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愧秦工的同誌們說起來,都說蘇櫻桃覺悟高,又紅又專。


    秦露覺得她的理論不對,但是一時之間,又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反駁。


    這個小h兵的首領,張嘴就是大道理,講的慷慨激昂的。


    但蘇櫻桃還沒說完呢,她又說:“飛機是你看看雪,看看花就能造出來的,公路是你寫首詩就能自己鋪出來的?秦露同誌,你知不知道咱們國家修的喀喇昆侖公路,從66年開始修,到現在,平均15公裏就埋著一個武警戰士,他們要都跑去看花看雪,誰修公路?咱們國家從58年開始下放的知青,到現在,你知道有多少人上山下鄉了嗎?整整1700萬人,他們要都跑去看花,看雪,北大荒還是沼澤和荒草甸子呢,您說呢?”


    “我不是那個意思,蘇主任,我很敬佩您在工作中的熱情,但是對於傑瑞,我覺得您未免給他的母愛太少了一點。”秦露又說。


    蘇櫻桃說的全是大道理,但說它是大道理吧,也不是。


    畢竟一個國家的基礎建設確實是這麽來的。


    從58年開始,全國大搞基建,到70年,所有的省份通了國道,960萬平方公裏,一個世界人口第一的國家,十幾年的時間幹了那麽多事情。


    真是所有人拋棄了陽春白雪,拋棄了風花雪月,整整一代人,用自己的青春和汗水鋪就的。


    這一代人,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而這種大道理,蘇櫻桃沒講出來的時候所有人都沒覺得,也沒意識到。


    但她這麽一說,就連黃副部長都愣住,不聊別的,來聽蘇櫻桃說話了。


    而且笑著說:“經博士夫人這麽一說,我發現咱們這輩人還挺偉大的。博士夫人,不行這樣,明天一早我就去秦工吧,咱們好好聊聊。”


    這叫聊天聊的投機,人家就想跟蘇櫻桃多聊幾句。


    劉偉民雖然還是笑嘻嘻嘻的,但額頭上正在不停的冒汗,看秦露還想說話,趕忙把她麵前的酒滿上了:“秦露同誌,就別光聊天了,給咱們黃副部長敬杯酒。”


    再不讓秦露攪攪局,隻怕領導今天晚上,就要跟著秦工的人一起走了。


    秦露於是端起了酒杯,但下意識,就把酒杯捧向了博士:“博士,咱們先喝一杯?”


    劉偉民氣的臉色青了,拳頭都捏起來了,看著秦露,止不住的瞪眼睛。


    而博士的酒杯裏壓根就沒倒酒,他冷冷擺了擺手,說:“我今晚還要加班。”


    秦露於是轉身向黃副部長,把酒敬了出去。


    這下劉偉民舒服了,因為秦露就被他安排在黃副部長身邊嘛,秦露一站起來,他居然趁勢,就把秦露的椅子,往黃副部長身邊挪了挪。


    徐儼看著劉偉民的醜態,當然要示意蘇櫻桃去看。


    蘇櫻桃能看不出來嗎,秦露自以為秦鋼的領導們器重自己,這麽重要的場合都帶著她,顯然是肯定她的工作能力。


    但她大錯特錯了,劉偉民為什麽帶著她,還故意一個勁兒把她往領導身邊挪,這是拿她當個招牌呢。


    而在將來,在八九十年代,這樣的招牌叫什麽,叫陪酒小姐。


    畢竟秦露是個難得的女工程師,蘇櫻桃覺得,自己也該戳穿劉偉民的真麵目,給秦露看看了。


    一個好好的女工程師,被領導當成陪酒小姐,真是可憐又可悲。


    第198章 醜媳婦


    看秦露落了坐, 蘇櫻桃立刻說:“秦露同誌,我聽說你們秦鋼的工程師都很忙,你還有時間出來喝酒?”


    秦露愣了一下, 才說:“是領導喊的我,不過博士工作也很忙, 不也一樣來了嗎, 今天咱們大家都是來歡迎黃部長的,不是嗎?”


    她也不是什麽善茬,剛才借著傑瑞, 一句句挑蘇櫻桃的刺的時候挑的很歡, 這會兒給蘇櫻桃一質問, 立馬就不舒服了。


    蘇櫻桃眉頭一皺,立刻說:“你和博士怎麽能比呢,他在秦工幹了整整七年,手把手帶出來那麽多工程,每一個都能獨擋一麵。而你呢,今年25吧, 應該也隻是個普通的工程師,你出來吃飯,你的工作誰幫你幹,還是說我們秦工的人天天加班到深夜,你們秦鋼的人都能準點下班?全國人民都在各個崗位上流血流汗,要大幹二十年, 爭取超英趕美,你們秦鋼的人居然能準點下班?”


    “倒也不是,回去我還要加班的。我們也很忙。”秦露連忙說。


    蘇櫻桃轉頭就問黃副部長:“黃副部長,既然您稱我一聲博士夫人, 我也就說幾句不客氣的話,秦鋼的同誌們怎麽能這樣。博士在工作期間可從來不喝酒,今天來跟您見麵,也不敢喝酒,因為他回去還要工作。咱們秦露同誌可是秦鋼的設計師,剛才她還在跟你敬酒,這是要喝的醉熏熏的,再回去工作?”


    這下可好,不僅黃副部長的臉瞬間垮下來了。


    劉偉民額頭上的汗,像雨點一樣,直接飆出來了。


    要不是蘇櫻桃問一句,誰能想到這一點,秦露可是一個工程師,出來喝酒應酬,喝完了還得回去加班?


    這就跟醫生喝醉了上手術台,司機喝醉了開車一樣,這可是違反原則的問題。


    沒人提出來也就算了,但蘇櫻桃現在提出來了,大家得多難堪?


    而且說完還不算,蘇櫻桃把酒盅扣到了桌子上,笑著說:“秦露同誌敢敬,我不敢喝,就拿鏟車、挖掘機這些東西來說,哪怕是組裝樣品,失敗一次,代價至少在幾千上萬塊錢吧,一瓶茅28,是半個月的工資,一個產品零件成千上萬,是一輩子的工資,這酒我喝不起。”


    其實也不過一個很小的飯局,而且也不過大家一起吃頓飯。


    但是劉偉民把工程師帶出來喝酒,回去之後工程師還怎麽工作?


    果然,黃副部長敲桌子了:“劉書記,你這態度不對啊,這位秦露同誌可是工程師,回去還要加班,你居然拉著她跑出來喝酒?”


    馬屁拍到了馬蹄子上,說的不正是劉偉民?


    而他是怎麽做的呢。


    這位劉偉民同誌,堪稱危機公關中的高手,黃副部長教育他,他立刻手指著秦露就開始教育秦露了,而且是拍著桌子的教訓。


    “小秦同誌,不要再喝酒了,早點吃完飯回去工作,我來之前不讓你喝酒吧,你還非喝酒,你看看你這樣子,真是從國外來的,一點事都不懂?”


    秦露一直以為劉偉民很賞識自己呢,給劉偉民一句話說的睜大了眼睛,看著對方,不知道該說什麽。


    在場的還有一個是秦鋼的廠長劉振,這倆人居說堂兄弟,當然也幫著劉偉民,他幹脆說:“小秦同誌,聽說你們留過洋的女同誌們都愛喝酒,這次就算了,下不為例,要不然,你就退出咱們秦鋼的工程師團隊。”


    但分明是劉偉民喊她來的,而且來之前,還一個勁兒跟她說,今天要她務必陪黃副部長多喝幾杯。


    隻要今天能讓黃副部長高興,等到秦城重工合並之後,他就讓她做設計院的副總工。


    博士當然是當仁不讓的總工,但她也不要怕,博士那種專攻術業的人,不適合做總工,再幹幾年,等她年齡大點,有了資曆,他再慢慢提撥她,讓她當一把手。


    可怎麽突然之間,來之前還笑嗬嗬,一直誇著她,捧著她,說她有能力的劉偉民和劉振倆,連起的來一起批d她了?


    秦露想張嘴,想辯解。


    可劉偉民厲目瞪了她一眼,就說了句:“要不秦露同誌先回,趕緊回去加班,我怕你們這種留洋派,天生好喝點酒,要忍不住再偷喝兩杯。”


    這是不但要趕她走,而且還把她汙蔑成了一個好酒的酒鬼?


    秦露在西方多少年,見的男人在外麵,好歹都有點紳士風度,哪見過劉偉民這樣,一出事就甩鍋,而且甩鍋的時候,還不能把人踩死的呀。


    但這種人蘇櫻桃見得多了。


    沒吃過豬肉,總見過豬跑嘛。


    曆史上的四大美人,可不全都是沒事的時候,男人抱在懷裏有酒有肉天天樂嗬,一出事就推出去,罵成紅顏禍水的?


    不都是像秦露一樣,自以為自己被男人們賞識,喜歡的那種。


    出了事情,有了亂子,用來祭天的,可不就是她們。


    所以秦露站了起來,嘴皮子一直抖顫著,愣了半天,終究還是先走了。


    飯已經吃到一半了,這麽一鬧,黃副部長也抓緊刨了兩口就把米飯碗放下了,站了起來,他握上宋言的手說:“明天一早我就去秦工,宋言同誌,你們秦工的同誌們的覺悟,可比秦鋼的同誌們高多了,這證明你不僅生產抓的好,管理也做的很到位,我要代表整個工業部表揚你!”


    宋言在領導麵前向來是隻挨罵,從來沒聽過表揚的。


    就好比醜媳婦被公婆多看了一眼,嘴裏還嚼著個雞骨頭,吞也不是,吐也不是,那叫受寵若驚,而且完全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受寵。


    而劉偉民和劉振倆,看領導在表揚宋言,就跟平常受寵的兒媳婦突然在公婆麵前受了臉色,那叫一個既局促不安,又嫉妒又恨。


    那小眼神兒,簡直別有一番意味。


    大家一起下了樓,樓下停著幾輛車,而提前下樓的秦露,就站在博士的皮卡車前,等他們下樓之後,遠遠望了一眼,哭喪著臉,這才轉身走了。


    博士對於飯桌上,秦露受的委屈並非一無所知。


    但是前陣子他才接到一封信,在信裏,秦露言之鑿鑿,帶著幾分幸災樂禍的跟他說,自己將來很可能在領導層麵,要幫他很大的忙。


    她這才是第一次出來交際,就被領導們給擺了一道,而且還擺的這麽慘?


    東方式的人情社會,他已經來了七年了,到現在,沒能蘇櫻桃,都可謂寸步難行,像秦露這樣的女同誌,真該好好栽栽跟頭,要不然,她很可能吃了虧,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吃的。


    算了,顧不上說這些。


    這幾天小傑瑞在斷奶,一到夜裏尤其是想奶,戀奶,每次一犯奶癮,就要隔著衣服,聞著媽媽的奶香香,揉著眼睛哭半夜。


    博士從小在國外長大,而且從四歲開始,身邊多了本那麽一個無時無刻不在罵他,打擊他的人,小時候受過的苦楚和委屈可想而知。


    所以他見不得兒子哭,也見不得兒子受任何委屈。


    為了斷奶,這幾天他都是抱著兒子,在樓下給兒子唱歌,講故事,一父一子,捱到兒子奶癮過去,鬧完了,睡著了,抱上樓讓蘇櫻桃哄著睡覺,他再去加班。


    工作又那麽忙,他才沒時間管秦露那些事。


    而秦露呢,給秦鋼的書記和廠長聯合起來,當著領導的麵批了一頓。


    當時又氣又忿,回了秦鋼之後,又還要加班,當然,加班的時候委屈,就在設計院哭了一場。


    她是從小在西方長大的女性,在男女的界限上比較模糊,當然,關於東方雪櫻所說的,性開放的論調,也是她經常跟設計院裏的男同誌們講的。


    而設計院裏,是一幫學理科的男同誌,對於喜歡風花雪月,詩詞歌賦的女孩子,天生有種既尊敬,又仰慕,同時還愛慕的心理,畢竟秦露長的漂亮嘛。


    所以今天晚上回去加班之後,她臉上就一直掛著眼淚。


    設計院裏一同加班的幾個男同誌中,有一個叫金技的,是個很內向,而且很耿直的理工男,雖然已經結婚了,但娶的妻子文化層次並不高,是那種很普通的車間女工。


    而金技呢,自打秦露到了設計院之後,第一眼見麵,就驚為天人,然後一直默默的喜歡著秦露。


    設計院裏唯一的女同事,哭的梨花帶雨,抽抽噎噎還在工作,又不說自己到底是因為什麽才哭的。


    而且她晚上沒吃飯,一直餓的肚子咕咕叫。


    肚子叫就叫吧,她還一臉幽怨的,跟金技說,自己是因為沒吃飯才肚子餓,還讓他聽聽她肚子叫的聲音。


    金技,不就把這個看成秦露對自己有愛慕的暗示了?


    他下班回到家,家裏,他的妻子懷著身孕呢,好容易攢錢買了半隻雞,燉在砂鍋裏,但自己沒舍得吃,全給金技留著,相讓他晚上回來吃的。


    但金技想起秦露沒吃飯,於是把半隻雞,連砂鍋一起端著,徑自就去了秦露的宿舍。


    秦露對於男女關係的界限特別模糊,因為聞放鶴也住在單身宿舍,她還動不動穿著睡衣往聞放鶴家跑。


    東方雪櫻性格軟,不說什麽,每次去還給她做飯吃,就把她給慣壞了。


    讓她以為自己跟男同誌們不論怎麽相處都沒關係,可以隨隨便便。


    金技端著半隻雞來找她,她收下了雞,還把金技請進了宿舍,跟金技傾訴起了自己的苦悶,以及領導利用自己的事情。


    金技的愛人叫王芬芬,也屬於整個秦鋼,最討厭秦露的那種女人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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