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決臉色突變,氣氛都到了一觸即發的邊緣,他卻硬生生忍下了,轉身走去了另一邊。


    林寒見思索一陣,起身跟過去。


    南星即刻跟上:“你要去哪裏?”


    “我過去看看。”


    林寒見沒走幾步,看到了封決的結界,她試探性地伸手,竟然沒有對她加限製,她能順利進入結界內部。


    至於南星,則成功被排斥在外。


    林寒見步履輕盈地走過去,正看見了封決脫下上衣,一條橫亙背部的傷痕觸目驚心,壓過了其他的幾道大大小小的傷口。


    看傷口的痕跡,日子不算太久,是在與本體封決打鬥中留下來的。


    封決已經察覺了她的到來:“你來做什麽?”


    林寒見原本準備好的話轉了個彎,拿出了傷藥:“你……要上點藥麽?”


    封決行事太灑脫,說白了就是大大咧咧不在意,顯然這傷口的處理也做的不好,有二次傷害的痕跡。


    封決冷著神色:


    “不用你管。”


    林寒見捏緊了小瓷瓶,仍舊朝他走去。


    “我讓你別管。”


    封決語速快了點,稍顯氣急敗壞,聲線壓下時便帶上了威脅的意味,“不許過來,否則我就殺了你。”


    這不是封決第一次說要殺她了。


    曾經提醒她不要背叛的時候,也這麽說過。


    現在她已經做了背叛的事,還仿佛在繼續激怒他,但是——


    林寒見靜靜地望著他,直視他泛起厲色的雙眼:“我從你的結界外進來了。”


    對能產生殺意的人,結界是不會允許對方進入的。


    可她進來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


    湊近看, 封決身上的傷痕更加清晰,無一不反應出當時戰況的激烈凶險。


    對自己的分|身也能下如此重手,本體封決確實是個狠人。


    林寒見靠近的全程沒有發出多餘的聲音, 替封決上藥時同樣, 若不是漂浮在空氣中的藥膏氣味, 與小心簡短觸碰在傷口上的溫度,幾乎不會感覺到她的存在。


    但就是這看似微不足道又克製小心的觸碰, 在溫度傳遞到封決傷口的瞬間,就無可避免的帶來了感觸——她在觸碰我。


    回流到心髒,變成了愈發灼熱燒熾的溫度, 開始慢慢地蠶食他的大腦神經。


    在林寒見繞到身前為他處理險些震碎鎖骨的那道傷口時, 封決垂首看著她, 目光所及是她腦後柔順批下的長發,以及發間簡易的玉釵,頭頂有細小的頭發隨風搖晃。


    他胸腔中那顆浮躁難過的心突然定了下來, 忍不住開口道:


    “你。”


    “?”


    林寒見無聲地抬首看他。


    一低頭一抬頭間, 兩人原本還算疏離的距離煙消雲散, 頃刻間拉近了。


    林寒見率先往後退了點。


    封決眼睫輕扇,眼底顏色深了些許,縱使覺得毫無意義, 還是將這句及至嘴邊的話問了出來:“你為什麽背叛我?”


    林寒見封上藥瓶的動作停了停:“因為想證明一件事。”


    用了和回答南星時看似不同的答案。


    實際上是一樣的。


    “什麽事?”


    封決擰著眉, 以為會再次麵對林寒見無話可說的默認,意料之外的答案令他有種不想承認的絕處逢生感。


    “那件事對我很重要。”


    與專注於得到她回答的封決不同, 林寒見先聽到了結界外的撞擊聲響,她頓了頓, “我……”


    南星在此時打破了結界, 臉色陰沉地走過來——用一種詭異的類似漂移的行走方式, 迅速到了兩人的跟前,出口的話卻維持了反差的過度柔和:“你們還沒有結束麽?從無生崖方向傳來的怨氣越來越多了,我建議我們還是趕快過去看看吧。”


    大概是為了配合這段話,南星說完後,盯著眼底的洶洶惡意,彎起嘴唇露出了一個非常虛假的笑,活像是有人撐著他的嘴角才勉強笑出來的。


    封決的第一反應是將林寒見往自己身邊拉近了點,朝著無生崖的方向看了一眼,冷笑道:


    “這麽遠你就能感覺到怨氣了?”


    南星已經收斂了那機械性的笑容,麵無表情地答道:“當然,我對人類的負麵情緒感知非常敏銳。”


    林寒見垂眸看了眼自己被封決拉住的手腕,稍稍靠近他低聲道:“如果真要去魔界,混戰確實是最好的時機,能趁其不備而且混水摸魚。而且你現在身上有傷,就算是等到傷好,屆時魔界的防衛也重整旗鼓了,不如趁現在。”


    此情此景,便如林寒見背叛他之前,在各種臨時場合下迅速反應,附耳在他身側為他出謀劃策的模樣。


    封決短暫晃神,側眼打量林寒見兩秒,同意了這個提議。


    一行人重新上路,快速趕往無生崖。


    到了無生崖附近,遠遠地就能看見上方人影錯落地分布著,崖下有被靈力對衝波及滾落的碎石,顯然是剛剛已然打鬥過一次,如今是在對峙或交談商量著什麽。


    林寒見心中驚疑不定,出聲叫停:“等等,先停一下,我們易容過去。”


    南星看著她的目光頓時充滿了熱切與誇讚:“你還會易容?真厲害。”


    林寒見:“……謝謝。”


    南星,很神奇一非人類。


    但是誇人誇得如此努力,也是不容易了。


    與此相反的是封決,他露出了一種截然不同的意外神色,以及超出了解所帶來的鬱悶與不快。


    他並不知道林寒見還會易容,她也從未說過這點。


    這讓她的背叛看起來更像是蓄謀已久,從一開始就沒有坦誠相待,所有的曾經過往都是虛假。


    “不過我不用麻煩你。”


    南星說著,瞬間換了張臉,那是一張很普通的、泯然眾人的臉,“我是可以隨時變臉的。”


    林寒見此前就有預感,畢竟南星偶爾會表現出一種近似流體的形態,那麽變臉變身大概都不是什麽難事。


    她頗為真摯地拍了拍手,發自內心地道:“厲害。”


    要不是南星不能直接讀取她這個異世界的人的內心,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們太相克了。


    南星瞧著她的表情,眼睛一眨,陡然又換了張臉,是沈棄的臉。


    “沈棄”盈盈地望著她,嘴角落了抹笑,眼神卻落寞沉靜。


    林寒見麵色微變。


    “嘖。”


    封決伸手,手掌直接按到南星的臉上去,“別亂變,煩死了。”


    南星低下腦袋,遮掩住了臉上的表情,又變回了那個普通人的樣子。


    林寒見迅速別開臉,垂首從儲物袋中找齊了易容所需,扯了下封決的袖子,將他從與南星的針鋒相對中拉回來:“我來替你易容。”


    封決不讚同地看了她一眼,似乎在責怪她故意打斷的偏心。


    林寒見一時分神,便沒能領悟,對上了視線隻文不對題地安撫道:“我動作小心些,不會讓你難受的,你放心。”


    封決突然泄了氣,懶得和她說清計較。


    要被易容,自然要任人在臉上擺弄,林寒見的手指不知為何泛著微微的涼意,從他麵上拂過的動作確如所說很是輕柔,如同在對待心愛的珍寶。


    從下往上的角度看她,極容易被她專注認真的眼神吸引,落入那片琥珀色的糖漿中,輕而易舉地淪陷。


    “好了。”


    林寒見收回手,朝他很淺地笑一笑,含著幾分對自己手藝的滿意,“我說了不讓你難受吧,怎麽樣?”


    封決此時還陷在她眼底的暖意中,被這句話拉回了思緒,驚覺他本想問她想要證明的到底是什麽事,也不知不覺地忘了。


    “……還行。”


    封決含糊道。


    林寒見為自己易容的速度更快,還從儲物袋裏拿出了三套青雲派外門弟子的服飾。


    封決有點驚異:“你怎麽連這個都有?”


    南星則一如既往地發揮了對林寒見的無腦誇誇機行為:“小見真棒。”


    聽見這個稱呼的林寒見手一抖,險些將衣服全撇到了地上。


    她看著南星亮閃閃的眼神,略顯艱難地道:“換個別的稱呼吧,我覺得這個聽起來……不是很美妙。”


    他們從無生崖的另一邊繞過去,在南星的感知下,先接近了低修為的那一撥修士。


    這撥人站在遠離主戰場的邊緣,中間圍出了一個小圈,放著幾個傷員。


    左側是另一撥人,不是修士門派混雜,而是地位相對更高些的人。沈棄站在裏麵,同樣遠離的主戰場,他看上去臉色不太好,身邊有位藥修正在同他說些什麽,大概是詢問他的狀況。


    往前一點是星玄派的扶川真人、司闕真人等諸位掌門人和長老,本體封決,以及其他門派德高望重的長老真人,呈夾角之勢,與中心的陸折予相對。


    在往後推延的區域,是魔界的幾員大將,魔尊還未出現。


    陸折予的狀況明顯不對,雙目赤紅無神,周身寒意肆無忌憚地逸散,手中的霜淩劍劍尖已經染血,像一隻蓄勢待發隨時要發起攻擊的猛獸。


    他已經失控了。


    扶川真人手中握著自己的本命劍,手臂輕微地顫抖了一息,嚴厲而失望地斥責道:“陸折予,你當真還要執迷不悟?!”


    司闕真人壓低聲音快速地對扶川真人說了些什麽,扶川真人眼中痛色更深,以至於原本的氣勢和厲聲高呼低了幾分,換做咬牙切齒的深惡痛絕:“就為了一個女子,你竟將自己逼到如此地步,你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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