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聲再見一點營養都沒有。


    而且看火車一開,轉身就走,揮一揮手,不帶走一片雲彩。


    “那不是你自己給自己認來的爺爺,你就能不能好好給他說個再見?”蘇櫻桃追在後麵問。


    湯姆撇了撇嘴:“但他不是已經走了嗎?嬸嬸,你看,褚岩在那兒呢!”


    蘇櫻桃望過去,還真的看見褚岩在一趟列車旁站著。


    就在蘇櫻桃看過去的時候,從列車上走下來個人,大概四十多出頭,個頭不高,身材很結實,這人蘇櫻桃認識,他是褚岩的大哥褚武。


    他還帶著幾個穿著藍色新式製度的列車員,一下車,就把褚岩給團團圍住了。


    蘇櫻桃於是停了下來,眼睜睜的看著,就見那幾個列車員突然伸手,幾個人聯手把褚岩壓到了牆上,然後褚武抬起腳,對著褚岩的屁股,用自己穿著皮鞋的腳,直角九十度的,連著踢了好幾大腳。


    褚武原來也當過兵,轉業後在鐵道部工作,這些列車員應該是他的手下。他悶悶踢了弟弟幾腳,然後又上車,趁著車開,轉身走了。


    “嬸嬸,我看褚岩好像很疼的樣子。”湯姆惦起腳看了會兒,嘟起嘴巴說。


    蘇櫻桃較忙說:“不要管他,咱們走。”


    博士昨天晚上跟蘇櫻桃提過一些褚岩從首都帶回來的消息。


    總之就是,上層的鬥爭也特別厲害,而褚岩,慘嘍。


    因為他把錄音帶供出去,就等於和他們家族整個兒的決裂了。


    他爸倒沒什麽,老爺子人還算正派,但他大哥,自己包菊的幾個哥哥弟弟,原本從小就愛打褚岩的。


    在蘇櫻桃夢裏,褚武在鐵道部工作幹的怎麽樣,但畢竟鐵道部是七八十年代效益最好的單位,作為領導,褚武牛逼哄哄了至少二十年。


    現在褚岩捅了這麽大的簍子,褚武不狠狠收拾他才怪。


    不過用博士的話說,至少目前,蘇櫻桃完全不必擔心自己被整,因為現在有婦聯的鄧主席,鄧媽媽給她撐腰,是她的娘家人,至少在上層,就等於有人保護她了。


    但隻要第一夫人一天不倒台,蘇櫻桃在第一夫人那兒可算是掛上號了。


    而包菊也不可能忘了她。


    這可怎麽辦?


    難道真的寄希望於,博士能讓革命早點結束?


    經曆過夢裏的蘇櫻桃,覺得那簡直就是癡人說夢。


    且不說這個,蘇櫻桃才要出火車站,突然覺得衣服兜裏悉悉祟祟好像進了一隻老鼠,她伸手猛的一抓,順著回頭一看,一個八九歲的小男孩,正在摸她的錢夾子。


    就在同時,這孩子一頭撞了過來,抓過她的錢夾子,轉身就跑。


    蘇櫻桃還沒來得及喊出口,褚岩已經一陣風似的朝著那孩子追過去了。


    “臭小子,你給我站住!”他邊追邊喊著。


    因為蘇櫻桃並沒喊,湯姆和珍妮後知後覺,還沒發現蘇櫻桃丟了錢夾,都覺得褚岩一瘸一拐,跑的樣子特別可笑。


    “褚叔叔跑的好奇怪啊,就像隻兔子一樣,一蹦一蹦的。”珍妮說。


    湯姆搖頭說:“不像兔子,我覺得他像袋鼠,你在動物園裏見過袋鼠嗎,他們跑起來,就是褚叔叔那樣!”


    兩孩子整說著,突然就見褚岩突然往前一撲,把個孩子撲倒在了地上。


    “媽的,小小年紀不學好,看我不打爛你的屁股!”他爬了起來,一瘸一拐,揪起那個小家夥的耳朵,朝著蘇櫻桃走過來了。


    第165章 優生優育


    “小蘇同誌, 我常聽人說一孕傻三年,你這才懷上,就傻成這樣了?”褚岩逮著個孩子, 一把搡到蘇櫻桃麵前:“他偷了你的錢夾, 你沒看見?”


    “嬸嬸, 這是個小偷呀,那是你的錢夾。”湯姆也驚呼了一聲,把錢夾搶了過來。


    而且他小拳頭一捏, 就朝著這個小家夥一拳搗過去了:“王八蛋,壞孩子,我叫你偷我嬸嬸的錢夾。”


    “你叫什麽名字?多大啦?”蘇櫻桃看那孩子不大,頂多八九歲, 而且看眉目挺眼熟的, 於是問。


    這孩子給湯姆搗了一悶拳頭, 咬著牙不說話。


    “說呀, 小偷,我可告訴你,我有個伯伯在公安局是局長, 走, 我現在就要逮你去坐牢。”湯姆義憤填膺的說。


    他曾經被誤認為拿了kate的錢夾,整個秦州的公安出動,找那個錢夾, 逮犯人,湯姆把偷錢夾, 可是當成很嚴重的事情來看待的。


    “滾吧你,我今年頂多才9歲,公安才不收我呢, 說不定去了還得管我一頓飯。”這孩子極為輕蔑的看了湯姆一眼:“也就你這種三四歲的小屁孩兒才會被公安嚇到。”


    湯姆往後退了兩步:“你…你…。”突然被人說是三歲小孩子,湯姆努力的踮起了自己的腳。


    “行了行了,鄧長城,不要搞的吹胡子瞪眼的,讓這孩子滾,走吧,我得搭你們的車,一起回秦工。”褚岩趁著蘇櫻桃不注意,輕輕揉了揉屁股,又拍了拍那個小賊的屁股,不經意的給他兜裏塞了一張貳元的人民幣,然後說。


    事情也是真夠巧的,蘇櫻桃看了那個孩子半天,突然想起來自己在那兒見過那個孩子了。那孩子應該叫金有,父母都是真正的黑五類,早就給鬥死了。他在將來,是褚岩忠心不二的小弟,也是將來會口口聲聲喊她叫大嫂的,應該要死在中緬甸邊境上。


    將來的□□,現在就是火車站裏的小扒手。


    社會不論在任何年代,任何情況下,都是有著固化的階層的。


    這種孩子,一輩子沒條件讀書,小時候在火站車偷,長大了在邊境上偷,偷到死也就完了。


    “走吧。”蘇櫻桃看了看褚岩那一歪一扭的屁股,於是說。


    在她夢裏,他率著一幫子□□,在秦州也算耀武揚威,但到了首都,在他哥褚武,他幾個一直混軍界的舅舅麵前,屁也不是。


    現在看來,也是這樣。


    上了車,湯姆因為蘇櫻桃和褚岩倆平白無故放了個小偷,特別的不高興,小嘴巴一厥,跟誰也不說話。


    褚岩坐在後麵,倒是不停的問蘇櫻桃,有沒有檢查身休,到底有沒有懷上,啥時候才能生出來。


    “又不是你的,你管得可真多。”蘇櫻桃忍不住就罵了一句。


    褚岩倒是從小給包菊罵慣的,嗨嗨一笑:“小心點你的肚子吧,全國人民可都指望著你的肚子呢,可著勁兒驕傲吧,但也千萬小心,你這孩子要丟了,鄧昆侖的花招,可就沒處耍了。”


    “喲,你咋不說全國人民都指著我呢?會不會說話啊,什麽叫孩子丟了,放你媽的狗臭屁。”蘇櫻桃覺得褚岩這話說的莫名其妙,而且她懷孕了,還是意外懷孕,一提起這事兒來就火大,一路上見坑就鑽,見石頭就蹦,把本身屁股就在疼的褚岩,一路差點沒給疼的升了天。


    下車的時候,蘇櫻桃看他跌跌撞撞,好幾回差點沒摔倒在地上。


    這不,才在小白樓停了車,蘇櫻桃就見毛紀蘭坐在台階上的椅子上,跟鄧東明倆正在趁涼。


    “喲,櫻桃,回來啦。”毛紀蘭指著鄧東明說:“就昨天,魯一平家媽,魯大娘親自上門,來問你姐,問她想不想嫁給魯一平,我咋聽說那個魯一平是個肺結核,你說這親事,咱能不能答應?我怕萬一倆人結婚了,那魯一平過幾年死了呢?”


    這麽說,魯一平居然看上鄧東明,還來提親啦?


    “娘,肺結核也分個輕度,重度,誰跟你說得了肺結核就會死的”蘇櫻桃連忙說。


    她覺得魯一平能和鄧東明結婚,這是好事兒啊。


    毛紀蘭一拍手說:“農場裏好些人在說,高大紅還跟我說,魯一平那樣子最多活不過三年,她都敢跟我打賭。”


    “我大嬸就是放屁,魯一平是有肺結核,但一直在吃藥。肺結核肯定會咳嗽,你最近見他,有見他咳過嗎?”蘇櫻桃反問。


    毛紀蘭看著魯一平高高大大,濃眉大眼,確實是個好男人,而且公安局長,打著燈籠都難找的好對象。


    但是肺結核可是嚴重病,是會死人的。


    毛紀蘭再說自己不搞封建迷信,總也怕閨女要再嫁一回,死了丈夫,以後人人戳著她的脊梁骨,說她克夫,她的日子,不就更難過了。


    “你就放心吧,魯一平身體好著呢。”蘇櫻桃故意說:“不過,您要真不想我姐有好日子過就算了,說不定您就喜歡讓我姐住在娘家,給您的幾個兒子多幹點活兒呢。”


    “我是那種人嗎?誰不盼著自己的閨女日子過的好?”毛紀蘭一生氣,脖子就梗起來了:“我是怕那個魯一平要短命,我還聽說他娘是個挺難纏的女人。”


    “是難纏,但比您要好一點。”說實話,魯一平家媽,可沒毛紀蘭那麽凶。


    夢裏的蘇櫻桃降伏那個婆婆,可比降伏毛紀蘭花的功夫少。


    再說了,魯一平在蘇櫻桃契而不舍的,讓博士連著給他換了幾個月的藥,病基本上已經好的差不多了,這樣好的對象,鄧東明現在不嫁,再上哪兒找去?


    “那要不,我再回去考慮考慮?”毛紀蘭於是說。


    “奶奶。”珍妮笑了一下,然後一字一頓的說:“我嬸嬸懷孕嘍,馬上就要給我們生個小弟弟啦。”


    這會兒正好是下班時間,廠裏的領導們基本上都在回家的路上,而且從農場回廠裏上班的下放工人們,也從這條路上走,人還挺多的。


    蘇櫻桃其實沒想這麽早就公開這件事情,但是這一聲嚷嚷,不僅毛紀蘭聽完,立刻嗷的一聲,好些人都聽見了。


    “喲,櫻桃,你終於懷上了?”徐嫂子的腦袋,都從窗戶裏鑽出來了。


    正好蘇小嬌去了趟農場看她父母,也在路上,一聽這話,居然一跤差點沒栽倒在地上。


    而就在這時,毛紀蘭突然就是一聲吼:“可看看吧,我家三兒媳婦懷孕了,還真懷上了,那懷的就是一個小博士,有誰天天嚼舌根,說她跟我家東明一樣不會生的,就好好聽一下,我三兒媳婦終於懷上啦。”


    嫁過來五年,懷上個孩子,蘇櫻桃沒覺得有啥新奇的。


    但毛紀蘭可給興奮壞了:“趕緊的,我出錢,讓你娘家媽來給你做飯。”


    聲音還要格外大:“咱平常凶是凶,但對兒媳婦我可不是嘴上大方,我毛紀蘭一月工資58,飯錢我掏得起。”


    自打有了工資,這老太太簡直顯擺得慌,隻要有機會,就要跟人喊一喊。


    其實蘇小嬌並沒有嚼過蘇櫻桃的舌根,反而特別希望蘇櫻桃能懷孕,因為隨著蘇櫻桃懷孕,g委會的工作她就不可能一個人幹完,勢必得有個人幫忙,那個人不就得是張平安。


    她呀,是給毛紀蘭的大嗓門兒嚇的。


    據說孕婦會有孕吐,但是從發現自己懷孕開始,蘇櫻桃等了好久,就發現自己除了例假不來之外,一切照舊。


    當然,張平安給她壓了很久,懷孕後,確實得有一個人輔助工作,正好蘇櫻桃升了正職,她也就把張平安調回崗,讓張平安當上g委會的副主任了。


    再說毛紀蘭,她對於蘇櫻桃,一直有一種迷信似的相信,蘇櫻桃說鄧東明可嫁,不出半個月的功夫,毛紀蘭居然已經跟魯一平的娘商量好結婚扯證的事兒了。


    “櫻桃,魯家居然說要辦酒席呢。”毛紀蘭進了家門,還有點兒哽噎:“你姐頭一回太虧了,嫁的時候,隻換了兩袋糜子,連件紅衣裳都沒有。估計說出來你都不信,魯一平昨天帶著你姐,扯了兩米紅布,說要做衣裳呢?”


    魯一平確實是個溫柔體貼的男人,還是個孝子,溫柔體貼,博士都不及他的十分之一。


    鄧東明能遇這樣一個丈夫,確實挺不錯的。


    不過老太太眼珠子一轉,又說:“你怎麽的,也得給東明出兩條被子,這可是老三欠他姐的,就因為老三拿走了我五塊大洋,東明差點給餓死。”


    “兩條被子?”蘇櫻桃聲音一高,在毛紀蘭以為她不想出錢的時候,她一笑說:“我怎麽也得給大姐搭20塊錢的禮,兩條被子也得扯,咱得讓魯家辦酒的時候好好看看,咱娘家人腰杆子硬不是?”


    毛紀蘭臉上,從憤怒轉為驚懼,慢慢的,又變了肉疼,伸手拍上了自己的肚子:“20太多啦,你的錢可不能亂花了,都得給我大孫子留著!”


    這就是媽,對女兒再好再疼,心偏的是自家的大孫子。


    蘇櫻桃這兒,不僅每個月有兩口子加起來一百多的工資,還有湯姆找到文物後,省裏獎的2000塊錢,以及當初從希哈努克先生那兒換來的錢,還剩下6000塊。


    錢上麵她倒是趁手的,等鄧東明結婚的時候,就給她搭了20塊錢的禮錢。


    就在蘇櫻桃懷孕的這個階段,鄧昆侖他們工作間的工作愈發繁忙了起來,就蘇櫻桃所記得的,衛星事業在這個階段一直是磕磕絆絆,有時候在做,但很長一段時間,似乎並沒有聽到國家往天上放過衛星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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