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般想著,林寒見又恢複到了最開始應有的冷淡疏離,連那份因生氣而有的活泛都隱在了客氣的表象後:


    “沈閣主,我今日來找你,實在莽撞,還望原諒我的失禮。”


    “所談之事隻能說是遺憾。事已至此,沈閣主不願收手,我也沒有確切的證據,那往後便各憑本事了。”


    林寒見邁出一步,腳下頓時紅光湧現。


    是沈棄扔出了三道鎮靈符。


    鎮靈符這東西就是用來困住人的,造價昂貴,但時效和對方實力成反比。


    “你——”


    林寒見回首,正看見沈棄抬手扔出了十幾張鎮靈符。


    接著是紫火玄靈符,牢固得可比三重結界;通明上清符,結界加固;烈炎符,炸起來動靜小威力大……個頂個的珍貴符篆,等閑用上一張就是大用了。


    林寒見:“……”


    行。


    有錢就是任性啊。


    “啪!”


    林寒見二話不說甩出了九節鞭,破空淩厲。


    沈棄慢慢地站起來,手指被袖口藏住,他撐了下桌沿,手腕一轉,碧玉骨扇已然在他手中。


    “你不能走。”


    他這會兒確實沒帶暗衛,也清理了人,隻能自己出手。


    事已至此……


    她無可轉圜的態度那般明確,唯獨將他排除在所有可能的選擇之外,不用非常手段,便真的再無可能。


    不,已經沒有可能了。


    他還要顧及什麽?


    “我一定要走,你攔不住我。”


    林寒見冷冷清清地回了這句,握緊了九節鞭,按捺著不動。


    她沒和沈棄交過手,又因沈棄常年沒多少情況要自己動手,對他的實力不算太熟悉。這類情況就要後發製人,不能冒失。


    九節鞭被灌注了靈力,感受到主人不平的心緒,蠢蠢欲動地在地麵上蜿蜒,隨時等著伺機而動。


    沈棄如今聽她這樣說,已經不會有意外,隻是心髒處木然著發疼,不鮮明的痛感。


    他握著扇柄,手腕發力,隨後便頓住了,垂眼看向自己的手:


    動作變鈍了。


    原以為是他對林寒見的既定態度知曉的足夠清楚,沒了衝擊,不想原是他切切實實地變得遲鈍了。


    林寒見看沈棄竟然分神,遲遲不動手,猶豫著要不要來個痛快,自己先上得了。


    外麵傳來斷續的人聲。


    林寒見耳尖動了動,分辨出那是誰,強裝胸有成竹的鎮定稍微打開了一個裂縫。


    她揚聲喊道:“封決!我在這裏!”


    從她眼中瞬間隨之流瀉的喜悅與慶幸,分毫不落地落入了沈棄眼中。


    他手中的碧玉骨扇猝然砸在地麵,發出脆裂的聲響。


    第一百二十章


    林寒見回答硬氣, 但被重重符篆包圍,又處於對沈棄的極度不信任下,誰知道能打贏一個病秧子代不代表能逃出去。


    沈棄看樣子是鐵了心要直接抓住她, 像他曾說過的那樣。


    封決的出現何止是恰到好處, 簡直猶如神兵天降。


    沈棄握不穩武器,林寒見看準這個空隙, 迅速揚鞭朝著貼緊符篆的房門揮去。


    兩邊相抗, 大量符篆竟也堪與神器較量, 碰撞出激烈耀眼的青白光暈, 間或夾雜著烈炎符的淺淡赤色穿行繚繞。


    林寒見咬牙將靈力全部灌注在手, 充斥了整條九節鞭, 再次揮下,沉悶的爆|炸|聲與衝天的青色光芒一同出現,直衝雲霄, 破開了籠罩整個屋子的結界。


    相同層級的反噬同時反撲了林寒見,最後僅剩的靈力耗盡, 令她委頓在地, 體力不支地鬆開了九節鞭。


    “封……”


    她想放聲大喊,不確定剛才那一聲有沒有吸引到封決的注意。


    理智阻止了她的行為。


    先前那聲還能說是聽見了他的聲音而一時忘形,再來一聲就說不清了, 沒準兒封決還要和沈棄打起來。


    她不能不顧全大局, 放任事態胡亂發展。


    ——在危急時刻仍能保持鎮定與思維運轉這點上,不得不說屋內的兩人幾乎如出一轍。


    沈棄的狀態比她好不了多少。


    他不僅是握不住武器、和林寒見一樣跌落在桌旁,臉色比林寒見這個方才爆發了靈力的人還要蒼白, 抵在胸口處的手指攥緊了那點布料, 隻是死死忍耐著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猩紅的鮮血從他唇角湧現, 很快被他抹去。


    如果示弱和委屈能作為手段,他不介意那麽做。


    但不論是有意為之還是真情流露,徒勞無益的情況下,一次就夠了。


    而他手臂揚起,這動作被警惕的林寒見瞄到了,立刻往門邊盡力靠攏,提醒警告道:“封決已經到了,你應該不想現在和他正麵對上吧。”


    沈棄冷冷地瞥她一眼。


    林寒見迅速道:“就說我們被人偷襲了,其他的見機行事。”


    “……”


    沈棄壓住漫上嗓間的悶咳,諷刺道,“前一秒還在針鋒相對,這會兒就找我合作了。”


    林寒見已經扶著門站起來,不甘示弱地回懟,注意著壓低了嗓音:“你要是不願意配合,封決先對付的肯定是你。”


    正說著,外間的聲音越來越清晰,不消片刻,封決走了進來。


    林寒見站在門邊,而沈棄坐在桌邊。


    封決穿一身赤色勁裝,窄袖烏靴,頭發被同色的絲帶捆起,眉眼深邃精致,碎發散了幾縷在頰邊,異域風情盡顯。


    他進來時第一眼就看到了林寒見,視線上下一遭打量完畢,眉梢挑了挑:“你剛才……是不是喊我了?”


    林寒見在對上封決視線的那刻,條件反射地露出一個笑來,“是啊,因為好像聽到你的聲音了。”


    封決這才朝屋內的沈棄看上一眼,懶散地道:“沈閣主的手下在外麵攔我,我進來得慢了些,似乎聽到打鬥的動靜了。”


    “有賊人偷襲。”


    林寒見往封決那邊走去,她看出來封決沒有進屋的意思,甚至於提及沈棄的時候也沒有任何表示,“不知道是哪方的人,好在有驚無險。”


    她臉上的笑容還在,腳下的步子卻虛浮無力。


    封決看兩眼就蹙起眉,林寒見到他身前三步遠,他伸出手去,擒住了林寒見的小臂,避免了她與地麵的親密接觸。


    “嘖,你受傷了?”


    封決不大愉快地問。


    他隨手將林寒見抱緊了點,手指放在她頸後,拽住那點衣料就將人短暫地提起來一瞬。他垂首在她發頂輕掠而過,沒有聞到她身上有什麽血腥氣,倒是——


    封決抬眸看向沈棄那方。


    兩人的視線在半空交匯,誰都稱不上是善意。


    沈棄琥珀色眸子攏住了眼睫落下的陰影,啟唇道:


    “妖界中出了這等大事,卻不是妖王來同我談,更不是向來管事的相烏……”


    他意味不明地頓了頓,掃了眼林寒見,對林寒見的身份感受一切盡在不言中,而後才繼續道:“此事牽連太廣,不好處理,我勸妖王還是上心些。”


    封決對沈棄的感官不怎麽樣,又看他當麵瞧不起林寒見,本身就傲氣得沒邊了,這會兒更是懶得應付,轉身就要走:“勞沈閣主掛心了。”


    尾音拖長,話說得好沒誠意,滿不在乎。


    林寒見的手指扣在他的手臂上,緩了這一小會兒,本該好了,奈何情緒陡然放鬆,大起大落,反倒比之前顯得更無力。


    封決哼笑一聲,評價她:“好沒用。”


    他索性將她抱起來,從拎著她的後頸衣物改為攬住腰肢,場麵話也不再多說一句,就將林寒見帶走了。


    沈棄目送著他們出了院子,想起林寒見方才朝封決走去的動作,以及封決輕而易舉允許了她靠近的場麵,嘴邊再次溢出鮮血來,他漠然地擦拭幹淨。


    -


    封決看上去不算成熟穩重,眉宇間偶有青澀浮現,實際力氣極大,輕輕鬆鬆就能把一隻林寒見提起來,隻是那動作跟拿物品似的,又讓人不舒服,封決很少對林寒見做。


    封決的手指往她脖頸後碰去時,林寒見整個人都不好了,生怕封決是看出了什麽,要跟隨暴脾氣對她就地正法。


    很快她就自己鎮定下來:她一開始確實是衝著解決問題來的啊,就算要就地正法理由也不充分。


    驛站內的人是清理過了,但是從沈棄院子走出後直到出了驛站大門,這段路還是有人的,而且全程看著林寒見被封決抱出去,大氣都不敢出。


    林寒見注意到驛站大門正對的一處花園假山被削平了上半部分,側邊幾棵樹整齊地被砍斷:“……”


    看來他們在裏麵對峙的時候,外麵一樣不太平啊。


    “封決,你怎麽會過來?”


    林寒見想起問他。


    不料,封決冷笑了一聲:


    “嗬。”


    除此之外,再沒有別的話。


    林寒見心一沉,等了兩秒,身體自動戒備著封決隨時要把她扔出去,沒等到這類突發事件,她聲音和緩地再次開口,試探道:“我私下來見沈閣主,沒有事先向你稟報,是我不對。”


    封決眉心一跳,嫣紅的唇瓣抿得緊緊的,似欲滴血,凶戾的感覺被這點濃烈的豔色衝散些許:“你去找沈棄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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