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記得你們魔修也有秘法吧,沒有能讓你走快點的麽?”


    “你好慢,想象不到你當初是什麽碰到我的。”


    “要麽我帶著你走?”


    最後這句話令林寒見停下腳步,向著前方抬起臉來,額際的汗水順著線條柔美的頰邊滑下,從潔白小巧的下頜滴落下去。


    林寒見擦了擦汗,對封決莫名其妙的高速無可奈何,此刻卻粲然一笑:“好啊。煩請妖王大人帶我走吧。”


    封決又即刻落在了不遠處的樹梢上。


    林寒見確信自己方才看到了殘影。


    封決的神色模糊,隻能看到他歪了歪腦袋。


    下一秒就到了林寒見的身邊,扣著她的腰將她淩空帶起,林寒見險些從唇間逸出一聲驚呼,隨即就湮滅在了超乎想象的高速中。


    感想隻有一個:想吐。


    封決抱著她的姿勢,從遠處乍看似乎還算浪漫,但能將摟腰的動作變成殺人利器的,普天之下大約隻有這位妖王大人一個了。


    林寒見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胃部的呻|吟哀嚎,以及高速奔馳中的眩暈和惡心感,讓她忍不住抓緊了封決的手臂,稍微張嘴就被迎麵而來的風嗆得不知今夕何夕。


    “封——咳咳咳咳!”


    林寒見屈服於生活的苦難,果斷地轉頭,將腦袋死死地埋進了封決的懷裏。恍惚間,她似乎看到了什麽金色的動作在空中一晃一晃的。


    ……尾巴?


    毛茸茸的蓬鬆大尾巴,帶著燦爛的金色從視野中劃過。


    雖然分辨不出具體的種類,好歹確定不是鱗片類的妖怪,看起來皮毛順滑漂亮,好像還挺好摸的。


    封決知道,自己認定的對手正緊緊地縮在他懷裏,柔軟,弱小,依賴……


    他蹙了蹙眉,突然鬆了手。


    “!”


    林寒見始料不及,好在留存的戒備不至於讓她從半空直直摔落,鞭子隨即從袖中甩出,纏繞上了附近的一棵大樹,晃蕩兩圈後穩穩落在枝頭。


    封決就踩在更高的一片葉子上,方才看不清的神色,此刻才算是看明白了,那是差強人意的情緒。


    對她的一係列反應和動作,勉強地認可了。


    林寒見瞳孔微縮。


    沒可能的。


    封決根本沒有應有的情感。


    他全身心都是在想著找一個對手,不論是試探還是無心之舉,他會將此統統視作對方的脆弱之處,進而衡量對方是否還有作為對手的價值。


    方才,封決就是以這樣的審視眼光看著他懷中的林寒見。


    “動作還算熟練,但是——”


    未竟的話語止於封決輕描淡寫閉上的唇邊,他眉眼精致而疏朗,眼尾綻開一點往上的弧度,看人的情緒卻全然是漠然的審視與打量,像在看一樣物品。


    林寒見毫不懷疑,如果封決察覺到她沒有作為對手的可能與價值,就會直接撒手將她扔開,並且很難再次靠近,會不會再次沉眠也未可知。


    “封決,你撒手的動作也很熟練。”


    因此,林寒見並沒有生氣,臉上神色平靜如初,“你的真身是鷹麽?”


    “什麽?”


    反應了一會兒才明白林寒見的意思,封決揚了揚下頜,“你這輩子都見不到我的真身。”


    林寒見收起了鞭子,提氣往前掠去:“哦?為什麽?”


    “按理來說,我隻有可能在兩種情況下現出真身。”


    封決輕鬆跟上,這次倒是沒再說林寒見的速度慢,大約是因為兩人在交談,“其中一種就是我臨死前。”


    “另一種呢?”


    封決自在地在林間跳躍,答:“交|配的時候。”


    林寒見:“……”


    能說出“交|配”這個詞的男主,大概隻有你一個了。


    “你不能主動現出真身麽?”


    林寒見問。


    封決用看白癡的眼神掃了她一眼:“當然可以,你以為我是有殘缺的妖?”


    “所以真身到底是什麽動物啊?”


    封決的動作猛地停滯,在空中靜止了瞬息後,即刻到了林寒見的跟前,目光森森,滿載凶惡的冷意:“不是動物,非要說的話,是妖物。”


    林寒見半點沒被他嚇到,鎮定地同近在咫尺的封決對視:“那你的真身是什麽妖物。”


    “……”


    輪到封決一言不發地轉身走了。


    不一會兒,又重複了嫌棄的過程。


    封決回來要將林寒見捉到懷裏,伸出手的時候,林寒見注意到了,同時側了身,手指在他肩側處輕擦而過,嚐試著在他懷中找了一個合適的角度。


    “?”


    封決感覺到了微妙的不同,垂首看去,險些吻到林寒見的鬢邊。


    他不適地別開臉,衣領邊緣的一小部分肌膚與林寒見的相接,溫熱的觸感讓他表情很壞,正要出手去推,林寒見趁著他速度減緩的空隙,成功地在他懷中調整好了角度。


    觸感消失了。


    封決頂著臭臉,將林寒見一路帶到了陵州。


    陵州,屬妖界管轄範疇,是與人界毗鄰的邊界城池。


    與魔界將所有大將集中放在中心城池、簇擁魔尊的方式不同,妖界各區域由不同將領分區管理,可以說是占城為將,自由度和權力都更大。妖本就是地盤界限感更重的物種,此種做法可以減少許多衝突,隻是不好統領,所幸妖王之名鎮得住。


    但妖王多年不出,相烏作為代行者,遠遠不能震懾整個妖界。


    處在妖界邊緣的陵州,前些日子躍躍欲試地越過了邊界線,進犯人界地盤,行事乖張,由於規模不大,此事還未傳到人皇與修真界的耳中。


    封決麽,對這種事不太在意。


    他腦子裏的思維就是強者至上,誰能搶到就是誰的,然而他很不爽不自量力的挑釁行為——即是他統籌下的妖界,有人要越過他去自作主張,令他頗為不快。


    封決的處理方式很簡單。


    他既不觀察,也不等候時機。


    他直接殺進了陵州將領的宮殿,提著守城大將的頭顱,扔到了對方麵前:


    “聞汝近來有喜,特為汝殺愚將以慶。”


    這種文縐縐的話從封決嘴裏冒出來,惹得林寒見不由得側目多看他兩眼。


    陵州將領一見到封決,連反抗都忘了,顫巍巍地下跪磕頭:“王上!王上駕臨,有失、失遠迎,還請恕罪!”


    封決全身上下沒有一絲汙跡,唯獨提過頭顱的那隻手沾染著鮮紅的血跡,他道:“你還未問我,何為愚將。”


    陵州將領早已被封決身上的氣勢與血脈的天然壓製,鎮壓得無法抬起頭來,隻能小幅度地在地上磕頭:“請王上原諒!屬下再也不敢了,請王上寬恕屬下這一次!”


    “……嘖。”


    封決甩了下手。


    陵州將領頓時嚇得神魂漂移,病急亂投醫,竟朝著封決右後側站立的林寒見爬去:“王後救我!王後救我!”


    見著向來我行我素、不近女色的封決竟然肯將一個女人帶在身邊,他便胡亂憑著說好話的本能叫喊起來。


    他的手伸向林寒見,金色亮光在他脖後一閃而過。


    求饒聲戛然而止。


    “所謂愚將,便是明知無望卻仍要賣主求榮。”


    封決漫不經心地道,“亦是行違令之事,偏偏無違令之能的人。”


    在他們在這座宮殿前,守城大將在見到封決時,便迫不及待地將陵州將領的所有事和盤托出,不止是進犯人界的行動,還有和其他幾城將領密謀攻入妖界主城的事。


    誰也沒想到,封決會醒。


    林寒見眉心跳了跳,往旁邊撤開一步。


    “躲什麽。”


    封決眼睫一抬,金色羽扇般的睫毛畫出漂亮的風景,盡數投入無動於衷的漠然雙眼,本該煥發無限生機的英姿颯爽,此刻都變為滿載危機的靜止深淵,蟄伏於昳麗的眉眼間,“血不會濺到你,我下手向來精準。”


    第九十六章


    林寒見匆匆往地麵看了眼, 不得不承認:“確實。”


    封決懶懶一笑,轉身走向宮殿內的赤色高座,蠻橫強勢的威壓以他為中心, 迅速擴散鋪開。


    林寒見條件反射地在自己周圍凝出了一道結界,以便抵禦高修為者靈力爆發所帶來的不適感。


    對於妖族而言,封決的威壓更多了一種來自血脈的天然壓製,是妖族中不必言明的無聲共通語,聞者皆拜, 如見帝王。


    陵州城中大半妖族感受到這份如潮水般波動的威壓逐層擴散, 不約而同地紛紛朝向宮殿方向跪倒。


    剩餘那部分是陵州其他各部統領, 皆誠惶誠恐地頂著愈發厚重難捱的威壓, 跑到了宮殿附近,做朝拜跪服狀。


    等到屋內傳來了鬆動的跡象, 這些統領們才大著膽子傳話:


    “不知王上駕臨, 有失遠迎, 屬下懇請麵見王上, 當麵告罪。”


    說是告罪, 將領死了,守城大將死了, 這些人不會一點兒風聲都沒聽到。


    這其中不乏是懷抱著“舉報揭發”“出賣舊主”之類的心思前來求見的人,都想著要麽憑借這些躲過一劫,要麽便拿此立功在妖王麵前得以青眼,從此平步青雲。


    林寒見想到方才封決留了些空隙,聽那位守城大將告密之詞,猜測他約莫還是存著聽取更多消息的心思。


    封決閉了閉眼, 再度睜眼時威壓更甚先前一倍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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