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寒見閉了閉眼,轉身走了。


    身後起了新一輪的議論,但她沒有再聽,也不必再聽。


    她先去了藥鋪,買了回複氣血的藥草以及易容、變聲所需的材料;又去了城中驛站,買了一樣出行的低階法器——這個世界中大多數人出行仍然是用車馬,但部分富貴人家可以從專門的驛站中購買這類法器,屬於一次性消耗品,方便出行。


    向驛站出售低階便民法器,是一些修士賴以生存的途徑之一。畢竟修者千萬,各有不同,唯一共通的便是前期消耗。


    這隻出行法器做成了青雀的樣子,煞是可愛。


    林寒見念口訣驅動,掌中青雀跳脫而出,化為一輛馬車大小,她飛身上去,將目的地設為魔界邊城後,便專心閉目修煉。


    魔界割據十六城,三座大城圍聚中心,其餘城池呈眾星拱月之勢分布周邊。


    林寒見要去的這座城池,位於魔域邊緣,卻是諸城中離靈山最近的一城。


    要找慕容止,隻能從他離開靈山這點出發,揣測他的行動軌跡。


    林寒見遠遠望見城牆上飄起魔界特有的紫色煙霧,這是開戰中的標誌,她當機立斷收了法器,閃身隱入灌木叢。


    仔細觀察了片刻,林寒見發現城門處戒備森嚴,每個進城的人都需要出示通關令,否則不僅不予通行,還要帶走盤查。


    強行進入不可取,魔界每座城池都有護城結界,非高修為者難以憑借單人之力突破。


    ……這是跟哪家打起來了?


    情勢這樣嚴峻。


    林寒見心中納罕,正事卻毫不含糊,很快瞄準上了一位落單的女魔修:從他們之間的稱呼得知,是兄妹二人組,妹妹有些不方便,在城門外數十米處臨時走開了些。


    林寒見悄然跟了上去,利落地將人打暈,迅速易容換上衣衫,為這位女魔修設了道結界,又放了一樣足以在危險時警醒她的法器,將人藏好方才走開。


    易容術是她當初為了順利潛入星玄派,特意氪了大禮包得來的,事後沒再用過,想不到卻是她此刻最好用的技能。


    做完這一切,她的臉色已然有些蒼白,卻恰好符合“妹妹”身體不適的狀態。


    “小妹,你還好吧?”


    身份為“哥哥”的青年低頭看了看她。


    林寒見點了點頭:“嗯。”


    她有變聲的藥,但並不能準確地變成某個人的聲音,此刻不能完美模仿出原身的聲音,自然是謹慎少言為佳。


    青年便道:“那我們快些進城吧。”


    林寒見又點頭。


    進城的過程很是順利,守城將士沒有任何懷疑。


    青年提議道:“我們先找間客棧住下,你安心休息,我給你帶吃的回來。”


    林寒見啞著嗓子,弱氣道:“勞煩兄長了。”


    兩人走進一家客棧。


    林寒見保持著專業妹妹的形象,亦步亦趨地跟著青年,一路被送到房間內,青年轉身要走。


    “兄長慢……”


    林寒見的場麵話卡在嗓間。


    凜冽劍光自眼前一閃而過,快如輕燕掠水麵,餘下一陣直逼心底的寒意。門口將要出去的青年悄無聲息地倒下,房門緊閉,而那道劍光下一刻便衝林寒見的麵門而來,熟悉的冰寒之意勾起了她心底的塵封記憶,後背立時出了一片冷汗,身形更是僵硬無比,動彈不得。


    唯有一雙琥珀色的眸子映出眼前人的模樣。


    來人著一身玄衣,墨發半束,手持銀色長劍,點漆似的鳳眸中滿是冷淡幽光:


    “安分些。”


    這把劍隻餘寸許就能沒入林寒見的脖子。


    仙劍霜淩,其主正是星玄派大弟子,陸折予。


    林寒見微微發著抖,低聲顫抖猶如嗚咽,掩蓋了原本的音色:“公、公子饒命。”


    這份恐懼並非全是演出來的,陸折予曾經握著這把劍將她捅了個對穿,以至於她被強製性下線,氪了金才能繼續活蹦亂跳。那種命懸一線的危機感實在難忘。


    身為四位男性主角之一,陸折予本名“陸折鈺”,蒼梧仙師說“折鈺”意象太衝,戾氣橫生,收他為徒時便改了一字。


    入星玄派前,是修仙世家的大公子;入星玄派後,是受人敬仰信任的大師兄。且因為這張臉的優越,引得修仙界多少女修傾心側目。可謂是生來起點高,又一路順風順水,皆是毫無陰霾的坦途。


    四個be中,唯有陸折予這條線,從頭至尾保持著對她厭惡敵視,be得讓林寒見樂見其成。


    即便當時她偽裝成星玄派的小師妹,不論做出何等姿態、行何種事,陸折予總能捉到她的不妥之處,毫不留情。


    陸折予左手持劍,巋然不可撼動,嗓音似冰泉流瀉石台,又如珠落玉盤,清洌洌的好聽:“我欲借你兄長身份行事,至多兩日,你最好當無事發生,可保性命。”


    林寒見發揮演員本色,忙不迭地道:“隻要公子能放過我兄妹二人,我絕對不給公子添麻煩。”


    陸折予,狗東西!


    要是現在還能正常遊戲,我氪金也要把你重傷!


    狗東西你今晚必噩夢!


    ——遊戲規定,四位男性角色可重傷不起,卻不能真的殺死。


    陸折予走近她,居高臨下地俯視,濃密的睫毛略掀了掀,手腕微抬。


    林寒見太熟悉他了,她被陸折予這家夥仗著師兄的身份欺負了多少次,對他各種小動作了如指掌,知道他是此刻的便是要對她下禁製。


    可她現在根本不能全力反抗,更不想被下禁製。


    “公子!”


    林寒見顧不得許多,猛地起身抱住陸折予的手臂,眼見著他眸中凶光頓現,她急忙開口,“可否幫我把兄長拖到床上來?總不能讓我兄長一直躺在地上吧。”


    她淚眼婆娑地喊:“公子,我都聽您的了,您就行行好吧。”


    陸折予對她素來不假辭色,卻是人前的翩翩佳公子,又是正道這代的領頭人,不到萬不得已,總是秉持著那套君子準則的。


    “……”


    陸折予動作頓了頓。


    他望著這雙盈著水光的眸子,同是琥珀色,當即想到了那位小師妹。多少次她同他作對,又實在鬥不過時,就這樣露出可憐的姿態,總能讓人心軟晃神,可她轉眼就再度豎起尖刺。


    林寒見瞅準他遲疑的這點空檔,婉轉道:“實在非我想要麻煩公子,乃是我近日身子本就不適,兄長這才令我早早歇息,我……”


    說著,她氣息不穩,軟軟地脫了力:“此刻實在是沒了力氣。”


    她的臉色蒼白確實做不得假。


    陸折予料定她跑不出手,依言將青年放到了床榻上。


    “多謝公子!”


    林寒見垂首,假意抹了抹眼角,又抬起泛著紅的眼睛來望著他,恰到好處地露出一點羞澀,“公子雖突然而至,卻真真是個講理的人呢。”


    陸折予這狗東西,仗著自己容貌一等一,對他人的示好愛意避之不及,平生最厭有人表白到他跟前。


    此言一出,他定難掩不喜。


    “再說一句。”


    出乎意料,陸折予卻應了她的話。


    隻是這話意味不明,不知何意。


    林寒見訝然抬首,便見陸折予眉心攏起一道淺淺的折痕,然他不避不閃,寒潭深淵般的眸子一錯不錯地望著她,重複道:“再說一句。”


    “說……什麽?”


    林寒見故作遲疑小心地問。


    大腦轉得飛快:她確實隻是刻意壓了嗓子,但還沒有吃下改變音色的藥,莫非陸折予認出她的聲音了?


    陸折予眼眸微眯,抬手觸到她的臉側,冰涼的指尖帶著霜淩劍上的千年寒意,沿著她的下頜線,若有似無地寸寸輕撫。


    林寒見被他摸得汗毛倒豎,頭皮發麻。


    陸折予淡淡地道:“這真是你兄長麽?”


    第三章


    “自然是我兄長。”


    林寒見小心地控製著音色,不解道,“公子何出此言?”


    她倒是不擔心陸折予能憑身形認出她,當初在星玄派她在身形上也有偽裝,就是怕事成後被星玄派輕易追殺。


    何出此言?


    自從他出現,這位女修看向兄長的次數總共不超過三次,前兩分鍾內更是無暇顧及兄長,好似全然忘了。


    兄妹之間感情淡薄的並非沒有,遲來的關切大約是想掩飾什麽,況且……她某些角度的感覺,總能讓他想起小師妹。


    陸折予承認,他有詐的成分。


    他欠靈山的無念大師一份恩情,受其所托,前往魔界秘密尋找慕容止。魔界正與妖界開戰,城外需要通行令,城內還需要對照著通行令不時排查。若非如此,陸折予不必多此一舉,來借他人身份在城中行事。


    可除了還人情,他前來魔界,還想尋那位實為魔修的小師妹。


    陸折予的手指停在了林寒見的耳後,眼睫輕抬,唇邊掠起一點涼薄的弧度:“易容?”


    臨時在街邊藥鋪買的材料,又是快速易容,自然比不上先前係統發放的成效好。


    林寒見以絕地求生的速度,迅速回憶自己是否曾在陸折予麵前暴露真容,得出否定結論後,她果斷切換瑟瑟發抖的狀態,聲音愈發幹啞發緊:“我與公子無怨無仇,公子為何一定要咄咄逼人,我不過是想方便行事。”


    陸折予對她的乞求不為所動,握著劍的左手往前抬起,屬於霜淩與修者的威壓瞬間席卷了整個屋子。


    他一言不發地去揭林寒見的易容,指尖寒意深重,令她忍不住發起抖來,嗚咽著想要躲過,形容好不可憐。


    “我不殺你。”


    陸折予道。


    林寒見隻管閉著眼,做出抗拒的姿態。


    兩秒後。


    陸折予終於完整地看清了她原本的樣貌,麵上霜色不減,心中卻驀地一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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