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棄唇邊的笑還沒有消失:“讓你前去恐怕不太……”


    林寒見一眼就能看出來他這是假笑:“那你再多給我派幾名幫忙,不用太多,你這邊還需要人手。”


    沈棄的笑容漸漸地落下去:


    “我隨你同去。”


    “不行,你需要調養。”


    林寒見拒絕得幹脆,“現在更需要你坐鎮後方。”


    她看著沈棄,突然意識到了什麽,道:“我可以發真言誓,絕不將任何有關你的事說出去。”


    說著,她指尖蘊出靈氣,要劃破掌心:


    “天地四方,請聽吾求——”


    沈棄猛地按住她的掌心,打斷她的發誓:“你做什麽!”


    氣急敗壞的喊聲落下,徒留急促的呼吸回蕩在屋內。


    “……我不需要你發真言誓。”


    沈棄緩了緩才開口,嗓音仍能聽出餘留的幹澀喑啞,說完這句,他又停了數秒,胸膛起伏著,透露出本人不平穩的心緒,“我知道了,你去吧,我會安排好的。”


    他是在下意識地阻攔她,她分明表態了,且與他站在同一戰線,因而自然地詢問他調動人手。從頭至尾,她的反應都符合邏輯,所以在他反對時,想到可能是被懷疑“帶走情報”或“臨場反水”都再正常不過。


    不該為她試圖表明真心的舉動而惱怒,更不該在這個將將觸碰到她不久的瞬間,提出任何會帶來打擊毀滅的事。


    林寒見瞄了眼他臉上的表情,感覺到重重按在她掌心的那隻手即將抽離,她反手握住了這隻微微滲透出冷汗的手。


    沈棄的指尖在她手中受驚般地痙攣了一下。


    林寒見打算說點什麽。


    沈棄當即用手指攏住了她的手掌邊緣,非常迅速決絕地給予了回應。


    他的視線落在某個定點:“帶四名羽和兩名雲去吧,那附近有我預留的人手,支給你沒有問題。”


    林寒見眨了下眼:


    “好。”


    “從密道去鳳嶺渡口,再從無生崖去流風城,是最快的路線,我帶你走。”


    沈棄說完,又改口,“你想自己走也行,不過得稍微等一等,我去把密道圖畫出來。”


    “不用麻煩了,密道路線都記在你腦子裏,你帶我走就行。”


    林寒見隱隱約約感覺到了點什麽,也沒再提耗費沈棄的時間這一說——從這裏到鳳嶺渡口的距離不算太長,密道可以省去途中引人注目的風險和無障礙渡過必須要避開的路線。


    沈棄捏了捏她的手:“嗯。”


    林寒見的視線在沈棄的臉上和兩人交握的手中來回打轉,手指被收緊又放開的觸感沒有消失,沈棄卻明顯在沉思。


    這說明,他隻是在無意識地做這個動作?


    怪……幼稚的。


    也挺可愛。


    林寒見最初的想法是利用來回穿梭世界的功能,直接定位封決,然後移動過去。但她利用空隙嚐試時發現,畫麵中並不能定位封決,浮現出的場景總是模模糊糊又零碎不堪,無法辨認,她猜想這可能是由於封決分成了兩個人的緣故。


    不過這功能倒是能成為一道保命符,見勢不對就迅速撤退嘛。即便是南星曾經對她用過的攻擊,據她所知也需要接觸才能發動,小心行事素來是她的專長。


    在林寒見的腦中,一切都已經設想得足夠周全完善,然而在沈棄那方卻完全不是這樣。


    “封決不會囚禁你麽?”


    沈棄低低地問著,沒等林寒見回答,便自行給出了回複,“你能擁有瞬間消失的能力,應該不會被他捉住。”


    此刻,他們身處密道中,不同於上次處於密道的倉皇,作為連通的主幹道,這一整段的密道更為開闊,能容納運輸工具“魚水舟”。外形如一隻隨時能躍起的魚,也有如魚行水間的自在迅速之意,限製性也破大,隻能在沒有阻礙的平地運行。


    要不怎麽說沈棄財大氣粗,光是運輸工具就能如數家珍地說上好幾個時辰,其中不乏原本不存於世、而被沈棄奇思妙想著令工匠們嚐試出來的新奇玩意兒。


    看到魚水舟,林寒見就不可避免地想起了“慘遭分屍”的雲行飛舟。


    聽見沈棄這明顯緊張過度的自問自答,林寒見側了側身,卻是說:


    “對了……你的雲行飛舟壞了。雖然我想你應該已經意識到了這點,但我作為損壞者,還是要說一聲。”


    “嗯?”


    沈棄思緒被打斷,望著她的表情,竟然笑了一下,“壞了就壞了。”


    口吻非常無所謂,姿態極其隨意,富有得明明白白。


    林寒見:“你不介意就好。”


    “不需要為這種事上心,你想要多少雲行飛舟都能有。”沈棄想了想,“還是你更喜歡自己去設計,回去的時候和工匠先生們商討就可以了。”


    林寒見:“你好像……挺高興的?”


    “唔。”


    沈棄不置可否,手指在袖口上磨蹭兩下,到底還是說了,“你用我的東西,我為什麽不高興?”


    林寒見驚異地看著他:“這就是有錢人的樂趣嗎?”


    沈棄嘴角抿了抿。


    從前林寒見多次和他撇清關係,如今卻能用他的東西,其中滋味,並非是聰敏就能體會的。


    很快就抵達了鳳嶺渡口的密道出口點。


    沈棄暫且收起了魚水舟。


    林寒見指著麵前的暗門:“從這裏出去就行了吧。”


    “嗯。”


    沈棄從懷中拿出一枚玉佩,送到林寒見手裏,口吻平靜,“這次不要再丟了。”


    林寒見低頭一看,愣住了:“……”


    是上次無生崖事情爆發前,沈棄送給她的那枚玉佩。


    沈棄又拿出了她的儲物袋:“還有這個。”


    玉佩應該是放在儲物袋裏的沒錯,怎麽偏要將玉佩單獨拿出來再給她一次?


    大概能想到邏輯,卻覺得有點不可思議。


    沈棄在這種細枝末節上都固執非常。


    “謝了。”


    林寒見選用了不那麽鄭重的道謝方式。


    她轉身就要走,動作沒有絲毫拖泥帶水,因而更如乘風輕羽,絕不停留。


    “寒見。”


    沈棄猝然喊住她。


    林寒見回首。


    沈棄仍站在原地,眼底一閃而過的慌張,本就淡的唇色在唇瓣緊抿下更無顏色:“你選擇了我。”


    “……”


    “相比所有人,你唯獨來見我。”沈棄慢慢地、字句清晰地道,“你對我是不一樣的。”


    這不是問句,更像是下定義的句子,卻比尋常的疑問透出更大的惶然與不確定。


    沈棄一直將情緒克製的很好,至少在大起大落、說出了那句接受之後,他一直都表現得穩重可靠。


    唯獨最後的這兩句話,切碎了他的那層偽裝,將真心剖白於林寒見的眼前——


    他在不安。


    第一百四十九章


    沈棄骨子的自尊促使他沒有使用不確定的詢問。


    他隻是陳述了事實, 然後,等待著林寒見的回答。縱使言語描述出來時,就已經昭示了他是輸家。


    林寒見眼瞳微縮。


    沈棄從頭至尾都做得很好, 確定關係後順利地接納了她, 不論是情報還是她所做的事都盡可能地給出助力,更沒有因為無謂的事情擾亂她的節奏, 在商討正事時作風利落絕不打岔。


    顧全大局,麵麵俱到。


    表現得太好, 以至於她險些忽略了沈棄掩藏的情緒。


    林寒見側身的姿勢轉變為完全正對他, 她認真地看了沈棄片刻, 問:“這件事結束後, 你有想過要做的事嗎?”


    “……什麽?”


    沈棄像是聽不懂她的話, “要做的事?”


    “嗯。”


    林寒見點頭,多了幾分強調的意味:“除了你原本打算的那些事,有沒有想過我們一起將要做的事?”


    沒想到會得到的會是這種回應,沈棄不免愕然, 回答得比設想中還要快:“還未。”


    林寒見抿著唇, 笑容淺淡矜持:“那你現在可以開始想了。”


    沈棄浮躁的心緒在這句堪比承諾的話語中驟然安定不少:“好。”


    林寒見沒動, 視線仍然望著他。


    沈棄緊繃的唇角便放鬆下來, 麵色溫雅地道:“你走吧, 一切小心。”


    林寒見這才真的轉身離開了。


    抵達流風城。


    林寒見易容潛入了城內, 一股陰冷潮濕的感覺頓時將她包圍, 心中那股詭異的感覺隨之擴大。這實在不是封決會來的地方,哪怕是為了療傷停歇也不可思議, 因而她才覺得反常。


    城中沒有異狀, 沈棄派來的幫手已經打聽好了各種信息, 聽人說近幾天愈發濕冷, 老人的腿骨痛得更厲害,偏偏城中的藥材鋪不怎麽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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