”


    好吧,張悅齋深吸一口氣,先聽老太太的:種小麥。


    農場裏的正規軍,那幫下放的有知識,有文化的王八蛋們,這時候還在忙著四處挖坑尋寶呢,而等到傍晚,毛紀蘭帶著一幫子滿身都裝的鼓鼓的婦女同誌們,把挖出來的中藥材上繳給張悅齋,就可以下班了。


    小鹹魚保琴琴,因為積極聽話,現在是農場的記分員。


    “大娘,一人九個工分,我已經給你們記好啦,我叫保琴琴……”保琴琴還沒來得及跟毛紀蘭套近乎呢,老太太差點沒翻倒在地:“九個工分,真的?丫頭,你莫哄我。”


    “就是九個,咱們張主任定的,你們不會嫌少吧?”保琴琴看一幫子婦女同誌也是臉色大變,有點害怕。


    “是有點太……太多了,你們還缺男人不,我們家還有男人!”大嫂一聲差點沒哭出來。


    她家的男人們在公社一天也隻能拿五個工分啊,她們一天能拿九個工分,還能吃飽飯,這說出去誰信?


    且不說保琴琴看她們全驚成這樣,有多吃驚。


    張悅齋得由衷的拍一回大腿:這幫農村婦女實在太給力了一點。


    在g委會辦公室過稱,一天就挖了幾十斤中藥出來,這又是張悅齋完全沒想到的一點,而且婦女們把中藥整理的很幹淨,隻要曬幹就可以送到市中醫院去。


    小孫把中藥送到中醫院,頭一天就賣了五塊錢。


    誰敢信?


    張悅齋簡直樂嗬壞了,哼著小曲兒回宿舍,路上就見保劍英佝僂著腰,蹣跚著步伐,拎著桶子要去打水,看到他,冷笑了一聲:“你現在可真是蘇櫻桃的一條好狗,可惜人家都懶得尿你,放個婆婆來對付你。”


    “保劍英,別逼我掐死你,行嗎?”


    “但蘇櫻桃她拿鄭凱沒辦法,那是個天生的大男子主義,這輩子都不會聽女人的話,而這農場裏所有的男人都聽鄭凱的,她也就能馴服一幫娘們和你,所以你連娘們都不如。”保劍英又說。


    張悅齋深吸了口氣,剛想給保劍英一巴掌,身後突然傳來徐儼一聲咳。


    哪怕是農場場長,打人也是犯法的。


    保劍英一聲冷笑,揚起脖子走了。


    ……


    蘇櫻桃回到家,窗台上有一大把小山藥蛋子,這應該是四嫂留的,這東西別看指頭肚子一樣大,要是拿去年她醃的醃辣椒碎炒一塊兒,再放點蔥花蒜苗,可比肉還好吃。


    把小山藥蛋子全摟到笸子裏,她看湯姆在後院裏蹲著,於是喊:“湯姆,把這山藥蛋子洗了,我晚上做給你們吃。”


    “又不是蝦,我才不吃它。”湯姆拿了一根燒彎的針做成的小魚竿就要出門,看珍妮準備跟著,一手就把她給指住:“男人幹大事兒,女人不能跟著。”


    “湯姆,你準備去哪兒?”蘇櫻桃問。


    湯姆理直氣壯:“我準備幫你撈點兒蝦啊,你都好久沒吃肉啦,幫你補補身體。”


    分明是他自己想吃蝦,忙著要去釣蝦,非說是給她釣的。這小屁孩兒要想拍誰的馬屁,嘴巴那叫一個會說。


    不僅最近廠裏幾乎沒肉,蘇櫻桃記得秦州這幾年都會因為豬瘟而缺肉。


    這才幾頓飯裏沒肉就開始嚎,將來天天沒肉的時候他怎麽辦?


    因為總覺得湯姆說話的語氣變的有點太蹊蹺,蘇櫻桃把米飯燜上,再把小山藥蛋子蓋在上麵燜之後,就拉著珍妮悄悄出了門,準備去看看,湯姆到底是幹嘛去了。


    湯姆出門之後,振臂一呼,徐衝衝手裏端個盆兒,張兵兵手裏拎個瓦罐兒,乍一看,那是小時候蘇櫻桃帶他的時候,給他夜裏接過尿的。


    幾個孩子蹦蹦跳跳,直奔萬人坑,而在那兒等著孩子們的,居然是鄭凱。


    大概鄭凱真的如張悅齋所言,去炸山了,一副灰頭土臉的樣子。


    手本來就給博士放火燒過,現在又多了很多白色的燙痕,斑斑駁駁的,看起來是真可怕。


    他手裏拿著一副真正的魚網,看孩子們來了,就開始往湖裏撒網。


    這湖很大,原來裏麵魚當然多。


    但魚再多也架不住一個大廠裏幾千號人狂歡似的撈啊,而且你一撈,魚不就跑到湖心,到湖底去了,現在大家也很難撈到魚了。


    “小朋友們,你們可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咱們天生跟娘們是兩類人,說說吧,你們想要什麽魚,我幫你們撈。”鄭凱說。


    張兵兵把瓦罐一蹲:“我要一條最大的。”


    徐衝衝滑頭一點:“我不管大小,有多少都要。”


    “湯姆,你好啊洋孩子,你想要什麽?”


    “我要好多好多蝦,而且隻要大的,小的還是放回去吧,叔叔,濫捕會讓湖裏的魚絕跡,咱們要適可而止。”湯姆說話的時候,頭歪著,眼睛一直盯著鄭凱的屁股看。


    “這就對了,小洋孩子,別學你那個洋不洋土不土的叔叔,一點男子氣概都沒有,要學我這種頂天立地的中國男子漢,跟我說:女人都是娘們,都沒出息!”鄭凱說。


    湯姆扭著屁股,顧左右而言它,鼻子都快湊到鄭凱的屁股上去了。


    看鄭凱把魚網收上來,裏麵有一條魚,還有好幾隻蝦,連忙把蝦全摟到了自己的簍子裏。


    “快點,說一句女人是娘們,沒出息,要不然你別想拿我的蝦。”鄭凱有點生氣了,摁住湯姆抓蝦的手說。


    蘇櫻桃是躲在白色大理石後麵的,眼睜睜的看著,就見湯姆的另一隻手快速一動,從鄭凱的屁股上拽了個什麽東西下來。


    然後湯姆端起小蝦簍子,轉身就跑:“男人天生就該是紳士,要讓著女士,而且我媽在m國讓男人聞風喪膽,我嬸兒在華國,就是你這種男人的克星,她早晚搶光你的小弟。”


    鄭凱站了起來,給氣的呀呀大叫:“你個狡猾的洋崽子!”


    所以鄭凱這是聽說她想讓他當老黃牛之後,專門抽時間,想用魚和蝦做誘餌,想把她唯一的小弟湯姆,教成一個跟他一樣狂妄,自大,不尊重女性,不把女人當人看的大男子主義?


    結果被湯姆個小屁孩子兒給耍啦?


    湯姆端著蝦簍子一路小跑,剛經過那片白色大理石的照壁,走到共建大東亞共榮圈那個圈子下麵,一把就給蘇櫻桃逮住了。


    然後蘇櫻桃伸開了手,盯著湯姆看。


    要知道湯姆一直以來信奉的真理是,看上別人的東西,不能偷,但是可以明搶,拳頭硬,本領高,就可以搶別人的東西,這也是他將來當了律師之後,最自豪的一件事兒。


    但就在剛才,他從鄭凱的屁股上拽了一把鑰匙,這屬於盜竊行為。


    蘇櫻桃一把抓過來,又是一把日本式的老鑰匙,這把上麵寫著服部二字,翻過來,背麵寫的是個忍字。


    他這是偷鑰匙偷上癮了。


    “我不是偷,我認為這些鑰匙是打寶藏之門的鑰匙,知道十字軍東征嗎,嬸嬸,你知道哥倫布發現新大陸嗎,在寶藏麵前人人平等,他要尋寶,我也要,而我覺得這些鑰匙是屬於寶藏的,所以我要偷,但我不相信他說的,女人是娘們的那一套,哼!”湯姆倔起了脖子,又說。


    關於夢裏的寶藏到底最後有沒有找到,有沒有打開,這個蘇櫻桃也不知道。


    但湯姆已經有將近二十把鑰匙了,再多,他的褲子就得給墜爛。


    拍了湯姆一把,她說:“回家吧,以後你要再敢偷人東西,我會把在這些蝦身上繞滿麵條,再把它們炸的酥酥的……”


    湯姆的口水要流成河了,想起酥酥的蝦,簡直愛死了:“嬸嬸我愛你,找到寶藏我會全部送給你噠。”


    “然後把它全送給你叔叔吃。”結果蘇櫻桃來了這麽一句。


    從胸腔裏往外哀鳴了一聲不要,拎著濕噠噠的小簍子,小夥子屁顛屁顛的跟著在蘇櫻桃的屁股後麵,一路哀求:“嬸嬸,原諒我吧,我再也不敢偷鑰匙啦。”


    ……


    鄧昆侖雖然不相信蘇櫻桃說的話,但是目前跟紅岩軍區有交流的工作,原本他是準備派吳曉歌去的,但因為蘇櫻桃說要讓他自己去。


    咬了咬牙,他把自己的名字,也給報了上去


    雖然蘇櫻桃說的沒頭沒尾,但金芯電纜確實是他們生產任務中的一樣,防患於未然嘛。


    而保醫生介紹來的毛靖,因為是廠領導們集體簽了字的,已經進廠工作了。


    鄧昆侖原本想直接把他提到自己工作間的,想來想去還是先調到內蒙去了,暫且讓他在車間熟悉一下各種機械工程和機械原理吧。


    櫻桃說的那個所謂的夢,鄧昆侖並不是不放在心上,也不是不信它。


    曾經得過諾貝爾物理學獎的普朗克曾經說過,科學和神學是可以互容互通的。大多數偉大的科學家們,同時也是虔誠的宗教信仰者,這世界上沒有真正的無神論者,隻是他們對神的定義,跟普通人有所不同而已。


    他還需要時間去觀察蘇櫻桃,並且,最終給她一個定義而。


    當然,因為毛紀蘭被蘇櫻桃拉進了農場,而蘇櫻桃在單位現在差不多算個風雲人物,上班的時候,他的學生們,雖然他一再勒令,但大家不免總還是要悄悄的,講點兒關於她的事情。


    “聽說博士的母親現在在農場裏幹的挺好的。”學生孫旭悄悄說。


    吳曉歌正在跟博士演算一個公式,回頭笑著說:“但是農場那個民兵隊長……現在準備跟咱們博士夫人對著幹!”


    “不要談跟工作不相幹的事情。”鄧昆侖可不喜歡學生們議論鄭凱,因為他很反感那個自大而又狂妄的男人我。


    但說起鄭凱,博士不免就要皺皺眉頭,跟聰明人打交道很簡單,因為你能跟他分析利弊,理智的講道理,而鄭凱不是個聰明人。


    哪怕蘇櫻桃說她很熟悉對方,鄧博士也不相信她一個女同誌,能改變那個男人骨子裏固有的大男子主義。


    想到這個,鄧博士不禁就搖了搖頭。


    這不下了班,要回小白樓的時候,在路上,鄧昆侖居然碰上他二哥,在一戶人家的平房前,鬼鬼祟祟的在兜售啥東西。


    “老三……”還真是他二哥,見了他,連忙把筐子收了起來


    “二哥,你這是在幹嘛?”鄧昆侖於是問。


    鄧老二笑咧開嘴巴:“密林農場是個好地方,能挖山藥蛋子,還有蕨麻呢,你二嫂挖了咱們吃不完,我來悄悄賣一點兒。”


    鄧昆侖愣了愣:他媽在農場還真幹的不錯,他二哥都能憑借農場做生意了?


    但更叫博士吃驚的,則是到了小白樓以後他看到的場景。


    他看到一群廠裏被勞改下放的工人們,正被一群家屬們扭在他家門外,看樣子,這是大型批d現場,還是大型告狀現場?


    “挖地有什麽不好,人博士家的幾個嫂子每天來的時候兩手空空,走的時候又是蕨麻又是蘑菇又是山藥蛋子的,兜兜裝的鼓鼓的,我一天在家裏喝風屙屁,你找到寶了嗎?”一個女同誌正在扭打她的丈夫。


    “本來說好的勞改三個月就回廠,你因為不勞動,跑去挖寶,一個工分都沒掙,現在蘇主任說要延長你的下放時間,再有幾個月拿不到工資,你兒子就要餓死啦,我現在就碰死我自己。”另一個女同誌揪著她丈夫的耳朵,正準備用丈夫的胸膛撞死自己。


    但是,誰也比不上方東寶的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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