翩然遊仙,莫過如此。


    切磋完一場,林寒見果然又感覺到了靈感的迸發,方才過程總她的靈力流轉也非常順暢。她額上溫汗涔涔,分明累極,臉上卻露出了滿足歡愉的笑容。


    要說林寒見和寧音最大的區別,恐怕就是在修煉這件事上了。


    林寒見打得氣喘籲籲仍然興致勃勃,換做寧音,最開始就不想打,打到一半還要耍賴。


    兩人在一方簡約的亭子裏坐下,林寒見大剌剌地擦了汗,心情很好,主動問:“陸公子,想問什麽,這便問吧。”


    陸折予本來已經平靜了,聞言,耳根悄無聲息地再度泛紅,他佯裝無事地輕咳一聲,視線遊移在亭子外的景物上:“同女性相處,禮節與規矩我都熟知,但是……有時候,她會生氣,我不知道她為何生氣。想來,定是我不小心冒犯了她,我自己卻不知道。”


    她?


    原來陸折予是有喜歡的人了。


    林寒見了然地點了點頭,想著陸折予能說出“對方生氣定是我不小心惹了她”之類的話,說明這個直男還不是無可救藥,至少很知道心疼人和反省嘛。


    “女孩子被冒犯的情況呢,分很多種。”


    林寒見換了個坐姿,手肘抵在桌麵上,調整得更舒適些,“陸公子你確實是個十分知禮數的人,說是冒犯,你肯定是不會對人隨意的肢體接觸,或是直接地給人言語難堪。不過有句話,陸公子,我還是一定要說的。”


    陸折予用心傾聽,表情嚴肅,就差當場拿紙筆記下來了:“請講。”


    “陸公子。”


    林寒見抿了下唇,看上去像是想笑,又像是表達哀切,“你有時候說話,哪怕是出於誠心和事實,也實在是太欠揍了。”


    陸折予:“……”


    表情瞬間裂開了。


    第三十三章


    “欠揍……?”


    陸折予不確定地問。


    林寒見幹脆補刀:“你沒聽錯, 是這兩個字。”


    陸折予閉嘴了。


    看上去像是自閉了,但片刻後仍然堅強地振作起來了,視線定在某個不知名的地方, 語氣低了幾度:“或許是吧。她對我愈發疏遠,我不能再讓這樣的事發生。”


    林寒見不禁感歎:愛情真是偉大, 把陸折予都改造成這樣了。


    陸折予是個多麽驕傲的人。


    他活到現在連錯都沒犯過一件, 當之無愧的新生代標杆。


    ……


    直男改造小課堂正式開始。


    陸折予開始了間斷式的片段講述。


    林寒見越聽,越覺得不對。


    陸折予最開始還隻是概括性地說一些諸如“某個行為會讓她生氣”這樣的話。說到後來他可能覺得, 不舉具體事例不好說清楚, 於是開始用實際例子加入直男改造小課堂。


    聽了幾個實例的林寒見:“……”


    這說的不就是寧音和陸折予之間發生過的事嗎?


    ……他為什麽要舉這種例子, 是不是在暗示什麽?


    林寒見一方麵用懷疑的心態警惕陸折予,另一方麵又認為陸折予不是走這種暗搓搓路線的人。


    她覺得這裏麵可能有沈棄的手筆。


    而且是那種, 雖然不一定懷疑她, 但起碼是一種不信任的試探。


    林寒見看陸折予的目光不知不覺地變了, 於是——


    陸折予:“我認為那有危險,不想讓她去, 可是我說讓她留守客棧, 她不高興;我讓她和我一起去,她也不高興。”


    這不是廢話嗎?


    身為當事人之一的林寒見:一開始說我實力不夠, 讓我不要跟過去,那就別我強行從舒服的星玄派中拉下來啊。


    當時隻是一瞬間的不高興,等林寒見已經調整好了心情,規劃好接下來的行程。陸折予突然又說,讓她一起去。


    林寒見:?


    是不是耍人?


    陸折予問:“這種情況……是因為我沒有一開始就讓她去, 所以她生氣了嗎?”


    “不是。”


    林寒見拋棄了良心, 說得斬釘截鐵, “是因為她太任性了。陸公子你依據情況做出了最好的考慮, 就算出爾反爾也是事出有因,是她完全不顧大局。”


    小課堂不開了。


    瞎教啟動!


    陸折予蹙了蹙眉。


    他又說了送禮物卻被小國公主搶的事,這次的口吻比上次更確信一些:“遇到這種情況,我不想失禮。若我直接去說,會不會太過冒昧?”


    林寒見睜著眼睛說瞎話:“我反而覺得是你師妹太小題大做了,那位公主作為客人,隻是想要一個禮物,這有什麽錯?”


    陸折予眉心折痕更深:“可我本來就是想送給我師妹的。”


    咦?


    陸折予對她還有這麽溫情的時候呢?


    林寒見記不太清了,從善如流地接下去:“你後來不是又給她買了同樣的東西嗎?是她脾氣太壞,不是你的錯。”


    學習這件事,不是學會就是學廢。


    爭取在陸折予的直男心上再加上濃墨重彩的超級自信,遇事不決就是對麵錯就完事了,別說是脫單了,不被打就不錯了。


    陸折予動了動唇,目光沉沉,表情不大好:“林姑娘,你是否故意在誤導我。”


    “你誤會了。”


    林寒見理直氣壯地反駁,“我確實是站在道理的角度去認真分析你說的事情,難道陸公子你自己一點都不感覺你的師妹很無理取鬧嗎?陸公子要是認為我是在胡亂說話,不聽我的就是了。”


    陸折予神色更難看了:


    “今日之事,到此為止吧。”


    他拿劍起身欲走。


    林寒見看他反應這麽奇怪,更斷定了此事有鬼——否則以陸折予對她的偏見,她從苛刻的角度來發散思維,說的就是沒錯啊。陸折予不是一貫這樣看待她的麽?


    陸折予走出兩步,又停下腳步,回身看過來:“林姑娘。”


    “什麽事?”


    林寒見臉色不變,四平八穩地撐著下頜同他對視。


    陸折予微側身站著,濃密的睫毛像一柄窄而鋒利的刀:“或許是我描述的有問題,但我師妹並非是任性又壞脾氣的人,她很懂分寸、識大體,我從未見過像她那樣美好可愛的人。還請姑娘不要誤解了我的師妹,一切皆是我言辭有誤。”


    他不直接駁斥林寒見的辯解有誤,是因為他曾經確實覺得寧音做的有些事不太妥當,否則他當時也不會是那樣的反應。


    所以,他認為這件事他有錯,是他的過失導致了他與寧音未能盡早有個好結果,但他不想這份再延續下去。


    更不想讓寧音被人無端誤解。


    以為他要開懟的林寒見:“……”


    什麽……情況?


    陸折予這是在誇她——或者說是誇寧音?


    陸折予說完這句,才徑直離開了。


    徒留林寒見望著他背影遠去的方向,緩慢地倒抽了一口涼氣:在對方不知情的情況下,聽對方誇自己的另一個馬甲,真陸折予是空前絕後、獨一無二的尷尬與複雜並存的絕妙感受。


    ……陸折予為什麽要對“別人”誇獎寧音啊?


    結合前後,那個態度差不多就是因為她說寧音不好,陸折予才甩袖離開;然而離開之前還記著不能讓她誤解寧音,所以又特地停下,專程說了那麽一番話。


    可是,陸折予不是應該討厭寧音嗎?


    林寒見百思不得其解,她從頭到尾仔細地理了一下流程,發覺有個環節對不上:如果陸折予是得了什麽授意來試探她,動機是什麽?她沒有暴露身份,即便是覺得她不可信,試探的也不應該是這種事。


    如果他沒有懷抱著別的心思來說這些話,那麽——他是真的覺得寧音……美好可愛?


    “……”


    林寒見身為寧音本人,陷入了深深的迷惑中。


    -


    雲萱來找林寒見,在洞府和常待的地方都沒找到人,最後是在淩遙峰靠絕壁的一處小亭子裏見到了呆滯的林寒見。


    說是呆滯,全是因為雲萱喊了她兩聲“荊夢”,她才險險回神,全然不是往日機靈的模樣,後知後覺地遲緩向這邊看來,臉上的笑都不那麽明媚了:“雲萱,是你呀。”


    林寒見在想陸折予的事。


    很多作為寧音時候的細節,她都記得不是太清楚,都是片段式的記憶和大概印象,對相處最多的陸折予同樣如此。


    他們之間應當是互相看不順眼,又有著一定的同門情誼,懷有厭惡與職責所在的矛盾關係。


    陸折予的表現推翻了她固有的印象。


    “你怎麽了?”


    雲萱走過來,有些擔心地望著她,“我看你好像是有心事啊。要是有什麽為難,你可以跟我說的。”


    林寒見彎唇,露出一個柔順的笑,搖頭道:“倒不是有什麽為難,隻是在想切磋輸給陸公子的事。他的劍法實在精妙絕倫,我難以望其項背,正在複盤方才的情形罷了。”


    麵不改色又順理成章地扯謊掩蓋是個技術活,基礎要義就是真真假假,混合摻半。


    雲萱驚異道:“你又在和大師兄切磋啊?太用功了吧!”


    林寒見:“隨便打一打,反正也是無聊嘛。”


    “才不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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