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再過了一會兒,鄧昆侖是真的坐立不安,甚至有點害怕了。


    “天啦,那兩個人在親嘴,快點閉上眼睛。”有人看電影裏的兩個人親到了一起,頓時閉上了眼睛。


    有些沒有閉眼睛的人,也不經意的低下了自己的頭。


    這種西方式的,講究墮落生活的電影,簡直叫大家麵紅耳恥。


    可是鄧博士還準備要給蘇櫻桃一個吻呢,這可怎麽給她一個吻?


    等到電影快結束的時候,鄧昆侖左右一看,就發現所有人雖然不知道結尾是什麽,但全都心照不宣的低下了頭。


    這種沉悶,壓抑的氣氛下,鄧博士還怎麽表達自己的愛意?


    “謝謝你的電影!”就在這時,蘇櫻桃湊了過來,輕輕在鄧昆侖的耳朵上吹了口氣:“我特別喜歡!”


    正所謂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最危險的時候也是最安全的時候。


    鄧昆侖心一橫,掰過蘇櫻桃的臉,在一眾或低著頭,或閉著眼的人群中,結結實實的吻上了她的唇。


    從西方回來的男人,怎麽可能不懂得接吻。


    他吻的既有力而纏綿,而且恰到時間,隨著大家一起抬起頭,他也結束了自己的吻,輕輕噓口氣,臉不變色的,坐直了。


    第92章 奶酪幹兒


    春四月, 細雨如織,密密綿綿的下著。


    因為是周末,蘇櫻桃一覺睡到自然醒, 聽隔壁沒有湯姆和珍妮的聲音, 於是打算繼續睡個回籠覺。


    剛把眼睛閉上, 就聽見隔壁傳來宋言的聲音:“真他媽的扯淡,不過一場電影而已,我都跟上麵說八百遍了, 當時我們為了唾棄資產階級的腐朽生活,把災幕都差點給唾爛了,他們沒完了這是?”


    “領導,您把門開開, 咱們屋子裏談!”這是鄭凱的聲音, 聽起來低聲下氣的。


    “滾!”宋言一聲吼。


    不一會兒, 有人又來這邊敲門了, 蘇櫻桃估計是鄭凱又來找自己了,於是快速穿上了衣服,下樓給他開門。


    開了門, 鄭凱叼著一支煙, 兩手叉腰,一副大哥的模樣站在外麵。


    “怎麽,你們這是批不完了這是, 鄭凱,要不要臉啊, 當時看電影的時候別以為我沒看見,你兩隻眼睛盯著災幕,口水差點沒流成河。轉身就批別人睜著眼睛看親嘴兒, 你要不要臉。”蘇櫻桃翻了個白眼,抱起手臂,冷冷的說。


    一場《蒂凡尼的早餐》,是博士放給櫻桃看的。


    引進的譯製片,既然能引進,就證明它沒什麽問題,肯定能播。


    但是也不知道看電影的誰多嘴,把這事兒傳出去。成縣g委會的人聽說了,居然專門跑來批機械廠的領導們,說他們腐朽墮落,思想有問題。


    宋言這方麵倒是賊溜,當即就寫了一封檢討,說自己是為了讓民眾唾棄資本主義的靡靡,腐朽,墮落的生活才放的那部片子,跟別人無關。


    而且機械廠的群眾們群情激憤,並點沒把災幕給唾爛。


    總之,電影放的是正確的,收到的效果也是顯著的,全機械廠所有人都受了一場深刻的再教育。


    這件事應該在三月份就已經完了。


    鄭凱隸屬於成縣武裝部,當時為了這事兒,跟成縣g委會的人一起批過廠領導們。


    廠領導對這個墾荒能力一流,但是腦子一根筋的民兵隊長很是唾棄了一陣子,就連蘇櫻桃都煩他沒眼力勁兒,他怎麽又跑來了?


    “蘇主任,我當時也是被逼無賴,有人舉報,說我瞪大眼睛看了男女親嘴,我沒辦法才跟著成縣g委會的人一起批大家的嘛,您原諒我吧,行嗎?”鄭凱大聲說。


    蘇櫻桃又白了他一眼:“還不趕緊到農場去墾荒,跑我家來幹嘛?”


    “我在成縣g委人,給你們聽到了一個特別重要的消息,要不要聽?”火柴一擦,點著了煙,鄭凱一手夾著煙,吐個煙圈出來,得意洋洋的。


    蘇櫻桃已經在關門了:“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我聽到的消息,據說成縣政府一直在往上麵打申請,想把咱們的農場搶過去,由他們政府來管理,畢竟咱們在成縣的地界兒上,一般來說,年產值不超過30萬斤糧食的農場都歸縣級政府來管理,一句話,成縣想搶咱的農場,但咱們今年要是小麥的產量能超過30萬斤,他們就搶不走,你說咋辦?”鄭凱一腳蹬著門,粗聲粗氣的說。


    年產值不超過30萬斤小麥的農場,確實按理應該歸地方政府管。


    而超過30萬斤的,才可以自主管理。


    這個自主管理可有學問著呢,它意味著你可以不僅有生產場長,可以成立一個管理組織,可以設任場長,設任書記,還可以設任六七個生產支隊的隊長。


    而自主管理的農場,生產場長的權力就大了,她跟機械廠的書記職位相等,還可以有權力問省農業廳要更多的種糧,以及,自己著手規劃農場的種植和管理。


    當然,工資也不再是28,而是58塊。生產支隊的隊長,一個月也能拿28,這可是地方財政來發工資的。


    蘇櫻桃說:“那你說說,咱們怎麽才能今年一下子把產量衝到30萬斤?”


    還用說嗎,鄭凱從腰上抽出一個鎬來:“你去市裏給咱們要知青,我帶著他們墾荒,隻要咱們能再墾出800畝荒地,那麽肥的地,今年咱們的產量,就能衝到30萬斤。”


    所以,春四月,又該到添知青的時候了。


    “知青的事情我來想辦法,你快去吧,我這兒有兩件我不穿的衣服,帶給鄭霞。”蘇櫻桃翻了個白眼,遞給鄭凱兩件自己不穿的舊衣服,說。


    鄭凱刷的就給蘇櫻桃敬了個禮:“你隻要再能要來50個知青,咱們都夠用了,再見啊蘇主任。”


    看人家一臉冰霜,刷一把關上了門,鄭凱的嘴巴笑咧的,都快咧出天際去了:蘇主任人雖小,髒腑跟誰都不一樣,身為農場大哥,他心甘情願受蘇主任領導,絕無二心。


    現在農場已經墾出整整七百畝地了。


    毛紀蘭從一過完年開始,按照每一塊地,分工規劃,光照好的地方種蔬菜,種瓜果。


    光照不好的地方則種各類雜糧,紅薯之類的,這些東西產量高,而且才三月份,紅薯秧子、甜菜頭子不就已經可以吃了?


    而馬上春耕就要開始了,將近四百畝的麥田,隻要一播下去,妥妥的又是十萬斤糧食。


    但人手依然嚴重不足,再墾800畝荒地出來,她至少還需要50號幹勁兒特別足的壯勞力。


    蘇櫻桃也不是沒往上麵打過報告要知青,但像密林農場這樣的體量,上麵配比的知青額度就是20個,她早就用完了。


    這不,蘇櫻桃正愁這事兒呢,細雨蒙蒙中,眼看有一隊女同誌,昂首闊步的走進了農場,有一個中年婦女,踮著腳,給走在最前麵的女同誌打著傘。


    遠遠一看,帶隊的不正是地委書記的夫人,李薇?


    “小蘇同誌,你好啊,我來看我的農場了,你是不是也正在愁自己沒人手用,快看看,我給你帶了足足20號人,還有一個好領導。”李薇遠遠看見蘇櫻桃,伸手就來握她的手。


    旁邊的中年婦女適時介紹:“李薇同誌現在可是咱們g委會的副主任。”


    “恭喜恭喜。”蘇櫻桃握上李薇暖暖的手說。


    要蘇櫻桃猜的沒錯,李薇之所以能當上市g委會的副主任,應該還是憑借密林農場的功勞,畢竟密林農場因為生產量高,去年在市裏,很是受了一把領導們的關注。


    李薇還帶著自家閨女宋清溪,先把宋清溪打發到宋言家,讓她去宋言家躲雨。


    回頭,這才指著給自己打傘的中年婦女說:“這是我從咱們婦聯選的最優秀的一個女同誌,帶著二十個從婦聯下放的勞動人手,來給咱們農場添磚加瓦,這樣吧,生產場長咱們先不讓她當,考核一下她的能力,給她任命一個副場長,怎麽樣?”


    苗小蘭,大概五十出頭,帶的一隊人手也全是婦女,倒是都很精幹。


    不過一看就是城裏人,都沒幹過什麽活兒。


    “可以,那咱們立刻去農場吧。苗大姐,你們就像這場春雨,貴如油,來的真及時,你們先走,我回家打把傘。”蘇櫻桃說。


    李薇帶著苗小蘭,和那幫從婦聯來的婦女們,冒著雨往農場去了。


    蘇櫻桃進門去打傘,一進門,就見湯姆雙手抱臂,一臉嚴肅:“該來的還是來了,李阿姨來搶你的農場了。早知道我元旦的時候就該把她清理掉,哼!”


    “但她們也是勞動力,能幫咱們農場墾荒。”蘇櫻桃說。


    湯姆才不信呢:“那些阿姨根本不像毛奶奶,一看就不會幹活兒。她們隻會搶農場,根本就不會幹活兒,這對咱們來說是壞事情。”


    珍妮正在做早餐,看蘇櫻桃急著走,從烤箱裏拿了一隻烤紅薯出來,包上油紙,遞給了她:“嬸,注意別燙著。”


    “湯姆,你知道嗎,咱們華國有句古話,福兮禍所依,禍兮福所依。嬸兒先走了,你先弄懂這句話,好不好?”蘇櫻桃打開傘,有出門。


    湯姆撲到了門口,望著雨中的蘇櫻桃,喊了一句:“弄懂了這句話有什麽好處嗎?”


    “我買塊紅布,給你做個紅背心。”蘇櫻桃回頭,看湯姆不大感興趣,又說:“再給你做一套綠軍裝。”


    綠軍裝加紅背心,可是現在所有孩子都喜歡的衣服,綠軍裝夠鮮豔吧,要是解開扣子,裏麵還有一件紅背心,那才叫真正的又紅又專。


    “這可是你說的,不要哄我呀。”湯姆追了出去,冒著雨追了好遠,看蘇櫻桃拐過了萬人坑的彎兒,才折返了回來。


    這會兒雨已經快停了,就是有點兒冷,湯姆穿的還是睡衣,抖抖索索正要進屋,就見宋言家的屋簷下站著一個小女孩,穿著白色的襯衣,米色的外套,紮著兩個大馬尾,正在笑:“小屁孩,開心嗎,我媽媽帶了很多人來幫助農場啦,你們從今往後就有好日子過了,因為以後我媽會帶更多的人來幫助你們的農場,知道嗎?”


    招招手,她說:“過來呀,我這兒有我爸去內蒙出差時別人送的奶酪,我不愛吃,送給你吃。”


    湯姆還沒說話,珍妮捧著一塊紅薯從屋子裏出來了,剝開紅薯,她居然說了句:“當初日本人還在萬人坑刻了一行字,叫‘共建大東亞共榮圈’呢。”


    湯姆連忙點頭,擺明了的,李薇是來搶農場的,這個宋清溪居然腆不要臉的,還覺得她媽是來幫助農場的?


    “給她打傘的那個奶奶,是你們家的親戚吧,一看就是,說不定就是你奶奶。”湯姆故意說,他看得出來,打傘那個中年婦女,對於生產場長誌在必得。


    宋清溪覺得湯姆有點傻:“我奶奶在首都,住的可是真正的小洋樓,而且還是高級幹部,會到你們農場來當場長?苗小蘭是自己競選上來的,跟我媽可沒關係。”


    “狗屁的沒關係,你媽是在搶我嬸兒的農場,她不要臉。”湯姆氣壞了,氣的兩隻手不停的搓著自己的小臉蛋兒,在台階上蹦蹦跳,隨時準備過去打一場,活像潑婦老太太吵架的樣子。


    宋清溪忍不住給湯姆逗樂了:“這小孩兒別的方麵不行,生氣倒是很厲害,最會自己氣自己。但是小朋友,你知道什麽叫能力嗎,我媽媽就有管理的能力,而你嬸兒,沒那個能力。”


    珍妮的周末,一般是做好了早餐,等大家吃完,把碗洗完,就要去練球了。


    拿著乒乓球拍,她突然停台階上了:“宋清溪,你會打乒乓嗎?”


    “當然,我是我們校隊的冠軍,高中生都打不過我。”宋清溪如數家珍:“我的版畫拿過省級大獎,我的詩歌登上過《人民日報》,我還是咱們秦州文工團少兒組的報幕主持人,兼獨唱呢。”


    這可真是金光閃閃的履曆,堪稱琴棋書畫,無一不通。


    “小屁孩兒,姐姐什麽都會,以後姐姐也什麽都會教你,過來,讓我摸摸你的臉。”宋清溪很想捏一下湯姆肉肉的臉:“給我捏一下,我就給你奶酪吃喔。”


    珍妮拍著球說:“走吧,宋清溪,咱們打一局乒乓,要是你贏了我,我把鄧長城送給你,讓你天天捏他的臉。”


    宋清溪發愣的功夫,珍妮手握乒乓,直接一顆小球從球拍上飛了出去,不偏不倚,打在宋清溪的頭發上:“出來啊,咱們比一場。”


    “你打我幹嘛?”宋清溪突然發現珍妮這個小女孩不是乖,也不是聽話。


    而是,她有一種別人完全沒有的冷酷勁兒,而且,乒乓打的確實特別好。


    緊接著又是一顆球,她點在籬笆上,又穩又準,直接拍宋清溪臉上了:“你不是乒乓球冠軍嗎,難道這點準頭都沒有?”


    湯姆簡直就是狗腿子:“姐姐,打她!”


    宋清溪抓起乒乓球,就算扔,她也扔不到珍妮的臉上,再何況還是拿球拍打呢?


    “小叔,這兒有人欺負我!”一跺腳,她就是一聲哭。


    湯姆頓時嚇了一跳,轉身就想跑,因為宋言特別護短,尤其護宋清溪,拿她當寶貝一樣,疼的不得了,這要給宋言發現他們在欺負宋清溪,可就完蛋了。


    果然,宋言就在窗前站著,一把拉開玻璃窗,他說:“鄧長城又不是狗,你捏他幹嘛,把奶酪幹給他,哪裏有一個給人送東西,拿人當狗耍的。”


    咦,宋言挺公道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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